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清欢(2)
被指婚给六阿哥胤祚!
西林觉罗家没人高兴,可还得笑给宫里的人看。
接了旨意,面面相觑,接下来怎么办呢?
准备嫁妆呀!
西林觉罗家不显赫,家族亲近的有,但也不多。关键是,谁都知道六阿哥的身体情况,所以呢,你就是做了六福晋,大家又能跟着占多少便宜呢?
贺喜是该贺喜,荣耀说起来也荣耀,对吧?但就是叫大家倾全族之力,给你撑面子,这个就有点难了。
家家都是面子活,这一家送两台,那一家送两台的。那巷子不小,可里面搭着一块板子,东西真就一半的量。
这一样的皇子福晋,好歹比对着四福晋那边准备吧!要不然也太不像样子了。
鄂拜的意思是咱不着急,“孩子的年岁尚小,要完婚,且得等两年。有这两年的时候,也尽够了。”
他愁眉不展,跟家里的老爷子商量,“若是不成,便得从户部借些银两出来。副都统法喀大人家的姑娘,指婚给七阿哥了。”
人家从二品的官职,家世显赫,这嫁妆简薄不了。
“张保官职不高,但人家却是伯爵府邸,家族繁茂。”五阿哥人家好好的,将来怎么也是个又实权的爷呀!家族就是往里搭钱,这属于付出能指望回报的。
自家这种的,无奈的很。
图彦突皱眉,不是不心疼孙女,疼是真疼!满打满算就两孙女一个孙子,大孙女还嫁的远了,去年才嫁人,因着远嫁,给陪嫁了不少了。如今再借债陪嫁?孙子还想科举入仕,这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借是好借,就是没有指婚这事,去了也都给借的。
可是吧,一则顾虑这借起来容易还起来难。二则,传出去不好听呀!嫁妆简薄是面上不好看,但借钱陪嫁,传出去面上就有光了。
鄂拜一听,理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就算是等两年娶亲,自家也凑不出一副皇子福晋的嫁妆来呀。
正一筹莫展呢,礼部来人了,说是婚期定下了,就订在九月十五,说这一天是好日子。
可现在都八月初了,秋意已经上来了,一个半月之后嫁闺女,啥意思呀?
塞了荷包过去,就跟人家打听呢,看有啥内情没有。可人家那嘴巴紧的很,拿了你的银子,只吐出两日子。八月二十一,五阿哥大婚。十月初三,七阿哥大婚。
集中一块办三个皇子的婚礼,好处是嫁妆准备成什么样,都说的过去。时间太紧张了。
可坏处却叫人不敢想,这么快准备婚礼,只能是六阿哥的身体又不好了。
这几乎是不用打听,就能猜到的事。
怎么办?能不嫁吗?能想法子把日子托过去吗?
不能!就是人现在没了,那也得守着望门寡,回头得把人送进去。
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叫把婚礼办了,说不定就有转机了呢?要是一成亲,人好了,自家孩子有好日子过。要是真没了……不敢想。
真是一家子急的直上火。
桐桐想起胸口那怎么也下不去的印记,对宫里倒是期待了起来。嫁妆的事,她是这么想的,“阿玛是国子祭酒,哥哥以后也走仕途,论起清贵,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书更清贵的东西?台数不够,书来凑。不论是什么书,经史子集也罢,游记杂谈也罢,甚至于桑弄经济医书话本,碰到什么就买什么。新书体面,旧书谁也不敢说那不值钱……”
主要是想找医书,她感觉她有病!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家里人不会这么想。听了她掰扯了一堆,只留了两句话:“胡闹!”
桐桐就道,“宫里面,家具之类的有就可以了。其他的很不必多了。留着银钱,不比换成笨东西体面吗?再者,其他人带着书不伦不类,但是女儿不一样呀?六阿哥身子不好,咱们满大街找医药的书给我陪嫁,难道别人还能指摘我不成?咱也不要别人的孤本,有手抄本也是好的。这东西也不能银子去量,您说呢?”
也算是有道理!
于是,真就出去满世界淘换去了。
索卓罗氏看着闺女瘦了一圈的脸,到底是没敢说不吉祥的话,只道:“再不济也是皇家,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再多的,当真就犯忌讳了!也怕说了不好的话,平白咒了自家姑爷。
转天,内务府就送来一个嬷嬷和俩宫女。嬷嬷一张见人就笑的脸,“老奴姓张,请姑娘的大安。”
“嬷嬷请起吧。”桐桐说着,又打量了这嬷嬷两眼,“嬷嬷以前在哪里当差?”为什么看起来也这么面熟呢?
“回姑娘的话,老奴在永和宫当过差。”
德妃身边的人。
她赏了银子就朝后面俩丫头看过去。
“奴婢樱桃给姑娘请安。”
“奴婢水仙给姑娘请安。”
桐桐大致看了两眼,给了俩丫头赏银,就把人又打发下去歇着了。这些人在大婚前一直就在,但真正服侍的却也暂时别用人家。
索绰罗氏和老太太舒穆禄氏正愁呢,没想过叫孩子进宫,这家里的嬷嬷和丫头都上不得台面。这带出去了,可怎生是好?
可这嬷嬷属于可带可不带的,桐桐就说不带了!真给把奶嬷嬷再找来,不合适。她总觉得她不是得了怪病,就是身上有秘密。太亲密的人带着不好。
就是平常伺候的丫头,带着就行了。两人还都是家生子,父母并兄弟一家子都是家里的人,这就尽够了。
家里紧赶慢赶,到底是给凑够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庄子只有一三百亩的,放了一房下人打理。铺子一个,在京郊,不甚值钱。再就是家具,首饰,药材皮毛布料,乱七八糟的规整起来,有个六十多抬,剩下的基本就被书给赛满了。
等到压箱底的嫁妆银呢,只能给两百两的散碎银两,方便打赏用的。其余就是三百两的银票,小额的。
索卓罗氏给闺女放好,“这些先拿着,回头你阿玛想法子,再给你捎带银钱。”
除了不停的点头应承,说其他的任何话都不合适。
九月十五来的特别快,每天都忙叨叨的,还没觉得日子过了,这婚期就来了。先是礼部下聘,可别提皇家给的聘礼了,全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皇家的嘛,这个也不能截留,还是得原模原样的给抬回宫去。不过这能省下几台,赶紧把半箱子的折合到一个箱子里,看上去好看点。
聘礼完了,才是婚礼的第一部,下来繁琐的很,提前三天就得开始忙了。
先是女方的亲戚来添妆!当然了,像是这种要嫁入皇家的,宗室里出于结好的心态,也会派人过来走礼,或是银钱,或是首饰,算是有那么一码事。叫这么一添置,嫁妆看起来能好看一些。又能挤几个箱子的东西。
反正是家里一点也没留,能给带的都叫带走。
第二天呢,嫁妆先进宫,这得晒妆呀!
少年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应酬众兄弟。大哥只来坐了坐就走了,忙着呢。二哥还没来,想来忙完了,等后半晌会过来。三哥在调侃那些书,不等对方张嘴,他就觉得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情况不对!感觉他的病不在身体,而在脑子。
一扭脸见四哥坐在边上,就是干坐着,茶水一口都没碰。就听老三说,“老四,你这来了就不声不吭,怎么个意思呀?”
没背的意思,四哥就是变声期,嗓子正难听呢,他不想说话。
才这么想完,心里就又皱眉,他怎么就像是跟这些人做了几辈子的兄弟似得。老这么猜度别人的心思也不好吧!
这确实是不正常,是一种病。
然后目光投向那些书上,在宫里他是没机会接触那么多的医书的。有太医看诊,自己一样有师傅要跟着完成课业,医书这东西,一直就想看,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叫人弄来看。因身子不好,一点风吹草动皇上和额娘都能知道,他倒是不好动了。
这个被指婚来的福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弄来这些书,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五哥刚娶了福晋,仿佛一下子就成了大人了。板着脸严肃的不得了,还问说:“明儿能出宫迎亲吗?”
本是不能的!但是指婚那天,心口猛的那一疼,有一圈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加上‘吾桐’这两个镌刻在什么上的字,他倒是觉得应该去迎迎的。
今儿张嬷嬷跟着嫁妆进宫了,得空了就说起这个西林觉罗家的姑娘,“是个娴雅的性子,人和气,好脾性,管家理事是把好手。您是不知道,那每天的账目她只听就行,管家就是错一两钱,那都听的出来。老奴可看的真真的,不用扒拉算盘珠子,听在耳朵里就有数。”
少年听出来了,反正是这好那好,就没说长相好。
张嬷嬷是真觉得这位二姑娘挺好的,就又道:“姑娘针黹女红虽不出挑,但厨艺是出挑的。人也孝顺,常给家里的老人煲个汤汤水水……”
少年看着窗外,这夸的多了就假了,跟你看的自然都是好的。但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喜好什么?”没有这些,都不像个真真正正的人。
张嬷嬷想了想,只道:“我常见姑娘对着院子里的梧桐发呆,还特意叮嘱鄂拜大人,说是她出格了,千万别叫人动那棵树,就叫那么长着吧……”
少年终于把眼睛从窗外□□了,扭脸看了张嬷嬷一眼,呢喃了一句:“梧桐……吾桐……”
指婚那一天偏巧出现那两个字!
这是病的脑子爱瞎想呀?还是中了什么迷障了?
真的!他有时候就觉得,他不像是病了,倒像是神魂不全一样。只在那天指婚之后,疼的那么一瞬间,脑子特别清明一样。可就是那么一瞬,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之后,他又如故了!可不奇哉怪哉。
所以,明儿大婚还是得去的。哪怕是不骑马,坐着马车也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