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怀(104)一更(天地情怀(104)林克用...)

林克用靠在马车上,才打了一个盹,就猛的一个朝前冲去,这要不是有车门子挡着呢,他几乎被甩出马车去。

这会子揉了揉额头,朝外喊了一声,“怎么了呢?”

林宽才坐稳,低声道:“无碍,王爷。”

林克用将帘子拉开,朝外看去。就见一白色苍白的妇人紧紧的搂住怀中一七八岁的女孩,惊惧的朝这边看着,母女俩缩着身体,躲着自家打量的目光。

林克用就喊林宽:“是险些撞到人了吧?下去致歉,拿二两银子给孩子买糕点压惊吧。”林宽不去:“王爷,不关咱们的事!是这孩子在马路东边,她母亲在马路西边,本是没打算过马路的,结果马车要过来了,她一下子冲了出来……她要不动,变无碍。”

下去,致歉,给银子叫给孩子买糕点!不要啰嗦。

林宽下去,跟那妇人致歉了,给银子,那妇人连忙摆手不要。他又招手叫那个买米糕的商贩,“拿两包米糕来。”

商贩颠颠的来了,捧着米糕。林宽摸了铜钱给了商贩,这才将米糕递给这妇人:“这位大嫂是担心什么,何以突然冲了出来?”

这妇人见孩子拿了人家的米糕,才红着脸道:“是小妇人的错!实在是最近听到一些传言,心里害怕罢了。”

“就是……就是听说,京城里丢了小女郎!”

丢小女郎?怎么会呢?一点也没听说呀。

“听说是富贵人家买去,送到勾栏院里学……学些手段,往达官贵人家送……所以,对不住了!是我的不对!”

哦!是听到这样的流言,看到马车就害怕人家将她家的女郎给掳走呀!

“没事,没撞到就好。”林宽上了马车,低声跟林克用道,“说是京城丢了孩子。”

可到了家里,连老太太也说,“这京城怎么还没西北安生呀?西北也没听说过这么丢孩子的。”

“怎么没有呀?去听戏的时候可听说了,有那黑心的见了人家长的好看的小女郎,就掳劫了去,说是专给做官的人家送的!”老太太可太生气了,“这不是混账嘛!我就知道,太|祖不叫纳妾的事大家都不认,面上不敢,可背后呢?弄些个唱曲的唱戏的……真真是可恨的很!他们若是不收,那想巴结他们的人弄这个也没用,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克用可耐心的跟老太太解释,“您想啊,知府并未禀报,想来,亦是没有接到报案。没有报案,那自然都是以讹传讹的。知府是米先生的儿子,他小时候您是见过他的。”

哦!那个小呆板呀!他就能当个太平官。

哄好了老太太,林克用叫林宽:“出去打听打听,看这传言都是怎么传的?”桐桐和小五两个人嘀嘀咕咕的,闹的什么鬼。

这一打听可好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东城有一挑着担子买豆腐的人家的女儿,八|九岁的大小,生的跟那嫩豆腐似得,白生生的,水汪汪的,先是醉春楼的老鸨子瞧见了要买,结果人家爹娘疼闺女,不肯卖。谁知道隔了两天,好好的孩子跟着爹娘的摊子走,谁知道就卖了一块豆腐的工夫,不见了。说是有人眼看着被人给塞到一辆马车上,带走了。

又说是西城一个富户,郊县里有数百亩的庄子,日子过的极好。那家的女郎娇养的厉害,十指不沾阳春水,才九岁大,出门带着丫头去巷子口的小寺庙上香,结果丫头回来了,家里的女郎却回来了。言说,女郎被马车给带走了,赶车的都绫罗绸缎的。

林宽摆着手指举例子,一口气说了十来个,听着可详细了。

可这些流言绘声绘色的,这要不是知道是自家闺女在后面出主意,他都差点信了。

谎话编的顺溜的很,再加上大家的演绎,越发像是真的了。

林宽低声道:“现在……百姓们家里大户人家的马车躲着走,凡是官员出门,一个个为避之如虎。”

林克用摸了摸下巴,这主意好似有点损呀。这是硬生生的把这么多人拉下水!

敢问:有几个官员不要官声呀?官声的好坏,也是官员考核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标准。你可以碌碌无为,可以名声不显,但你一定不希望御史出去一打听,百姓就说,‘没听过,想来天下的乌鸦该是一般黑的’。

就说冤枉不冤枉。

林宽轻咳一声,“米大人怕是有些悬了。”

林克用摆手,“他不冤枉。老太太说的没错,他就能当一太平官!可京城这地界,最难的便是太平。”

这不!外面流言一起,不尽御史们闻风而动,质疑京城治安。

便是内阁和枢密院,也都在大朝之上,弹劾米青云。

米青云能冤枉死:“一,府衙所接的案子中,无一是小女娘或是女娘失踪案。二,臣着人搜集了所有的坊间流言,可流言看似详尽,但在挨家挨户走访之后,却发现当真无一家有女娘丢失。三,臣已经叫人察查流言的起因,不日必有结果。”

处置的看似得当,可其实呢?不能终止流言,不能消弭流言的消极影响,他米青云便是说出大天去,你这官做的也不合格。

文昭帝就问说,“米知府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

“继续追查流言的起因,找出幕后之人,详查此等传出此等流言的目的。”

程翰程大人皱眉,提点道:“若真无案子,那便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带着别样的目的。查,当然是该查的。那么敢问,除了查之外呢,流言这般肆虐,又当如何呢?若是三五天之内,能查出幕后之人,能找到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这也到倒是罢了。可若是三五天之内不能查到呢?任由流言这般下去?科举便在七日之后,天下的读书人齐聚,米大人,得给天下一个交代。”

米青云看了文昭帝一眼,而后跪下,“圣上,此事臣有下情要报。”

文昭帝眉头动了动,手往起抬了抬,“起来说!有事便奏。”

米青云起身之后这才道:“在此事之前,臣曾听到流言,说是京城中有前朝余孽活动。而恰在此时,府衙的捕快失踪过一段时间。臣当时确实怀疑,可紧跟着,捕快又自己找回来了,只说是得罪了人,这才被人下了黑手。所幸不是恶人,只将人丢弃在城外一处废弃的宅子的菜窖里,未曾加以伤害……臣心里便又排除了前朝余孽的嫌疑。可紧跟着,又出了这样的流言,臣不得不再度怀疑,此前朝余孽有关。如是如此,三五日之内,臣确实是无法查到真相。因而,臣斗胆建议,将案子转交有司衙门处理。”

这话一说,朝堂便没有声音了。

四爷这才开口,“米大人,前朝余孽不是万灵丹!凡是处理不了的案子,动辄便是前朝余孽。证据呢?你听流言说有前朝余孽活动,流言从哪来?怎么传到你耳中的?你查了吗?查到了吗?因着这事有人去查,所以,便跟你无关吗?流言汹汹,朝中并无人跟你交接案子,那便是管着这事的官员,不认为此事为余孽所为。那么,米大人,三五日之内……或者干脆给你七日,七日之内,你可能查到此事事关前朝余孽的证据。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呢,能吗?”

“这……”米青云摇头,“臣……尽力而为。”

四爷就跟文昭帝启奏,“可请刑部协查,每日一奏报。”

准!着刑部协查,每日专折递送,不得延误。

喏!

退朝之后,刑部尚书就站在外面,等着四爷:“殿下,此案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四爷就看站在不远处的米青云,但也没叫他近前来,只叮嘱刑部:“流言孤也有所耳闻。都扬言有女郎丢失了,可米大人却查无此事!那么反着来了?流言里有醉春楼,有富贵人家,有达官贵人,这便是一条线。富贵人家不好确定是谁家,百姓眼里的达官贵人亦是多如牛毛,且分散于各地,不好查!那就查一查醉春楼,以及如醉春楼一样,买卖美貌女郎的地方,许是丢失的并不是常住京城内的人口呢?”

明白了!臣这就着人去办。

刑部一说查醉春楼,米青云心里就咯噔一下。

那个叫做伍小妹的女差役,也曾提过醉春楼。慈幼院的事想来不假,但这是不是急着办的事。可如今再看,这件事竟是一码事不成。

这又怎么敢瞒着?

米青云将事情说了,那么伍小妹便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可再寻伍小妹,竟是说找不到此人。无人知道此人在哪里落脚。

米青云皱眉,“只怕幕后之人便是伍小妹。”

刑部派的人是邓绥,最先巴结到四爷的一个司刑而已。而今升为刑部一堂官了。

既然太子说话了,那刑部自来跟四爷亲近,派遣的人也自是听用的。邓绥皱眉,心说伍小妹是谁咱不知道,但眼下这个事查到这里,对处理眼下的流言是有好处的呀!流言嘛,需得另一个更大的流言将其掩盖。

一盖的否认,这不是处理流言的方式。他当机立断,由刑部的名义张贴告示,叫人敲锣打鼓的满京城的宣扬:无良商家假慈悲,慈幼院中有乾坤。流言并非空穴风,真相就在醉春楼!

于是,可怜的孤儿、贪婪的小吏、伪善的商家、好色的官僚,百姓们最同情和最厌恶的人就这么联系在了一起!

一时间,群情激奋,都嚷着要一个公道!

桐桐轻轻的将棋子落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