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之前刚一进来,秦西便一眼就看见她。她个子高挑,身材纤秾合度,只是穿着一条很普通的白色连衣裙,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但最让秦西有印象的还是她的那张脸,巴掌大,鸭蛋脸型,因为画着浓妆所以很是明艳,偏偏再看一眼又觉得很端庄。
是的,明艳与端庄,看起来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种风格,竟能十分柔和地融合在一张脸上——在此之前,还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丁远注意到他眼神,一把把人推到他旁边、
他使唤苏糖好好照顾下秦西:“别看秦公子冷冰冰的,有些地方还是很热的。”又凑近到秦西耳边窃窃私语:“怎么样,兄弟没骗你吧,今天晚上的妹子质量是真的高。”
“特别是这一个,你瞅着像不像一个人?”丁远恶趣味地笑了笑:“都是我朋友公司新签的小网红,干净,听话,随便你怎么折腾。”
秦西轻嗤声,对这些荤话不抵触但也不接着:“折腾不动,刚回来是真累。”
“是男人就不能说累。”丁远啧啧几声:“不就出趟差嘛,一会抽两根烟还缓不过来?还是你小子在外面遇见女鬼了,阳气全被她给吸走了?”
秦西这下彻底没搭茬,却忍不住在想:遇见的是人不是鬼,但又比鬼要可憎多了。
周雁回这个人不好惹,是秦西很久之前就有的认知。
她那时候刚刚念大一,还不是自己的女人。发小追她追得很着急,时常为了给她制造盛大的浪漫,把自己的卡刷爆。
发小一没钱就爱找他来哭诉,一边抱怨着这女人太难搞了我不要搞,一边从他那边努力搜刮出三瓜两枣,回去接着猛追她。
直到她大一下半学期,发小某天兴冲冲来告诉他:“妞我搞到了。”
“但这妞要约法三章。”发小很为难地挠挠头。
因为周雁回是初恋,为表慎重,周雁回提出要跟发小细水长流,先三个月熟悉彼此,再三个月牵牵小手,又三个月搂搂抱抱,再三个月亲亲小嘴。
已经为了周雁回吃斋小几个月的发小这要怎么忍?
可这肉实在是太香太软,前期又投入甚多,如今吊在面前,好像一抬头就能吃到了。抓大放小,发小最终隐忍接受了这个提议。
“再熬一年就再熬一年吧,值得呀。”
“真值得?”秦西却不太信:“又不是仙女。”
“下次我喊她出来唱歌,你也一起参加。”
发小拍拍胸口,表情极为自豪:“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真的是仙女。”
秦西始终觉得人与人的审美有差别,美是一种无法定量的东西,有些人觉得多一点,有些人觉得少一点。
可真等看见周雁回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美是能够突破阈值的,有些人会觉得已经够美了,有些人会觉得还要更美。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在KTV。
他也是像今天一样,窝在一个小角落里不唱歌也不说话。
那时候的她大概也是一样的好奇跟不解。
才会小心翼翼地挪到他的身边,同样怯怯地问着:
“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
这是秦西今晚第二次看向苏糖。
他一改整晚的沉默寡言,略带兴味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糖心脏用力一跳,连忙回答道:“我叫苏糖。”
秦西向她点点头:“我叫秦西。”
苏糖因为高兴,脸颊有点红扑扑的:“是哪个‘xi’?西边的‘西’吗?”
秦西很快速地笑了下,说:“是不是东西的‘西’。”
小姑娘涉世未深,没怎么见过这场面,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她本应该很讨厌的,但偏偏面前的人让她无法拒绝。成熟,稳重,英俊,又多金,试问有几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男人?
想参加这种局,遇见这种男人的女人,肯定犹如过江之鲫,但又有几个能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气,这么快就受到他的青睐?
苏糖甚至忍不住在想,就算只是玩玩而已,就算他完全帮不到自己,能跟他睡上一觉,自己也算不上吃亏。
这么想着,苏糖胆子又大了起来,声音却是极细弱的:“其实我也不是东西。”
秦西又笑了起来,这次笑意弥漫开来,一直抵达原本冰冷的眼角。像是致密的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居然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经常到这种地方来玩吗?”不是东西把手搭在苏糖身后的沙发上。
苏糖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剧烈,她终于有了向他解释的机会,像是急于澄清自己的孩子似的举起手:“没有!就来过几次,都是朋友硬要拉我来的。”
秦西搭在沙发上的一只手顺势向前拍了拍她的背:“那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不觉得吵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丁远正深情嚎叫,忽然看见秦西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个妹子。
他一把扔了话筒,追过去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包东西,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喏喏喏,还说自己累了呢,现在这么着急是去干嘛呢?”
秦西不解,伸手要掏口袋,丁远一把按住他手。
“车上再看。”他坏笑着瞥向跟秦西同行的苏糖,小姑娘脸皮薄正躲在秦西后面呢:“现在拿出来,小心把人给吓着。”
秦西真等上了车才把东西掏出来,手上立马出现一堆花花绿绿的锡箔壳。什么的轻薄的,无感的,螺纹的,加料的……连螺蛳粉味的都有。
花样挺多啊。
他这阵子忙,顾不上解决,本来就渴久了,现在看见这花花绿绿上大胆的各种描述,一下子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有那么点迫不及待。
幸好今晚的女主角就坐在身边。
他俯身到她旁边,鼻子触到她蓬松的头发,语气比方才还要暧昧地问:“一会儿送你到家,能不能再让我上去坐坐?”
是坐坐,还是做做?
苏糖被自己想法染红了脸跟耳朵,残存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却还是禁不住诱惑地很轻微很轻微地点了点头:“哦。”
***
苏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在这座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但又不想委屈自己只租个单间。
她于是在四环以外的一处小区租了个小户型,虽说离市中心是远了亿点点,好在地铁口就离小区几百米,自己又不用像上班族似的朝九晚五,倒也一直都觉得没什么不好。
可谁想到秦西甫一进到自己小区里面就气场全变,尽管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严肃,但那道冰面上的裂缝被很快修复。
苏糖不用贴着他,就被冷得打了个寒颤——这是怎么了?
秦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明明还滚烫着,思维却骤然冷下来。他虽然仍旧绅士地把苏糖送到楼下,却丝毫没有要再上去的意思。
苏糖指了指楼上,大着胆子:“你不是——”
秦西甚至没有等她说完就关了窗,等司机把车开出小区再让停下来。他透过玻璃朝外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脸。
小区正门口,周雁回正坐在路牙上发呆,在她面前堆着好几个大行李箱,其中一个完全裂了,迸出一地的瓶瓶罐罐。
估计是在思考怎么能把东西安全搬回家吧,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看四周,想找个靠谱地帮她看着部分箱子,或是帮她一起往回搬。
可时间已经在往十二点走了,路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等好半天才过来一个,还是个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二百五的精神小伙。
精神小伙有点神经,向着周雁回吹了个口哨。
周雁回脑子也不清醒,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你瞅我干哈,我瞅你咋滴。
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两个人一下就要打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秦西隔在两人之间,把火星跟炮仗分了开来。
精神小伙本来就是嘴贱一下,根本不想惹事,猛地看见面前杵了个又高又大的男人,立马两脚抹油跑了。
周雁回却很不乐意地冲着秦西嚷嚷:“你怎么让他跑了,他刚刚说我——”周雁回说不出口,恶狠狠道:“别让我下次再见到他!”
秦西摇了摇头,说:“怎么光会在鸡毛蒜皮的事上装傻充愣,到这种时候却又斤斤计较了。你打得过人家吗就挑衅,半夜被人拖走都不知道。”
周雁回直到这时才像是真正看见秦西似的,脸上由愤怒到疑惑,再从疑惑到豁然开朗:“哦~原来是你啊。”
只是相隔短短几天,秦西又再一次目睹周雁回的影后级演戏。
“呵!”周雁回冷冷笑了下,语气是极为不屑的:“跟被别人拖走比起来,我倒是更担心会被你伤害呢。”
女人无理取闹的嘴脸总是很难看,长得漂亮的女人也不例外。秦西却没有一贯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垂眸看着她:“大晚上还搬家?”
“啊?”周雁回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对,对啊。”
秦西:“在等人帮忙跟你一起拎箱子?”
周雁回又是怔怔点头,琢磨这家伙该不会是良心发现要帮忙吧,就听他给出了如下令人血压升高的话:“接着等吧。”
秦西离开的背影走得坚决。
周雁回又再次坐回了方才的路牙。
她很是无力地翻着手机,心里清楚这个点试图寻找路人帮忙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实在不行还是厚着脸皮把林樱喊过来吧。
早知道刚刚就不乱嘲讽秦西的,她若有似无地想,毕竟此刻的他可是自己不多的浮木了。
这些年受尽社会毒打的周雁回,早就摈弃了曾经那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思维,转投了实用主义的怀抱。
只要秦西能不计前嫌地来帮忙,别说是谢谢了,让她喊他这个昔日仇人一声爹都行。
周雁回这么想着,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她立马仰头看过去,喉咙没来由地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