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渠先回父母这边,给了母亲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这些不急着给他们兄妹,等三年吧。三年之后便能盈利,那时候再说。妈,你帮着保管吧。”
林有渠突然不知道从何说去。沉默了良久,这才问说:“我爸呢?”
林有渠起身,“那就起身,去书房说吧。”
书房里,林溪源架着老花镜在看书,这会子了,将眼皮一番,从眼镜上方看这个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儿子,“怎么又过来了?”
鲁高工将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给老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不言语了。
林溪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说吧,怎么了?”
林有渠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但事到了如今,不说不成!牵扯到什么都得说。于是,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
林溪源和鲁高工沉默着,一直没言语。到这个年纪了,什么事没听过?年轻人离婚的原因不外乎那么几种,还能出奇的哪里去?受不了清贫,一方有了外心,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两人而今再听二十年前的事,心里能起多大的波澜呢?
鲁高工就说,“便是白云错了,我也得说,不能揭了白云的脸皮。她一个人三个孩子,不仅咱家的孩子无辜,想那肖家的孩子,才跟方苒一般打小。那孩子又是唱歌的……这要闹出去,孩子们还有什么脸出门。叫人指着脸骂娘呀?”
林有渠没言语,只继续往下说。直说到桐桐问当年的事,父女是怎么沟通这件事的,这老两口才知道,感情桐桐一分钱都没用到呀!
这要是平时节俭,把钱省着,等将来办大事,那这说不到谁错了。一个人一个消费观念,这么去强求人家是不讲道理。可闹了半天,是这么一回事。
鲁高工当时就捂住胸口,倒腾不过这口气来。
林有渠赶紧从母亲的口袋里摸出了救心丸,“压在舌头
林溪源从抽屉了取了降压药,又把杯子递过去,“你这人,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急躁的性子?”
鲁高工看着林有渠,“叫她……滚!滚的远远的。”
“妈,您这是干嘛呢?”林有渠揉着母亲手上的穴位,“她这么一个步步为营的人,我提离婚,那是离不了的。除非她主动提离婚!您往那世上看看去,一个离婚闹了成十年离不了的都多的是,更何况她这么一个人呢。到时候婚离的不顺,还得被她闹腾的天翻地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得倒腾出来……那咱们急什么?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怕耗着吗?”
“妈,彭慧手里要没有石锤的证据,就桐桐姥姥那性子,能这么利索的把钱给退了。我们都在一个单位,我没发现的事,当年的彭慧未必没发现……比如照片之类的东西。真要是闹到那个份上了,彭慧不管不顾胡乱拉扯……就白云干的那些事,你叫疏寒怎么自处?跟人交往他会觉得低人一等的。他又不是成熟的年纪,小伙子正是冲动的岁数……要是真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怎么办?再等几年!等几年,他就成熟了。心态成熟了,应对也会成熟的,这对他更好。
还有桐桐,桐桐肯定要读研,从学校这个圈子里跳出去,少说也得五年吧。以前我还想着留校也行……现在,我觉得还是远远的离了这个圈子好。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谁的根底,反倒是不怕了。
再有就是……方苒,这事不光是白云的事!说到白云了,彭慧干的事一样会扯出来。方苒到了关键的时候了,她才大一,直博得八年呢!这样的事出了,她又怎么办?”
出身的瑕疵,就像是捆在人身上的枷锁,太绑着人了。
林有渠看着母亲,低声道:“恶毒后妈我都当那是故事,觉得夸张了些。一个孩子,又不碍事,能结婚必是要考量这个的。接受不了带着孩子的男人,这婚事不成便是了。怎么能这么对孩子?”
鲁高工就说:“你睁着眼到世上看看去!不排除这个世上有好的后母,有那只给孩子冷脸的,这都是慈悲人。我见过后妈撺掇把原配留下的孩子扔到井里的,我见过后妈带着原配的孩子给扔在车站自己走了的……早些年的时候,前头生的孩子被后妈卖了的都不少。那磋磨的孩子都不像个样子。这就是我什么坚决不叫疏寒跟着你的原因。如今再看看,你觉得是我挑拣她……哼!后妈磋磨孩子还要理由?碍眼就是最大的理由。古今中外,盖莫如是!”
林有渠点头,所以,新闻上动辄就是后妈撺掇着父亲将孩子扔下楼,有什么理由呢?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都没有!就像是母亲说的,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碍眼。
林溪源就说,“‘拖油瓶,原话是‘拖有病’。再婚带前面的孩子一块过日子,在过去要写契书的,说这个孩子‘有病’,有病嘛,夭折了,死了,都是正常的事。正常了,就不闹纠纷了。可见自来家庭破碎对孩子有多大的影响。你都这个岁数了,把日子过的七零八碎,我跟你妈还能说什么。你的日子你说了算!”
是!从今往后,是得自己说了算了。
桐桐下午上完课之后,在教学楼门口看见林有渠的。林有渠的照片贴在校园的名人堂里,很多学生见了都认识。这个喊林教授,那个喊林教授,他温和的一一点头。
林雨桐跟石楠一起往出走,结果看见了林有渠在这里等着了。
只能低头跟石楠道:“你们去吃饭吧,我有点事。”
石楠‘哦哦哦’应了一声,“实验总结晚上回宿舍给我看一下。”
好!
桐桐应着,这才朝林有渠走过去。
林有渠没急着给身份证,只问说:“介意不介意跟我出去一起吃顿饭。”
无所谓呀!
“那就走吧。”
并没有走远,就在校园的餐厅吃的。不过是这边更贵,人也比较少。除非请客,等闲也没人来这里吃饭。“淮扬菜,清淡,晚上吃这个好消化。”林有渠将菜单给桐桐,“点你喜欢吃的。”
桐桐点了一荤一素,“就这些吧。”
林有渠也点了一荤一素,再多就吃不了了,又问桐桐,“喝什么?这里的果汁是鲜榨的,苹果汁,成吗?”
成!
果汁比菜先上来,桐桐叼着吸管慢慢的喝着,一句都不多问。
林有渠给自己倒了茶,这才道:“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桐桐这才道:“必是没动那笔钱!”
又猜对了。林有渠就问:“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她对你们还做过什么?”
“聪明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去做?”桐桐摇头,“处处没把柄,才算高明呀!她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而且,她第一段婚姻未必幸福,其实也该是挺可怜的。她大概是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了。不过好在做母亲,要比我妈强些。”
是啊!丧事了爱人的能力。她所谓的感情只在嘴上,从不过心。骗取信任,愚弄人心,若这是爱,那这便是世界岂不是太可怕。
桐桐说的对,一开口就一针见血。二十年,她从不曾付出过感情。
菜上来了,桐桐呲溜吸一口果汁:是吧!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这些年的好都喂了狗了!这么想是对的,就得这么想。
桐桐夹了一筷子狮子头给他:“奶奶说您爱吃这道菜呀?”
“你也爱吃?”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桐桐大口朵颐的吃起来,“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特别惊艳,那是姥姥跟姥姥跟着我妈他们出去吃饭,肖若嫌弃腻,不吃。我姥姥给我打包回来了。带了大半个,就着汤汁,我一个人吃了三碗饭。不过也是怪了,小时候觉得怎么那么好吃,现在吃也不过如此。”
林有渠只觉得什么东西咔在喉咙里了,将狮子头的汤汁给桐桐浇在米饭上,“吃吧!这个汤不腻,你尝尝。”
嗯!桐桐吃的特别好,吃完拿了身份证就走人:“得赶紧回去了,作业特别多。”
好!去吧。
林有渠站在门口,看着桐桐大长腿一迈,几个台阶就跃过去了,然后大踏步而去。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回到办公室在内部的通讯录里,找到了肖允谦的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肖允谦还没离校,看了是陌生电话,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起来了,“喂——”
肖允谦非常意外,但忙客套了起来,“是老林啊!”
“要是有时间,一块出去转转。”不等肖允谦找理由拒绝,林有渠就道:“老肖啊,事有点大,事关白云,你还是出来一趟,我觉得很有面谈的必要。”
“在小体育场门口见吧。”
好!
林有渠挂了电话就闭上眼睛,白云对桐桐的处境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不言语?桐桐吃个狮子头,竟然是肖家小女儿吃剩的打包回去的!这些细节,除非一块生活,否则谁能知道?
她是看在眼里,一句都不多说!就这么看着一样是她的女儿,过着两样的日子!他以为,桐桐的日子至少跟唯宽一样,还少了唯宽那种不自在,至少跟亲姥爷姥姥生活。
可其实呢?真就像是桐桐说的,她这个妈等的,不如彭慧。
为了她的日子安生是吧?
呵!事由她起,凭什么就她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