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城内外数十处被神秘黑衣人突袭,便是提前安排了城防营,依旧导致这数十处燃起了大火,数百人在此次混战中丧生。
黑衣人是赵家派出去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为世子复仇。是世子这些友人居心叵测,这才害的世子惨死。国公爷怒火攻心,发誓为子报仇。于是,跟世子交好的朋友,都在此次大火中丧生。
四爷用帕子捂住口鼻,看一具具尸体,而后退到一边,便是扑灭了大火,这些人也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他说邓绥,“多调几个仵作来,每个尸体都要验一次,不得遗漏一人。尽可能的确定每个人的身份,要快!”
四爷转身走了,这些人八成是被清洗了。
他急匆匆的回宫,在宫门看见长公主下了马车,也看见了跟着长公主的亲随,亲手捧着个什么东西。近前一看,是赵敬的人头。
长公主苍白的很,一步一步的朝宫里而去,无人敢拦着。
宫人有瞧见的,疾步跑着去报信了。
吕城进去奏报了圣上,便抓了白布出来,盖在了那脑袋上。几位殿下还在宫里,这个东西还是不要叫他们看见为好。他亲自接了这个盘子端了进去,放在圣人的面前。
文昭帝看了一眼,将白布缓缓的放下,看向长公主,“何意?”
长公主掏出那个条陈,递给吕城,“这便是父皇被杀的原因。”
文昭帝接了过去,而后合上了,好半晌才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乾坤会……创始者乃是老柱国公,有两件事,我觉得赵家不冤枉。其一,条陈内容流传于外,绝不是偶然!这不成文的东西,除非特别信任的人,否则父皇不会给看的。这是原件,在赵家,可见这东西是从赵家流传出去的。他们有负父皇的信重,也酿成了世家存二志意图颠倒乾坤的事端;其二,赵敬知而不报,甚至与乾坤会勾连。今儿若不是楚恒逼的赵敬的亲信自尽以保全赵敬的秘密,我还糊里糊涂,不得警醒。之前,我总想着,这里面许是有误会……可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我知道,自欺欺人已然无用了。表哥,我选了赵弘殷,是此生做的最大最大的错事!”
长公主说着,眼泪滂沱而下,紧跟着嚎啕出声,“我与虎谋皮,与狼为伍……我对不住父皇……”
文昭帝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道:“既然你捧着人头招摇过市的到了宫里,那赵敬便做那个弑君之人吧!总好过叫人知道太|祖是被自己的先生谋害要好听的多。”
长公主不住的点头,而后转身,木僵僵的又走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文昭帝才摆手,“都散了吧!此事到此为止,只当就此了结了。”
桐桐靠在栏杆上,四爷甩下鱼竿钓鱼,两人隔着柱子说话。
桐桐表示想不通,“赵敬的死简直莫名其妙。”“赵敬不死,赵家上下便都得丧命。”四爷就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可若没有赵家,长公主的几个孩子便再无可能!”
“人家为何一定要推长公主的孩子正位呢?反太|祖,自然反他所坚持的可传承女儿那一套,只能说,是赵敬愚蠢,从一开始就被人给愚弄了。长公主和她的儿子朝上走,那是赵家的一厢情愿。为了这个一厢情愿,赵敬趟了浑水,不清白了!他若不死,那便有人把他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捅出来,而后再制造一个畏罪自杀……他罪不可恕,赵家全家遭殃,便是长公主也非得溅一身泥。彼时,长公主只能说是自保,那赵家的其他人呢?流放发配,千里迢迢,能活几个?倒不如叫长公主立功,保住这三个孩子,就无人敢朝赵家的其他人下手……他没的选。”
桐桐转过身挨着四爷站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乾坤会是真的存在的!只是乾坤会的初衷与赵家并不相同。”
对!赵敬只为赵家,而乾坤会……自以为,他们是为了天下!
既然是为天下,那怎么会被赵家所裹挟呢?
所以,杀赵弘殷不是赵敬的选择,而是乾坤会的选择,赵敬不得不妥协。因为自己把赵敬的心虚挑在了明面上,那么再留着赵敬,害大于利!所以乾坤会还是会选择清除赵敬。赵敬深知这一点!他知道有罪于朝廷,皇上不信任。也知道乾坤会容不得他,死,便是唯一的出路。这条路至少能保全后嗣的性命。
虽然没把人揪出来,但其实是朝前迈出了重大的一步。这是将背后那层纱给掀开了,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了。
所以,明面上不能再查了,不要再刺激这些世家了,这于朝政没有丝毫的好处。
当然了,乾坤会的人可能距离自己并不远,他们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许是朝中和京城中的气氛太过于紧张了,圣人突然下旨,说了,端午宫中设宴,各家需得带未曾婚配的儿郎和女郎君前来赴宴。
宫中除了大皇子娶妃之外,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可都未曾婚配呢。
此消息一出,京城里便像是被三月的春风拂过,处处透着一股子欢欣。
高贵妃找皇后探口风,先说了,“要论起女郎君们,就臣妾见过的,我独独喜欢楚恒的性情。”
皇后摆手,“老三不在,他就这一根独苗,真舍得给出去?便是真要婚配,他这个做父亲的做何想法便是本宫和圣上也无从得知呀!”
高贵妃心知桐桐配老二是没戏了,她便试探着问,“圣上可有什么章程?是从低阶官宦人家选品貌尚佳者?还是……”
“以孩子们的喜好为准!只要出身清白,孩子们喜欢便可。”
高贵妃一愣,“世家出身的……”
“你不是世家出身的?”皇后就笑道,“本宫和圣上何时说过不喜你了?”
高贵妃忙起身,“谢娘娘恩典。不怕娘娘笑话,有些门户浅薄的人家出身的女郎君,臣妾怕是真的很难与之相处。若是不忌讳什么,那臣妾可叫人往世家名门中打听去了!”
皇后便笑,“去吧!只管打听。若是瞧着好了,回头叫进宫来,给本宫瞧瞧。”
是!
人一出去,吴皇后就放下了手里的佛珠,这是一道考题,如何选,只看个人了。
但显然,宫里露出这一层意思之后,京城的气氛又松了一层。便是朝堂之上,也无人再催着立储了。
婚配会带来另一次站队。
文昭帝每日里都留几个大臣用膳,饮酒说笑,一直到很晚很晚。
这便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了。
赵德丰在书案前,面前是父亲和祖父的画像,她添了几笔,而后放下笔,低声道:“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青鸟低声道:“宫里端午要设宴,要为皇子和公主们相看……”
赵德丰看向青鸟,“胡说什么?父亲才亡故几日?便是祖父有罪,可父亲到底是驸马……宫里这般母亲可知?”
青鸟点头,“长公主自是知道的!听梅姑说,长公主觉得可惜……说是赶上了父丧,郡主要么百日里出嫁,要么就得守孝三年……彼时郡主都已十八……怕是耽搁了花信,错过了好姻缘。”
赵德丰呵斥,“胡说什么?”“真的!”青鸟低声道,“之前有人说,皇子便是嫁不成,可像是韩家世子那般,郡主还是配得上的……”
赵德丰嘲讽的笑笑,“韩家的亲事,我是高攀不上的,莫要再提这个话了。”
青鸟很是不忿,“您这样的郡主,倒是比不上那外姓的郡主了!您之前也瞧见了,林家那位郡主跟雍王可亲昵了。您嫁不得皇室,这以后有了孩子,自是跟皇家疏远的很了。可她的孩子,将来便是宗室近宗。当真是没道理的很。您也瞧见了,雍王当真是好风采……这样显贵的夫婿,偏叫她得了去了……”
是啊!别人都能得一贵婿,自己呢?
赵德丰将画像收起来,而后铺开纸张,一张一张的写字。数十张之后,手腕疼的抓不住笔了,这才停下来。而后吩咐青鸟,“去打听,宫宴是哪一日?再去打听,吴家都有谁去。”
吴家?
赵德丰点点头,抬手叫青鸟下去了。
人一走,她便去了书架,拿了一个匣子出来,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个陈旧的手札。这是太|祖的亲笔,上面说,血缘近亲结合,其后代的夭折率、愚钝率,比无血亲关系的人结合所孕育的后代的夭折率愚钝率更高。
也就是说,结合之后,有碍子嗣。
赵德丰看了数遍,而后缓缓的将其放回去。她的手轻轻的抚在肚子上,喃喃的道:“孕育子嗣才是妨碍,若是不生子嗣,妨碍在何处?”
皇后无子嗣,她一样贵为皇后,耽搁什么了?
同理,怕生的孩子不好,那我便不生!不生,便不妨碍子嗣。这世上不生育子嗣的正妻多了,只要不耽搁纳妾生子,谁会将正妻休弃了呢?
宫宴,日子就定在端午这一日。
赵德丰提前一日就跟长公主说好了,“他们办他们的宫宴,跟咱们不相干。可这过节……母亲不去看看外祖母……也不合适呀!如今跟以往不同了,咱们靠着外祖母的时候多些……家里已然是无甚人了,不若去陪外祖母过节吧!”
于是,赵德丰在这一日进宫了。
一进宫她就道:“不若娘先去外祖母那边,我们作为小辈,去给圣人和皇后见个礼。”
长公主心不在焉,摆手叫三个孩子去了。
赵德丰看着母亲远去的轿辇,手不自觉的再摸了一次腹部,而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