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彩礼,到婚礼的举行,中间也只两个月而已。两个月的时间,得先从学校领了毕业证。然后给同学、朋友、老师都送了请柬,邀请大家来参加婚礼。
两人把婚礼订在了阳历的七月十八,没什么特别的。因为这一天是周末。黄历上又说这一天宜婚嫁,那就这一点了。
以前都讲究说,这姑娘从哪里发嫁这个问题。
林疏寒提前把别墅布置起来,过年接待过一次金家人,时隔半年,空置的也差不多了,可以住人了。给桐桐在三楼收拾了房间,她就从这里发嫁。
一早起,桐桐自己上妆,而后喊林疏寒:“哥,你衣柜里最里面,有一套衣服。”
林疏寒都穿戴好了,结果上面喊了,“给我准备什么衣服呀?”
结果是一身燕尾服,林疏寒还以为叫他给妹夫做伴郎呢。他还心说,斯业缺伴郎吗?这不是胡闹吗?抱怨着,但还是给换上了。
一穿出来,一家人都朝林疏寒看。林方苒拎着裙摆围着林疏寒看:“大哥,你就得这么打扮,太帅了!穿正装穿的有范的,这才是真帅。”
太行了!林方苒说着就看奶奶,“是吧?奶奶!”
正说话着呢,门铃响了,一开门,是伴娘们到了。像是宿舍的几个同学,庞燕这样的学姐,再加上高文文,说到就跟约好了似得,都给到了。
伴娘们都是杏色的礼服,进来打了招呼就往楼上去。
桐桐见了高文文就问说,“肖若直接去酒店了?”
肖允谦看着肖若坐在轮椅上,上身是一件红短袖,像是穿着长裙似得。好好的姑娘成了这样了,肖允谦就说,“要不就算了,我们去就好了。你姐不会怪你的。”这孩子自从腿成了这样就不出去见人了。对她来说,以这副样子见人,确实是为难她。
肖若拿着镜子给自己补了口红,“结婚一辈子就一次,我怎么能不去?”说着,就低声道,“爸爸要是嫌弃我这个样子给你丢脸了,我自己去也行。”
肖允谦看了看表,然后问肖欧,“你收拾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肖欧急匆匆的出来了,穿了一条天蓝色的裙子,“今儿新娘子穿白婚纱,我这条蓝裙子,合适吧?”
肖若点头:“合适。”
肖欧舒了一口气,合适就行!合适就走吧。
酒店其实不算远,得在地下停车场停车。可这会子了,都堵在这里等着进停车场呢。
肖欧问说,“这酒店今儿是有几家办喜事呢?瞧这阵仗。”
是!今儿这阵仗格外的大。
好容易轮到自家的车缓缓的往停车场进了,在入口的位置,看见白云站在那里一个劲的张望。肖允谦的面色都变了,赶紧停下来,打开车门子,“进来!快点!”
叫别的贵客看见了,像个什么样子?叫男方的亲戚看见了,又像个什么样子?没法给人家解释家事,人家只说这姑娘结婚,怎么那么对亲妈?
白云上了车里,肖若的手抓着腿上的纱巾,把熨好的纱巾抓皱了。
肖欧将她的手掰开,将纱巾反过来盖上,“别揪了,一会子下去没法见人了。”然后就说白云,“白阿姨,今儿这日子特殊,只怕客人也不少,闹起来不好看。”
白云嘴角翕动,好半晌才说,“我没想闹,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她,看看她出嫁……我在角落里坐着就行,别人也不认识我!人多,也没人注意我。我不跟你们一起……”说着就看了肖若一眼,“你好好的,别胡闹!”
肖若一句都没言语,就那么看着窗外。
停在停车位上,得先把轮椅拿下来放好,然后叫肖若用双拐撑着下来,坐在轮椅上,再把双拐收到车上。收拾好了,肖允谦这才推着肖若往电梯间去。一路上,跟肖若说婚礼,“林教授把学校里能邀请的都邀请了,还有许多学术界的朋友。再加上林家那边两位老人的同事、朋友、老部下,只这些开一百席就不够。再加上林主任,也有自己的同事和社交圈子,人就又不少。还有你姐的同事、同学、病人,以及师门的人,人比想象的多的多……”
可不是,进了正厅,才知道这么大的酒店被包圆了。今儿这里只一家办喜事,新人的名字在屏幕上滚动着。
大堂里设置着礼簿,好多人都在等着呢,等着上礼金。
肖允谦就将肖若交给肖欧,“你先推着若若进去,我去上个礼金。”
肖欧喊住肖允谦,“分开吧!你是你的,我是我的!”于是,从包里取了红包出去递过去。
也行!
肖允谦过去,这边聚着的他还都不认识。而这些人好似也并不都认识,因为相互之间并不见他们打招呼。有那爱交际的在那里打问:“都是来参加林大夫的婚礼的?”
是啊!都是来参加婚礼的。
肖允谦这才发现,这些人是没请柬的。人家拿请柬看名字写礼金,这些人都是自己上手写名字的。
好容易到了跟前了,肖允谦就发现带的礼金可能有点少。
这怎么动辄礼金就是一万呢?
他取了两万,觉得该是不少了。可这关系不大的人都一万,就趁的这两万拿不出手。于是,将肖欧准备的五千拿出来,再从钱包里取了常备的钱,可还是凑不够三万?
只得先出来,见白云站在不远处,就过去问:“身上带了多少?”
白云尴尬了一瞬,从包里拿出三万,这本来是想等没人的时候将礼金放上去的。这是老太太的退休金和自己攒的零碎,这就是三万多点。能拿的也就三万了。
肖允谦意外的看了白云一眼,都接了过去,低声道:“回头我给你补上。”
嗳!
肖允谦以他和白云的名义,上了五万。再给肖欧上了五万,这从里面出来。
礼金这一部分,是四爷这边的工会领导兼任的。心说,这个小金,娶的是谁家的闺女呀,礼金都是这么走的。说实话,单位内部的礼金都是有规定的,礼金不能超过两百。感觉一个单位的礼金抵不上一个人的。在这里摆宴,小金招待自家这些人,是得亏钱的。
肖允谦上了礼金,就往正厅里面去。白云一进去就不跟着了,找了最远的位置,有许多的装饰物遮挡的地方坐了。她看见了林有渠跟林家二老站在前面,跟来宾说话。而那些客人,都是一般人请不到的贵客。
在厅里来来回回奔着张罗的,是疏寒。此时手正抬的高高的,不知道跟酒店的经理在嘱咐什么。她的嘴角不由的带了笑意,他妹妹结婚,他穿的那么正式做什么?
正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就乱了,这个站起来那个坐下的,白云看不见熟悉的身影了,就又观察起了宾客。
那些年轻的,看什么都新鲜的,该是两人的同学吧。
那些聚在一起的,该是医院的大夫吧。
还有那些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是小金单位的人吧。怎么没人去招呼人家呢?
才这么想完,就见一个年轻的后生跟哪里摆摆手,过去招呼去了。
再看看几十个跟这场地格格不入的人,该是男方的家里人吧。
是!金老师和曾老师连同金家的亲戚,都是大巴车带来的,同来的还有中医院的同事,有繁育中心的人,又是一大巴车。
吴树反倒是得去招待男方的客人,要不然人家娶媳妇,生生的弄个像个外人。
金老师呵呵笑着:“不是外人!这里没外人。”不用我们操持这么大的场子,简直太好了!
然后人家坐在那里就跟来吃席似得,一大家子还有心情讨论,问客人的情况。
其实,金家人到现在都没见过新娘子,只是听说是挺有名的女大夫,见过的人都说长的很好。但都没亲眼见过呀。
上午十一点,林疏寒正忙着安排,别把哪个贵客给怠慢了。结果方苒从后面弯着腰跑来了,“大哥,二姐叫你去后头。”
林疏寒就看林有渠:“那您看着,我去去就来。”
好!
结果到了后面,碰见斯业往出走,“这是怎么了?”
四爷只笑,“你去看看。”
林疏寒脚下飞快,急忙进去。桐桐穿着一身婚纱,正站在里面。
他上下打量,都挺好呀,“有什么要安排的?”
桐桐看他,然后过去挎住他的胳膊,“哥,你得送我出嫁呀。”
林疏寒愣住了,扭脸看桐桐。
桐桐嘴角带笑,“哥不送我去,万一他以后欺负我怎么办?我长这么大,虽然不是别人的宝贝,但我知道,我一直是哥的宝贝。哥今儿不送我?”
林疏寒的鼻子一酸,将脸扭到一边,抬手将眼泪擦了,这才拉了桐桐:“走!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长长的红毯,鲜花搭建的长廊那么长那么远,当司仪喊着‘有请新娘’的时候,头顶的灯亮了。
灯光下,妹妹挎着哥哥的胳膊,就站在那里。
来宾都回过头来,朝新娘子的方向观望。
林有渠看到这一幕,缓缓的站起身来,眼泪决堤而言。白云一下子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新娘子健美挺拔,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新娘的哥哥严肃着一张脸,强挤出几分笑意来。
大厅里,悠扬的琴声响起,新娘子挎着兄长的胳膊,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前走来。
从眼前走过,距离近的都看见了,新娘哥哥的眼泪就没断过。
桐桐能听见林疏寒说:“以后别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怕!有哥呢。”
嗯!
缓缓的朝前,距离四爷近了。
林疏寒牵着桐桐的手,然后拉了四爷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眼泪滴在两人的手上,话却是说给四爷听的:“……桐桐幼年把别人一辈子的苦都受了,我没别的要求,只一点,别叫她受苦。你要是有一天办不到,你就把她送回来。以后有一辈子要过,她但凡有一点不好,你别跟她嚷嚷,你来告诉我……”
四爷和桐桐同时伸手,抱了抱他。
林疏寒拍了拍两人,背过身擦了眼泪,从台上退了下去。
郑彬低声给林疏寒说,“韩主任和黄主任都来了,来的有点迟,你去打个招呼吧。”
林疏寒起身,快速的朝客人而去。
黄主任跟韩主任道:“兄妹俩感情很好,做哥哥的送妹妹出嫁,对小林来说,不是喜事呀。”
林疏寒过来听了个尾巴:“您说笑了,是喜事!”
黄主任点着林疏寒就笑,“瞧瞧,这是对妹婿很满意吧!我也听说了,林大夫找的这个对象,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林疏寒就夸四爷,夸金家,远远的也要介绍男方的家长,谁是妹夫的父亲,谁是妹夫的母亲。
正说着呢,上面的仪程变了。
本该是双方父母的,但因为林家的情况特殊,金家又不甚在意这个,所以,这个仪程改了。
桐桐迅速的去后面换了装,穿着中式的长裙出来,然后站在四爷身边,请孟老居中坐了,两人行大礼拜了恩师。
这也是应有之意,大厅里迅速响起掌声。
两人起身之后,桐桐又看向柳权:“师兄们与我无手足之亲,却有手足之义。兄长们年长,给我如父母一般的关爱,请师兄们受礼!”
不可!
可新人已经拜了下去。
姚芳就说:“大师兄安坐吧,受新人一礼。”
此次来的,都是带着家属来的。有些嫂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礼受的。
到了最后,连吴树也被摁在了椅子上,他想跑,“我就不用了……”
“师兄处处替我想在前头……怎么受不得。”
吴树:“……”你太坏了!你把我挂在高处了,是不是以后处处都得替你想到前头呀。我还没结婚,也没孩子,你生生把人赖住了还是怎么的?这么抱怨着,却又觉得鼻子酸的不行!小师妹也是可怜的,自小没人管,别人给一分好,她总记人三分。
干嘛呀!结个婚,怪高兴的事,看把人弄的,心里好生难过。
详细的知道桐桐经历的,像是高文文和高洁,跟着掉眼泪。就是觉得心里挺有触动的。
边上肖允谦跟着大家鼓掌,心里却道:“桐桐这个孩子呀,是真聪明。今儿婚礼这么隆重,要不是孟老和柳权的面子,哪里能惊动这么多人?林家老两口子是不太管琐事了,林有渠才从实验基地回来,这婚礼的操持,肯定是疏寒和小金两人操持的。家里的长辈是一点心都没操!可孟老呢?柳权呢?孟老家的儿媳妇和柳权的夫人像是女主人一样,进进出出的安排琐碎的事,可见这么盛大的婚礼,之前帮忙操持的人是谁。这婚事办的,是林疏寒嫁妹妹,也是人家那些师兄在嫁‘女儿’。桐桐聪明就聪明在,特别真诚的把她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这么处理有什么好处呢?这么多宾客,谁不知道她林雨桐是什么分量呀?光会医术不算是顶尖的聪明,知道借势借力,这才是顶顶的聪明!”
可惜,肖欧不会这一套,肖若更不会这一套。
瞧!宴席一开,孟军柳权这些人,就把他们当主人一般了,没有坐着等着新人敬酒,而是端着酒杯,分片的去给客人敬酒去了。
林疏寒扶起了父亲,“爸,咱不能把亲家冷落了。今儿来的客人太多了,咱们大多数都不认识,也多是冲着柳主任他们来的……”
没事!安排的很对!走吧,该陪亲家去了。
林有渠带着笑一过来,金家大伯先小声问金老师,“咱这是娶媳妇呢?还是招赘呢?”怎么看都像是招赘!
“当然是娶媳妇呢?下周在老家办嘛!女方这么多亲戚,咱那边没办法宴客,对吧?”
那这么多席面,得多少钱呀?咱家都把房子卖了才够吧。
曾老师:“……”那是宴席结束之后要想的事了,现在先不急。
亲属答谢来宾,挨桌的敬酒,白云悄悄的离席,从侧门去了大厅,离开了。
出了门搭了出租车去了城外,到康复中心的时候都下午两点半了。老太太还是行动不利索,这会子天热了,都在活动中心看电视呢。
为什么不回房间呢?因为夏天不到晚上睡觉,房间里是不开空调的。
活动中心最凉快,几十个老人都聚在这里。电视里叽叽哇哇的,聚了几十个人却无一人说话,死气沉沉的。
白云来了,老太太被送到会客厅。
见是女儿,老太太还是不太想说话。到了这个份上了,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这就是被抛弃了,就问心寒不心寒。白云说:“妈,桐桐结婚了。”
老太太嘴角动了两下,没言语。
白云将头埋在母亲的膝盖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妈,我后悔了……我早后悔了!我悔的杀了我自己的心都有!我当时怎么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妈,我不仅后悔那事,我还后悔……”说着,声音越发的哽咽起来,“我还后悔嫁给老肖……老肖不是林有渠!林有渠笨,林有渠拙……他木讷,他呆板,他不动风情……但他是面冷心不冷!可老肖不是,老肖是面热,跟谁都热!可他这人心冷,心硬,半辈子都没暖回来……妈,我后悔了!你当年怎么就不知道拦着我点呢!你打我骂我别纵着我……这多好啊!”
老太太:“……”是啊!我没教好你,没管好你,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