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在戈壁的人,能用温度来感受四季。若是只用眼睛,真的是分不分明的。走过了春,夏只一晃而过,转眼就感觉到了秋意。
秋天来了,远远的瞧去,胡杨林像是开在地表的黄花,金灿灿的璀璨一片。
那样的景色只能远观。走近了就会发现,那不过是黄沙里长出来的倔种,干枯的老皮小小的树冠会告诉你,它在这里伫立的有多辛苦。
这样的景色,常见的人习以为常了。从开始变黄的时候桐桐就关注,每次出城,路过的时候都远远的用手机拍下来,给四爷发过去,叫他瞧瞧。他是真忙,周末几乎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两点一线,就是看看城市里沿途的景色。
这么看着看着,拍着拍着,叶子就全部变黄了。而桐桐呢,也把这样的景色当做了寻常。
秋里了,能闲着吗?闲不住呀!芨芨草再不收割,就用不成了。
收这样的芨芨草,是没有工具的。一人一把镰刀,干吧!到地头的时候,齐林的父母都来了,不要工钱,单纯的来帮忙的。
林雨桐就喊齐林,“不是说雇几个人吗?”
我的大小姐呀,就这点活,再弄一群人,你的钱没地方花了吗?七个人十亩地,半晌就干完了。
得!那就干吧。林雨桐用镰刀,麻烦齐妈妈在后面给草打捆。这玩意干巴巴的,一长一大簇,耳边是镰刀和草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齐爸是不知道这玩意咋换钱的,“……这要做扫帚,一把也就几块钱……人工费除开,是不挣啥钱的。世面上有卖芨芨草扫帚的,那都是农闲呢,割点野的回来编的……”挣几个零用钱的,指着这个挣钱,这玩意真不成。
林雨桐就笑,“扫帚是不行的,得有专人来做。”
我哪知道呀,这不是才打算去找找吗?先收起来,压缩了放仓库吧,回头有人了再说。
休息的时候林雨桐往远处指了指,“秋里了,别闲着,红柳能栽了。真得找人,动工吧!间隔一里地一道红柳林……用林子把每天开的地都给围在里面。可着三百万的造,看能造出多大的面积来。”
齐林小心的抿了一口水,“间隔一段一道,间隔一里地,那咋的?明面开春,继续种芨芨草,再养鸡……”
对!该买农用车的,一次性给买齐了,以后少不了的。
齐林就道,“我建议别只种芨芨草,沙枣和沙棘,若是可以,间隔着种上。”
都行!试呢嘛,谁知道哪种更好,再比对比对看看。
齐林白眼一翻,种地没这么随心所欲的。
不过也对,这个季节,沙枣和沙棘都下来了,该是抽空得买些沙枣和沙棘,给家人和朋友寄上一些过去。
正在这里说着话呢,远远的,听见谁‘唉哟’了一声。林雨桐还以为谁割了手呢,结果回头一看,我的天啊,那是什么?远远的,黄沙滚滚,像是翻滚的黄色海浪似得,直接就扑了过来!
齐林蹭的起身,喊了一嗓子,“快!沙暴来了!”
林雨桐拉着她就跑,“鸡比人机灵!”早回窝里挤成一团了。
鸡圈的门没关!
没关就没关,赶紧的,进屋!
蹭的一下,都进了厨房。这里有吃有喝的,就是刮上两天,暂时也没事。
好门窗刚关好,好家伙,黄沙直接扑过来了,窗外昏黄一片,只能听见活动板房被刮的砰砰砰的直响,可压根就看不见被刮成了什么样。
齐林心疼的,“完了!这要是不割芨芨草,还都在地上长着呢。如今割下来了,全刮没了。”
可不嘛!
林雨桐拿着手机举起看,一格的信号都没有!完了,失联了,没法告诉四爷呀!
她先编辑,再发送,哪怕是发送不出去,也得叫它保持发送的状态,万一冒出一格信号来,说不定就发出去了。其实在农场真不怕,吃喝常备着,水泥浇灌石头造的房子,刮不走的。相对来说,很安稳。最怕的就是在路上,这就不能走了,那才遭罪呢
大货车还好点,那玩意吨位大。就怕一些小吨位的车,真能给刮沟里去。
林妈急切的趴在窗户上,“大棚这回完了!”
是啊!家里三个大棚,投资是十好几万,贷款占了大多数,这几年,把借的债还了,才说大棚一次性投资好了,之后就是小投资大回报了,谁知道,被当做一次性投资的大棚,这就直接给毁了,啥也不剩下了。
完了又得新一轮的借款,建大棚,还债。啥时候是个头呀!
这一刮,就是数个小时,眼看这下午五点了,黄沙没那么大的,好歹能看清不远处的活动板房了,那板房已经被刮的歪在了边上。这么拽拉之下,肯定严重变形了。
下午六点,黄沙基本退去,远处还是昏黄一片,但近处好歹能看清楚了。割下来的芨芨草早被刮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了,憨嫂奔着鸡圈去,紧跟着就哭,“沙刮进去了,死了不少。”
挖出来吃了吧!还能怎么办?辛苦一年,就是陆陆续续的卖了一些土鸡蛋,再吃点鸡肉,啥也没留下。
陆海洋看林雨桐:“一年几十万,这就没了,还敢往里投吗?”
林雨桐苦笑,这玩意残酷的确实叫人招架不住。说着才想起来,“基地!基地!老师是不是在基地。”
可不嘛!也不管路上是不是难走,三个人奔上车就往基地跑。半路上电话才通,四爷急的什么似得,“在哪呢?”
想去基地,路上呢!
“沙暴还有一拨,快回城。”
可再快也没有风沙快呀,挂了电话没五分钟,天一下子就暗沉了起来,看不见外面,但车灯打开,也一样照不见,能看见的地方,才几米远呀。
完了,这怎么开呀!
林雨桐喊着,“你先下来,我来开。”
你行不行呀?
不行怎么办?敢在车上呆着吗?要么尽快回城,要么尽快能找到庇护的地方。两人得下车,然后换位置。一推开车门子,那个风哗哗的,齐林那麻杆被吹的直跑。林雨桐抓住车门子,伸手捞住齐林给塞到车上关上后门才摆手。
齐林就道,“行不行呀?一般这种天气交警部门会沿路救助的……别逞能呀!”
车里呆不成,出去站不住,趴在车向感好!”
这不是方向感好的事!
“可你见过运动员跑不了直道的?”进城沿着公路直行就可以了,开不歪。
可你开不歪,别人呢?
“别人不往城里跑,还能跟咱们面对面而行呀?”林雨桐回了一句,真就是凭着直觉,走直道回城。
眼看到城跟前了,恍惚的能看见胡杨林了,能见度比之前好多了。
陆海洋喊道:“要不要停一下……那边好像有人呀!”
顺着陆海洋指的方向看一眼,可不是!有人回城结果开偏了,开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么呆一晚真能要命。因为特大沙尘暴失踪的人和牲口每次都有。
她把车灯打亮,开着双闪。不能喊,声音被风能刮碎了。也不能拿个什么东西摇一摇,没用,那玩意能把人给拽走。但愿对方能看见着双闪,赶紧过来。
等了五分钟,对方用衣服彼此拉拽着,有朝这边移动的迹象。得有二十分钟,人才过来。都把脸围的严严实实的,林雨桐就朝后指了指,车兜子里能坐人,只要把车棚子放下,能阻隔风沙。
陆海洋壮,他下去安置去了,又是五分钟,他上了车,林雨桐才继续往前看。
后面有人,她不敢快,足有二十分钟,她才给开到城郊有人居住的区域。不过是家家关门闭户,不见人也不见车。
又往前了不到三百米,就看见有双闪的车,不是四爷又是谁。她把车停在边上,示意陆海洋开车,她得上四爷的车走了。这几乎是进城了,相对安全了,不远处还能看见警车,已然是没有大碍了。
她走的时候指了指车兜子,“把里面的人交给交警安置。”
陆海洋摆手,“走你的吧!”
林雨桐这才下去,直接上了四爷的车。
四爷都气坏了,“沙暴天气,你不等彻底的过去瞎跑什么?”
“基地只老师带着三个学生在,那边的大棚钢架,难保不倒塌。总想着能趁着中间这会子空档过去,结果还是不行。”
驱车回家,进家门的时候,不仅两人一身的尘土,便是关着门窗,家里也是一层的尘土。停电,停水,想洗洗不成,想吃只有凉的。两人站在窗户前,其实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风沙刮过的声音,其他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大见了。敢想象这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吗?
林雨桐顶多就是损失了芨芨草和养了一年的鸡……她心态好,真不是不能接受。等沙尘过来,电力恢复了,通话也恢复了,跟老师联系上之后,能感觉到老师的无力,“人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嘴上说是小事,但其实,对小老太太的打击不小。
“您还好吗?”林雨桐问说,“您在哪,我去看您……”
在研究所,没事,挺好的!
林雨桐正要说话呢,猛地听到外面谁放声嚎哭的声音。她正摆饭的手一顿,四爷正收拾公文包也愣住了。两人再听,是有人在嚎哭!
林雨桐面色一变,“是隔壁的廖姐。”她开了门赶紧出去,廖姐家的门开着里,从门口到家里都站着穿着工服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到有人跟也出来的四爷说,“电路故障,检修的时候触电了……”
跟昨天的恶劣天气有直接的关系。
廖姐的丈夫是一线工人,在世故中丧生了,孩子才上小学三年级。
这事遇的,大大咧咧的媳妇子,一下子变的深沉了,人瞧着没有那股子鲜活气了。
四爷一晚上一晚上的看油田事故案例,从里面总结出事故的原因。他肯定是想提升安全等级的。可还是那句话,这就不算个安全的行业。再怎么改进,潜藏的危险还是时刻存在的。只能说,在一些系统上提升和完善。
四爷忙他的,桐桐把家里的东西又重新整理,那边的房子分下来了,基本是新的,简装修的,家具买了都放了些日子了,天也慢慢冷了,两人得搬过去了。那边的房子有一百六十个平房,确实是大了。这边的房子她也没打算租,直接就留给陆海洋住了。他研究生到底是毕业了,如今在这边工作,跟齐林挤着,也不像话。
正忙着呢,门被敲响了,是廖姐。
她带着一兜子沙枣上门了,“一场风沙,沙枣都吹没了,这是地里捡的,在沙土里埋着没吹走的,你尝尝。”
快进来!林雨桐接了,请廖姐进来。
廖姐客气的对四爷笑,“我就直说吧,我是想求小金一件事。”
四爷请客人坐:“不着急,慢慢说。”
“我就想问问小金,咱厂里像我这样的家属,还能给安排活不?后勤上什么都行呀!”
这个还真没有!因为抚恤给的很规范,像是配偶,能一直拿工亡本人,百分之四十的工资。而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能领百分之三十,但是之后,每年在这个基础上回上调百分之十,一直到老人去世孩子成年。
不算廖姐她公婆的,但就她和孩子,今年能拿她丈夫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明年孩子那一部分,还会在百分之三十的基础上,再上调百分之十,这少吗?比例真不算是少了。
可廖姐的道理是这样的,“工资是工资,奖金是奖金的,还有各种的补助……这才是家里的收入。”
林雨桐点头,危险工种,奖金本就多,再加上野外的补助不低,真就是奖金加上补助,比工资高。所以,拿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听起来比例不低,但是,跟以前的收入比,相当于拦腰砍。
再加上,他丈夫挣钱,但基本是用不到工资的。在油田作业,不抽烟。为了安全,不喝酒,管吃管住还有工作服穿,他没有用钱的地方。
廖姐也说,“他一个月,一百块钱都花不了,也没处花起!他挣的,主要是我跟孩子开销了。所以,家里的收入,实际上还是拦腰砍了。我要跟之前一样不工作,孩子怕是都不大习惯。”意思是想多少挣一些!
这事其实挺难办的,但四爷还是应承下来了,“别着急,叫我打听打听,最多就是三两天,我给你回复。”
那就真谢谢了!
林雨桐把人送回去,心里怪不落忍的。她回来就看四爷:“怎么去办呀?人家有成熟的赔偿制度,这真不是走人情就能办的事。”
对!走人情是犯蠢,但作为大企业,也该叫对当地的百姓有所扶持才是。这遭灾的面积大了,一场沙尘暴,把什么都吹没了。这些人靠什么生活呢?用了当地的资源,还是得有所反馈的。
这样的大的企业,恶劣天气里出事故的不是这一起,一场户外作业的失踪了两人,二厂维修设备的时候被吹的撞到设备上,头破血流,当时倒下就没能起来,后来风大,等工友等不到他去找的时候被沙给埋了,扒拉出来就没气了。三厂那边更糟,井架塌了,造成了四死六伤。
单位肯定是要开会的呀!而且,厂里也鼓励笔杆子在咱自家的油田报刊上投稿!四爷就投稿了,说恶劣天气这个事情,从根子上说,坏了的是环境。咱们在采油,攫取了地下资源,那么我们将来,还这片荒漠什么呢?油资源枯竭之后,留给当地的不能是满目疮痍呀!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能美化我们的油田,改善整体的环境。油田绵延百里,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植树种草百里呢?
他提出了一个理念,那就是采油厂的含油污泥处理站,这里许是藏着改善环境的宝贝疙瘩。这东西本是污染源,但如果合理利用,便能变害为宝。这种含着油的污泥,里面有泥沙,有污水,有石油,这就是油田里的垃圾,也是油田里最严重的一个污染源。但如果将这些污泥进行处理,固体的泥沙能堆料,进行处理之后,便是适合植物生长的沃土。而液体的,将油和水分离,油能使用,水净化之后可用以灌溉也可储存。
这个设想当然是很美好的!但问题不就出在——没你说的这个处理器吗?
胡厂长拿着报纸点着上面的文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写这篇文章,是不是有想法了。”
有想法,但这不是一个厂子能完成的。这玩意是叫上面的人看的!因此,他点头,“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一位那是铁了心要种地的,我在这方面关注的多些。思量了几番,还是觉得这设想不是不能实现。”
胡海鹏拉了四爷到边上,低声道,“你们这个采油设备改造,已经接近尾声了。那下一步,你是打算做这个……”没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四厂没这样的实力。
那就只能往上走!巧了,庞书记眼看就要上去了!
而众所众知,自己是一路跟着庞书记升上来的。他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好似升上去,带着他也不是坏事。
但这是后话了,这篇文章最直接的动向就是,建议各厂美化自身的环境。比如一个员工这个植树季种三棵树三平方的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不规定品种,力争种活。哪怕一年活了一棵草呢!
而这附带的,厂区就需要园丁了!该浇的得浇水,该补种的补种,风大需要固定植株,天冷需要给保温,等等等等,没专人不行!于是,朝社会招聘临时工,廖姐就这么被招了进去,在厂子里铺铺滴灌,收收滴灌带子,活不累,也不急,按时上下班。工资不高,但能补充一部分家用。
林雨桐把自家养的走地鸡宰杀了之后,给廖姐送了两只,剩下的都带回家,抽真空之后,她打算给吴云和吴家寄一些回去。
反正养了半年,都是嫩嫩的小母鸡,全部杀了。其实还幸存了一些的,但是鸡受了惊吓之后,不下蛋了。那就算了,宰了就行!
把要寄走的另外放起来包装好,塞冰箱里,单拿两只今晚炖上算了。
鸡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大大小小的蛋黄,肉疼死了。
等锅里的鸡好了,四爷回来了。一回来就瞧见桐桐肉疼的脸,他便想笑,忙活一年,啥也没落着,不肯吃亏的人,在面对天灾的时候,这个亏吃的大大的。
桐桐嗔了他一眼:笑!笑!还笑!
不笑了!吃饭。
正盛汤呢,陆海洋打了电话来,“师妹,那个……上次风暴救的那些人,人家上门来感谢了。”
啊?怎么找见的呀?
“我这不是跟齐林去买农用车去了吗?在那边碰上的,他们是个拍戏的剧组,那边去看拍摄地去了,结果给出事了!如今要开拍了,买些道具……这不就给碰上了吗?非留了电话要感谢……”
那就感谢你得了,别提我,我就不露面了。
“合适吗?”
合适!
挂了电话,把鸡捞出来给四爷放碗里,“尝尝,好吃吗?”
怎么不好吃?好吃呀!
“是我的手艺好?还是这种鸡肉本身就好。”
走地鸡,吃的是虫子和草,喂的是草籽,鸡肉不肥,但是特别嫩,你做的好,鸡肉也确实特别。
是的!味道很特别。
然后,这天晚上她就不睡了,在做一份计划书。
防护林——草场——仿野生养殖——蛋肉加工。
这么敲完,又打开购物网站,她得选关于食品安全的书籍,这整个生产链是完整的。做食品安全,当然得对它有了解了。
可搜出几本书来,她总感觉连封面都觉得熟悉。
不过再做多少计划,那得是以后的事了。多久以后呢?得是自己这边获利颇丰的时候。
现在顾不上想那么远,齐林他们还带着人种树呢。她呢,得赶紧搬家了!
隔着两栋楼的一栋楼,那边的户型大,一百六十平,一梯两户。搬家这天,对门也在搬家。不过人家搬家就简单多了,两个行礼,完成。
对方高冷的很,只跟林雨桐点点头,人家就忙去了。
林雨桐知道这人——王弼。一个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的人。
房子彻底给了钥匙,这只能说明四爷他们做的那个采油机的改进,基本完成了,且从理论上看,各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搬过来一天晚上都没住,四爷就收拾东西,得下油田去,采油机的改进到底如何,得亲自去实验的。
又是寒冬腊月的去,干嘛呀?
“这是大事,一旦废井能重新出油,每年你知道能多出多大的产能吗?”
对你那一行不熟悉!
这边两口子还有话没说完了,她抱着四爷的腰正不想撒手呢,门铃响了,王弼在外面催,“衣裳带两身就得,干嘛呢?这半天!都等着呢!”
林雨桐白眼一翻,突然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可爱!
四爷就笑,“乖乖等我!等真的安顿下来了……”
干嘛?
四爷点她的鼻子,“结婚!”
结婚什么时候不能结,干嘛非得等呀!
四爷只笑,也不答话,叫她吃了两口糖,才顺利的从家里脱身了。
林雨桐站在窗口朝下摆手,王弼坐在车里朝上看,啧啧有声,“你把人家拐来,却动不动不在家,是有点讨厌呀!”
可不嘛,是有点讨厌!
这边送走了四爷,她得去看看种的树怎么着了。才到农场,就见齐林跟几个明显是外地人的人在说话。那些人在收工吧,各种工具往车上搬。
她朝那边走,还没到跟前呢,就听齐林说,“瞧,老板来了。”
怎么回事呀?
齐林就道,“电视剧拍摄取景,咱们这里热火朝天的,过来拍了一小段……”说着,就低声道,“给了两万块钱。”
有钱赚呀!挺好挺好!
林雨桐朝人家点点头,直接朝农场里去了。
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是吴桐吗?”
嗯?
谁呀?一个个的都带着防风沙的帽子,脸遮挡着呢,谁知道谁长什么样。
结果对方直接将挡住脸的东西扒拉开,露出整张脸来。
林雨桐皱眉,这见过,是徐徐的助理还是谁,叫小欧的姑娘。
她点点头,问对方,“有事?”
小欧赶紧摇头,“不知道这是二小姐的农场,大小姐在酒店,明儿正式拍摄……”
林雨桐就说她,“这里只有给荒漠里植树的农民,没有什么二小姐不二小姐的!”说完忙她的去了,压根没多搭理。
齐林心想,坏了,怕是把事办坏了。他追过去忙道,“要不,把……钱退了?”
退什么?有钱不挣是傻子吗?他们有钱,只管要便是了。
看了进度,第二天林雨桐就没再去,他们拍他们的,她不想跟徐徐碰面。
徐徐也有点怕见林雨桐,结果去了之后,被告知对方并不在之后,她自在多了。换上戏服,一副农村姑娘的打扮,脚一踩在地面上,这薄薄的鞋底子磨的人脚心疼。喝水倒是不难,有带来的矿泉水,只是吃饭有点不方便,到处都是沙一样。这里的锅灶做出来的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吃完饭想上个厕所,被人指了指,那是个随时好像都能被刮走的草席子围起来的茅房。她进去就出来了,而后直接给吐了。
房车在大路上停着呢,不行,非得用车给送到大路上,去房车上上厕所不可。
陆海洋啧啧啧的,“美人是美人,就是不够结实呀!吴桐皮糙肉厚的,这位是个美人灯呀!这真是姐俩呀?”
所以,才说吴桐可怜嘛!
一场戏耗费了一天时间,第二天还有男女主的戏。
林雨桐第二天去的时候,看见还在拍戏。这怎么还没完了,“加钱了吗?”
加了!又给了五万,叫好好的给弄几个厕所,男是男女是女,男一、女一的,男二、女二的,那不,那边一排,全是临时厕所。
那这五万要的太少了!
林雨桐没去管,得去看看这种树灌溉到位不到位,要是不到位,那完蛋了,明年都得死。一过去瞧见谁舍不得水,她就吆喝,“别给我省水,要不然树苗钱和人工钱都得打水漂!”
就有人喊:“小桐呀,你不知道,咱们这里养活一棵树,比养活个孩子还难!”
难才得有人干嘛,老叔!您得盯好了,叫多拉两次水就得了。
正商量这个树的间距呢,拍戏的那边给吵起来了。
男主是个流量小生,也受不了这边的厕所,想把房车给开过来。这样的地面房车上来爆胎的可能很大,这不是硬化的路面,就是荒滩戈壁,走的人多了,就成了一条小道而已。再加上,运水的车进进出出的,你弄难么个房车进来,路就堵死了。
剧组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昨天徐徐的车就没进来。
但是今儿这个小生的经纪人吧,大概觉得他家的艺人很牛气,跟剧组没争取到,叫了齐林过来,“这植树晚浇水一天又不会旱死,先让开,叫房车进来……”
导演跟齐林说抱歉,而后忙道,“这不行,这得拍浇水的镜头呢……”
“后续补拍个特写,剪辑进去就得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得全景的。
“取两瓶矿泉水来,挨个坑浇下去,拍个湿漉漉的样子就行了……”
这位导演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当时就把手里的本子摔了,“能拍就拍,不能拍换人!”什么玩意!
这一发脾气,那小生过去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到底是拍下去了。
林雨桐再没关注,蹲在地头摆滴水管,吃饭的时候一个馒头半碗菜,坐在地上跟村里的大叔在那里说话。就说以前这里都种过什么,收成都怎么样这样的话。
她的心思全在她的农场上,谁知道当天晚上网络上就炸了。原因是流量小生的社交平台上,晒出了拍戏的艰苦环境。
迷妹们一水的心疼!
好心疼哥哥怎么办?
应该是他们自己请了营销号带节奏,就说那个地方有多艰苦,车只能到哪,房车都进不去等等等等,还以粉丝的身份,以第三视角,拍摄了许多花絮和现场的照片视频,发到网上。
然后粉丝们瞬间在导演的社交账号下留言的,大骂导演不尊重演员云云,并且替他们的爱豆表示:再也不跟你合作了。徐徐立马力挺导演,表示:您辛苦了!我支持您。
然后徐徐又被骂上了热搜,说她装,说她绿茶,叫骂声劈天盖地。
徐徐刷了半天,然后打哈欠:关灯睡觉。
随后就有人在那一组组照片了,找到了林雨桐。将照片的细节放大,然后有人问说:看看这是谁?
吴桐!是吴桐!
照片上的吴桐蹲在地上,摆弄一种黑管子。素面朝天,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我的天啊!她去戈壁种地去了!
就有人嘲笑说,她一身荣誉,结果走出人群,默默的在戈壁种地。有些人只是去拍一天戏,各种的辛苦!那请问长年累月在那边生活的人,他们不辛苦吗?
战火瞬间燃烧起来!
就有人说:吴桐的这个选择,不智!当时退役的时候就说过,她这样是不成的!把她自己给耽搁了。
然后林雨桐那安静了很久很久的平台,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各种的留言。表示的一个意思:妹妹,回去训练,你还能重返赛场。
林雨桐没搭理,这都是瞎凑热闹的。
她不搭理,马向南搭理了。公司成立了,他@林雨桐了,宣布北疆中草药农药公司正式成立。并且公布他们的产品——一款纯中药制剂,无残留的催熟剂。
对于催熟剂的介绍是跟同类产品对比着介绍的,优势明显,即将投产。而林雨桐以技术入股,占比百分之四十。
这消息一出来,加上营销号的推广,转瞬间,网络风向变换:昔日的运动员,今儿的农业专家。
再配上她在地头的照片,给人的感觉立马不一样。这不是苦哈哈的做错了选择,分明是人家在第一线钻研试验去了嘛。
早上一睁眼,看到的留言风向就变了。这个说,妹妹,哥哥有眼不识金镶玉。那个说,谁也不服,就服你。
还有人帮着算产品的市场估值,说林雨桐很快就能自己成为亿万富翁。
这么一说,就有人觉得:您自己个都是豪门了,干嘛还嫁豪门呢?
结果,时机非常瞧的,就有人把石油网上的消息和照片拉了出来。上面有四爷的照片,他作为研发组的核心,在有成果的时候,他自然就被在行业内报道了。但这个属于别人都不关注的消息。
内部的网站上的消息,大家都没意识到这个贡献有多大。可也就是隔了两天,油田的这项研发上了整七点的国家新闻了。新闻接近三分钟,给了四爷有半分钟的时间,去介绍这个采油技术的优越性。
身后是油井,身上是工装,说的都是些别人不懂但却觉得高大上的技术问题,一张嘴就是能给国家创造百亿的财富。
然后都悄声了,没人质疑了。可林雨桐的平台打赏,只半天时间,却被打赏了一千多万。
她赶紧关闭了打赏功能,却在思量,这个钱该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