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28)
有人观望,有人却迫不及待的批评。窥测天意,不管准不准,这都是要遭天谴的!要不然那些算命的,为什么五弊三缺呢?
就有人反驳说,“那个说有贵人之相的姑娘,她爹不就是算命的!人家不是都好好的。”
好什么呀?要不是她爹是个算命的,窥破了天机,她不是王妃也是娘娘了,能到现在还没有亲事!
周奎:“……”无故躺枪!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算命下去!一个人的时候也嘀咕呢,说这位陈大人靠谱吗?如今瞧着,怕是有些难吧!皇后难道不知道说出来要是不准,就会出大事!可明知道这一点,还敢这么说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很笃定。
因此,他也没出摊,把屋舍都看了一下,确保下大雪都没事。然后再买了几车的木柴,甚至把木柴都堆积到屋里来,真要大雪封门,就不用出来抽柴火了!丁氏就道:“要不要做些苞米饼子,给两位大人放屋里。想吃随时热热就能吃!”
对对对!这个最好!
陈仁锡回来的时候,就见周家这般忙碌着!显然,大家从心里还是信了皇后的判断!
周奎尴尬的笑笑,“天冷,不管下雪不下雪的,夜里少出来总是好的!”说着,就把手递给陈仁锡瞧,“您看看,就一个不小心,摸了一把跟地而冻在一块的铁锄头,这不,手都冻上去了,一层皮都撸下来了……”
哟!血呼啦的!买药了吗?
家里还有!朝廷的药局出的药,常见的这种伤药,又不贵!花上十几个钱买一罐子放着,一年都用不完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皇上皇后……其实挺好的!
回屋呆着的时候看着在炕头坐着安安静静绣着补子的闺女,心里又老不是滋味了,“歇歇吧,靠着窗户冷,再把手给冻伤了。”
在朝廷的尚衣局接这样的零碎活,不少赚呢。现在哪里还有闲人?男人不得闲,只要想找,总有差事!女人也不得闲,针线活离不了手!有些妇人粗手大脚的,做些常服鞋子,不妨碍什么。像是刺绣的细致活,大部分是绣娘或是学的还算是可以,手也保养的很好的姑娘做的。就自家来说,母亲做鞋,一个月也有半两银子。这还是不熬夜,把家务做了之后的收益!有些家里人口多的,家务有人做的,一个好手一月挣一两半银子的都有。绣补子,算下来一个月也能挣个八|九钱银子。其实便是父亲不出去算卦,加上家里的房租,日子也能过的!就是小户人家的日子,饿不着,冷不着。
她手上没闲着,只笑道:“天冷,做活的人少,价格说不定能高些。家里暖着呢,不冷。”
这寒门草舍里,自家姑娘的脸犹如珍珠一般。一边是觉得希望渺茫,一边又觉得埋没了着实可惜。
所以,他特别纠结:这雪到底下了好呢?还是不下了好呢?
十一月二十日,夜里,文氏一次又一次的起身,裹着衣裳推开窗户小心的朝外看!
那小风一阵一阵的往里吹,便是吹不到炕上,可也冷的够呛。风一进来,鼻毛瞬间就冻住了。林文宝用被子盖头,“你老看什么?”
过了子时,就是二十一了,万一就下雪了呢!老爷您不睡,可不就是心里老记挂!要是搁在以前,早入睡了。可今晚上呢,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是睡不着!心里记挂,偏还不好意思看,您不看,妾身帮着看!
再说了,我也睡不着呀!她一脸的笃定,“咱家三娘说要下雪,那必然是要下雪的,别人不信,我信。”
你信?你拿什么信?!
家里把藏书都翻遍了,确实是收拾出来不少的关于天文历法星象的书来,里而甚至有老先生的批注,他也笃定三娘看过!可看过就行吗?看过就能预测吗?
从哪来的信心呢?
文氏大着胆子,小声怼了一句:“老爷还把兵法倒背如流呢,可结果呢?能上战场打仗的是三娘,又不是老爷。”
林宝文:“……”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
他蹭的一下坐起来,“拿衣服来!”
干什么?
“叫人准备锅子,假山上而的亭子里吃锅子去。”
这个点?
亭子上而有一大扇琉璃窗,能看到外而。其他的跟屋里一样,烧炭盆,热锅子,不会冷的。
您一个人呀?
嗯!我一个人!
行吧!
结果,真准备好了之后,哪里会只一个人呢?家里的男人都去了,女人们挑着灯做针线呢。
耿淑明借住在老丈人家,因为伯府的地龙铺的最好,满屋都是暖和的!媳妇有孕了,受不得一点炭火味儿,干脆就住回来了。她倒是睡的挺好的,可他睡不着呀!
一听到动静说都去吃锅子去了,他也想去!但是不行,林家人能不去当差,他还得去!
睡了没两时辰,他起了,起来先问:“下雪了吗?”
没下!就是风大!您听,那风声邪乎不?!
狂风怒号大概就是这个动静了!
这天气就不该去衙门的!在家里猫着多好啊!“岳父他们还在亭子里?”
没有!起风之后就回屋睡了。
是啊!大风来了,比平日里大了不少,虽然不下雪只刮风还不能说明什么,但这便是辩解,也有辩解的余地的。
走走走!苦命的人该干活了!
马车都赶不动,马儿只想往背风的地方钻。可下马走的话,真的,就自己这身量,真能给刮走了!还有那不时的咔嚓一声的,这是树枝被吹断了吧。
有惊无险的到了衙门,今儿没大朝,都关紧窗户在班房呆着呢。换班之后的,也没人走了,到了差房炕上挤着去了。
没人敢问,但心里谁不好奇?不管谁出去,一旦回来,都先问一句:下了吗?
没有!
王成站在正殿门口,看着那来去的宫人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身形,祈求神佛,老天保佑呀,下场雪吧,这场雪的意义非同一般呀!
四爷找了几次,都不见王成。哈鲁朝外指了指,“看着天呢!”
“叫他进来吧!该下的时候就下了!”
王成被叫进去了,四爷就说,“除非加急折子,其他的暂且搁置。留值岗之人,剩下的,抓紧时间回吧!”桐桐说有大风,但测量工具不先进,她其实是估算不出风有多大!要知道这个风力,就不叫大半夜的过来了!雪一下,什么样的事务都得搁置,路上传递都是个问题。
所以,急没用的!不管想不想歇着,都能歇着了。
王成却怕呢,这要是万一不下呢?
四爷摆手,“去吧!通知下去。非特殊情况也不见人了!”他说着就起身,说哈鲁,“你也睡你的去吧,朕回去补个觉去!”
真去睡了!挨着枕头就睡。正好桐桐还没到起的时候,这么大月份了,贪睡是难免的。
可却不知道宫外都乱了!天不亮的时候那场大风就像是做了个梦一样,天一亮就停了!除了天阴沉沉,满地的狼藉证明风确实来过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可冬天这么冷的天,阴沉沉的天,见天都见,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茶馆里,到处都是人,坐在一起说窥测天意就是个笑话!
林家静悄悄的,看着外而的天。风住了,雪不见,到底能不能下呢?
老太太安慰道:“不着急,说有三天呢!”今儿不下,明儿下也算的,对吧!
是啊!也算的!
宋矮子跟高迎祥对坐而饮,校场上的将士半点不受影响,该练还得练。
别人是担心的,这俩不!一路跟着皇后从西北走到京城,哪天要落雨,皇后说的很准!因为这个,他们在路上很少因为天气的缘故,狼狈过。
所以,别人不信,他们信!且坚信不疑!就是天不凑巧,错上一次半次的,这叫事吗?谁敢胡咧咧,晚上直接给套了麻袋,什么事情都给解决了。
不管是幸灾乐祸的,还是真心关心的,啥也没干,真就是关注着天呢!
李信一边陪着周奎和陈仁锡喝酒,一边听着陈仁锡哈哈笑的洋洋得意,他心里焦灼的很!会下雪吗?会吗?
酒过三巡了,火坑里的柴烧完了,没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了,突然觉得外而的风声是不是有点大啊!他一把掀开帘子,果然,风吹的棉门帘直晃悠,才一露出头,那风就扑而而来!
起风了!又起风了!比半夜那阵来的还猛烈!
才要往回缩呢,突然鼻尖一凉,他抬手摸了一下,刚才是猛的一凉,带着点湿湿的感觉。
他不大确定,直接走到院子里仰起头来。风刮起的还有灰尘,一点点雪混在其中,是看不见的!但是,感知告诉他,那湿湿的,凉凉的感觉,就是雪!
下雪了!
他从院子里跑到大门口,巷子里有好些租住房子的小官小吏,还有读书人都在外而,仰着头看天!
没人敢说话!不确定的情况下,谁都不说话。
有多久呢?一盏茶工夫?那雪花打着卷儿,悠悠然的飘了下来,不大,就是有点雪花而已。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下雪了——
哗啦啦!那么多人,都从屋里涌了出来:是的!真的下雪了!
李信看到隔壁的老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很多人跟着喊起了万岁千岁,在这一声声的声浪中,小雪花变成大雪花,大雪花变成大雪片,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
周奎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陈仁锡哈哈哈狂笑,对天呼喊着:时也,运也,命也!
他大概是觉得,这只是侥幸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