人没了,桐桐只当没那么回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白云犹豫再三,没有敢再用肖若的手机给桐桐打电话。她走进房间,想悄悄的把手机给肖若放回去,可这一动震动,肖若一下子就惊醒了。
这猛的一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就身边,靠的这么近,可不把人吓了一跳。
她失声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保姆急匆匆的进来,赶紧将白云隔开,低声道:“不是说了,睡觉别进来吗?”
肖若捂着胸口看向白云,“谁叫你进来的?”
保姆尴尬的很:“……那个……你睡着了,肖欧说留海长了,剪留海去了。我去市场买的水果多……搬不回来,遇上了帮个忙……”
肖若看着白云手里的手机,抬手夺过来,“你拿我的手机干什么?”说着就看了起来,上面的通话记录还没删除,她皱眉看向白云,“你打搅我姐干嘛?”
“你姥姥……你姥姥没了……”白云被女儿那防贼的眼神看着,心里特别难受,“我刚接到电话,说是你姥姥没了……我给你姐和你哥打电话得说一声……”
肖若就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她,“姥姥没了,你是亲生女儿,你为什么不赶紧去,看看怎么样了。”
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这样吗?先赶紧去看看……然后在路上联系丈夫,这个时候再说其他。你怎么会第一时间是想着用我的手机给我姐打电话?这葬礼,你这个亲生女儿不操持,偏叫外孙女是什么道理呀?
她没再吵,死者为大,丧事总要办的。因此,她只道:“那你赶紧去忙吧!我这里有保姆,肖欧马上就会回来……”
走到小区里了,这才给肖允谦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了一遍再一遍,始终都无人接听。她上了出租,不记得是第几次的拨打这个电话了,电话总算是接起来了,可紧跟着,便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的声音,很轻柔的‘喂’了一声。
那边就笑:“是师母吧?找肖老师吗?肖老师昨晚熬了一晚,在办公室睡了,才睡下。我是过来帮着整理资料的……要我叫一下肖老师吗?”
白云握着手机的手直发抖,但这不是一般的事,是母亲去世了。她‘嗯’了一声,“叫吧。”
那边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的传入耳中,先是那个女学生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紧跟着,是直接开门的声音。
是的!办公室分内外两间,里面是休息室。
而休息室是私人的领地,她没听到女学生的敲门声,只听见直接开门的声音了。
然后是特别轻柔的声音在喊:“肖老师……肖老师……醒醒……”
老肖含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怎么了?”
白云只觉得浑身都开始颤栗了。一个男人,一个身为老师的男人正睡着呢,对闯到床前的女学生不感到惊讶,而是能躺在那里自然的问一声‘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紧跟着就听见这女生又说:“电话,打了十来通了,怕是找您有事……您接一下……”
老肖还没说话,又听女生说,“今儿有点冷,披着大衣吧……”
悉悉索索的得有十几秒,才传来老肖的声音:“喂——”
白云强忍着怒意,只说了一句:“我妈没了,人在九院。”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一路上她将电话仅仅的窝在手里,在医院看到了等着家属来的疗养机构的负责人。
老太太在病床上,干瘦的真如同桐桐画里的样子。她看了之后,将白布又重新给盖上了。负责人在边上道:“之前给您打过电话,通知给您了,说是老太太的心脏好似有些不舒服,叫您抓紧给老太太瞧瞧……老太太一直说她外孙女是名医,你会带着去瞧她的,所以,我们再怎么说,她也不去医院。”
疗养机构是有大夫,都是签的社区诊所的那种大夫给负责,平时量量血压血脂,检查一下身体是可以的。按时也能给打一些预防心脑血管病的针,有个小病及时就给处理了。但这都是得通知家属的。就是之前在每月的检查中发现老太太血压高,问的细了才知道老太太的心脏也有不舒服。这不是就通知给家属了吗?
可女儿没及时带去检查,老太太呢,又不让疗养院送她去医院。
这个疗养院是没法子决定的,因为去医院得花钱的。非给送去了,完了家属不认账,找谁去?
不知道怎么的了,早起还好好的,按时吃的早饭。然后在活动中心一块看电视呢,人突然就没了。等人发现的时候,身体其实都有些僵硬了。毕竟,坐在轮椅上,靠着睡觉打盹的老人很多,谁也不会在意。到底是几点没的,这个也说不好。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送医院,叫医院判定一下怎么死亡的才行。
然后家属来的很慢,可能是住的远吧,打了电话之后,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了,才赶来。老太太彻底的僵硬了。而且……睡不平展了,只能就是那么一幅姿态。
真要是找后账,叫自家承担责任,这其实挺冤枉的。
真不是咱们失职了!
可现在看着家属,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话了。
正想着怎么说呢,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过来了,很气魄的样子。负责人只得退到一边,先叫家属处理丧事吧。
白云看向肖允谦,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肖允谦看了看白云,看了看老太太的身子那奇怪的姿态,就看向负责人:“怎么回事?”
反正就这么回事,负责人说了一遍,“我们是有记录的,通话记录,通话录音都是留着的。”
肖允谦沉默了,跟负责人道:“辛苦你们了,不是你们的错。”
那可太好了,那就请签署这几份协议吧,别回头又算账。
肖允谦接过来看了看,而后递给白云:“签字吧。”
肖允谦忙着联系殡仪馆,联系丧葬公司,将葬礼的事委托出去。这就好处理了,人得带走,怎么穿戴怎么整理仪容,那是殡仪馆的事了。人拉走了,肖允谦带着白云开车,得跟在后面。
白云看着窗外,这才道:“你给桐桐和疏寒打个电话吧,之前我用若若的手机打了电话,话没说完桐桐就挂了……”
肖允谦摸电话的手一顿,“桐桐最近很忙,新闻你也看了,她是真的挺忙的。做科研的就是这样,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忙。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摘了桃子了。人已经没了,也不是说人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再加上老太太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好看,我的意思是,葬礼的事不用惊动孩子们……叫孩子们想起老太太的时候,脑子都是好的时候的样子……”
白云沉默了良久,这才道:“不管怎么说,桐桐都是我妈给带大的。真就是没有对她好的时候?那么小,一把屎一把尿的,三春三夏才能养成一个孩子……这些辛苦总也是没假的吧。”
肖允谦:“……”之前桐桐不都说了,你妈是为你,也不是为她的。这话该怎么说呢?他直接就说,“要是现在不强求,你将来到弥留之际,说不定还能把桐桐叫到病床前;你要是现在非强求……”
白云这才不再说话了。是啊!老太太是替自己看孩子,该感激老太太的是自己。转嫁到桐桐身上,她只怕会一笔一笔的跟自己算一下这个人情情分吧。
又是沉默,快到地方了,白云才道:“通知亲友的事……”
你还有什么亲?你现在还有几个友?
自己是女婿,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来发这个讣告吧。
他就说:“那你通知吧!我哥嫂那边正闹离婚,我妈身体也不好。我通知到,他们人可能是到不了的,礼金想来会到的。”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肖允谦认真的开车:“……”那要不然呢?还要我做什么?我帮着料理了,但不能披麻戴孝给你妈当孝子,也不能以我的名义办丧事,我妈还健在呢,真不合适。他假装没看懂白云的意思,只问说:“衣服该给老太太置办了……挑好的。还有骨灰盒,这个不能马虎。对了,墓地不用重新买了,跟老爷子合葬就行了,回头换一块夫妻的墓碑就行。”
白云再没有说什么了。
这个葬礼简单到什么程度呢,简单到参加葬礼的不到二十个人,一半是白云的朋友,一半是以前的老邻居。
这个说:“怎么一个后辈都不通知?这葬礼也太冷清了。”
白云能怎么说?只能道:“我妈临终前说了,不叫打搅孩子们。桐桐的事特别重要,怕耽搁她,也怕影响她的情绪,再耽搁了大事。想等她手头的事完了再告诉她。疏寒呢,去参加什么会议去了,人不在,也赶不回来。”
“老太太怕闹,越发的爱清净了。只想着安安静静的走,不给人添麻烦。我想想,也行吧,最后一件事了,按照老太太的心意办吧。”是啊!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
所以,桐桐兄妹没参加婚礼的事,就被白云这么给掩盖过去了。
医院的廖主任心里叹气:桐桐哪里忙了?听同事说,昨晚上一伙子人给桐桐庆贺去了,闹了半晚上,喝多的不是一个两个。这是忙吗?
其实桐桐那孩子是个挺讲人情的人,能叫一个讲人情的人做的这么明显,那一定是心里恨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