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堆积如山的合同文件,云清梨签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签完最后一份。
她纤瘦的手腕关节酸痛,搁下笔时,指尖不停地揉着,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被微微推开,就没有关上,门外有两名律师在低声议论:
“这场离婚案拖了最久,也是夫妻财产分割最轻松一次吧。”
“活见久啊,男方竟然主动净身出户,把钱都留给前妻做赡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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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不然一个上市公司的年轻总裁,有钱又有社会地位,怎么会想不开抛弃几辈子都积攒不下的巨额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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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梨转头看向外面,想说话,几次都没张开口。
声音逐渐变小,直到律师都收好文件走了,她还坐在这里,秘书范量走了进来,很自然地改了称呼:“云小姐,恭喜您成为了周氏集团的最大股东。”
云清梨那细密的眼睫压下,像是瞧不出一丁点儿情绪,她指尖摁着腕间半圈,停了停:“周序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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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段时间总是炖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又离婚净身出户……”云清梨看着那堆比她还高的文件,笑不出来:“我和他结婚时就各管各的,从不过问他有多少钱。”
范量明白她话里意思,周序之完全可以不给她一分钱的赡养费,在离婚里完美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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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教人未免有点担心,范量紧张道:“我记得周总半年前有体检过一次,要不我去查下医生的联系方式?”
云清梨扶着桌椅起身,轻轻点头:“谢谢。”
范量不敢承受这句谢,连忙为她离开玻璃门:“云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为您鞍前马后做的。”
云清梨没有在周氏集团待太久,也婉拒了范量派车送她。
黄昏时候,天边燃烧起一片橘红色的晚霞,美如画卷。
她在街道的长椅坐了会,用手机依旧给周序之打电话,一百个和一个的结果都是同样的,还是在失联当中,手心被焐热,就在电源快耗尽时,倒是远在国外度蜜月旅游的谢音楼给她打了通电话。
云清梨接听,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离婚了。”
“听容与说,他把全部资产,连带周氏的股份都以赡养费的方式给了你,清梨,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这笔巨额的赡养费,让云清梨拿得有压力,将心中的担忧如实说出来:“音楼,我怕周序之快死了。”
谢音楼在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转头去看情绪很稳定的新婚丈夫,又对她说:“先别往坏处想,傅容与没急呢。”
提到傅容与,云清梨问:“连你老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谢音楼:“他不知道,先前都是范量通知他周序之失踪了。”
云清梨失神落魄挂了电话,在外面待到天黑,才独自回到别墅。
清冷的路灯亮了起来,远远地就看到一抹黑色身影站在树下,这让云清梨心脏都猛地缩紧,不顾脚下踩着是高跟鞋,一路小跑过去。
“周……”她的声音蓦地停住,微微颤意的美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岳庭深。
他穿着极正式的西装,身形略显得颀长,有那么一刹那,背影瞧着跟周序之很像。
云清梨将情绪都藏在了双眼后,迎着夜风,慢慢走近。
岳庭深在这里等了许久,知道别墅没亮的话,她肯定没回家。
两人相继沉默了会,他视线落在云清梨这身海棠红裙上,神情复杂地问:“你跟他,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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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梨。”岳庭深得到这个答案,才往下说:“你没有选择周序之,我却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对,让你将戒指退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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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梨声音有些干涩,两手攥在一起:“是我的问题。”
她有很努力去接触新的感情生活,但是真到这步……
总感觉陪在身边的人与爱都差了点意思。
那枚戒指从指尖滑落,在云清梨心里,就像是上天替她做了选择,装进信封的那刻,她的心,竟是没有一丝后悔的。
云清梨重新抬起眼,发丝被风吹动,定定望着岳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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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晚起,岳庭深收回了戒指,逐渐地淡化在了她的生活圈里。
两人以成年人的方式默契地结束这段,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感情,云清梨离婚的消息,更是在圈内快速传播开。
众人得知周序之净身出户时,震惊的反应都挺一致。
而云清梨自动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半个月过去,办理离婚的手续已经很顺利完成,资产全部转移到了她的名下,而周序之还没有出现。
她从范量那边拿到了医院的联系方式,特意约了主治医生面谈。
在医务室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医生,周序之半年前有在你这边体检,我只想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云小姐,医院有责任保护病人的**……”
“他现在失踪了。”
云清梨那双如水的眼望着医生,声音既温柔又冷静抢过话:“据我所知,他每年的体检都是在这家医院,想必是信任您的,您真忍心看他孤苦伶仃死在外面吗?”
医生摘下了无框眼镜,沉默许久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给她。
云清梨慢慢接过时,指尖泛白。
医生认识周序之确实多年了,擦了擦眼镜说:“可能他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吧,毕竟到了别人成家立业的年纪,他却妻离家散。”
“清梨,我能邀请你……去民宿坐坐吗,那里的老板烧了一手好菜,你饿了吧?”
云清梨穿着细细高跟鞋,沿着路标的提示,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有白鸽的地方。
她没说话,倒是范量主动说:“我知道周总在哪了!”
“云小姐!”
云清梨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女孩主动跟周序之告白,隔着远,两人说了什么也听不见,但是能看见女孩脸上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
虽然他平时没少羡慕傅氏的企业文化,心心念念想着跳槽,但是周序之不在公司的这段日子里,范量每天都“以泪洗面”回想着老板的好。
这儿不让车进去,剩下路程也只能步行。
她拿摄像机,悄然拍下了这幕,还发表到了网上。
白鸽们被惊动,瞬间飞了起来,卷起了一地的银杏叶。
云清梨安安静静看向车窗外,随着风景不断变化,路况不堵,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赶到了森林公园。
“看来你这一个月日子过得很滋润,伙食不错。”
云清梨回过神,踩着细高跟走近车旁,拉开门弯腰进去。
……
你……”
范量开着车停驶到面前,缓缓地降下车窗。
她是有心理准备,但是翻开这份报告,还是觉得很难受。
周序之收起粮食,在起身准备离开的刹那间,感觉有一道温柔视线盯着他,凭着敏锐的直觉转了过去……
周序之在原地僵硬了半天,快看不见她身影了才心脏狂跳追上去,难得不知道怎么去跟心爱的女人搭话,凭着一腔激烈的感情在说:
更难受的,是医生迟迟才说的话:“云小姐,周先生的身体健康良好,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患上癌症或者是,你担心的不治之症。”
她担忧了半月的心终于稳下来,而周序之的消息,是一周后从某个作家的微博看到的。
云清梨看到微博上周序之在喂鸽子,也不知他是不是天生就吸引着文艺范的女孩,毫无疑问,这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爱上了他,并且跟自己读者分享着心事:“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太阳落山之前要是他还在,我想去告白。”
“这一个月里,你住哪?”
周序之怔片刻,迈着长腿追了过去,几步就与她并肩同行:“清梨。”
要是一天这样也没觉得稀奇,后来作家发现整整一个月这个极为养眼的男人都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喂着一群白鸽。
云清梨还是没说话,范量继续说:“我们现在去接周总吧。”
云清梨整个人给怔住,指尖揪紧了纸张边缘,差点儿就以为是幻听了。
随即,她看到这个森林公园的地址,指尖顿在了上方很长时间。
周序之眼中折过一道暗光,这已经足够挑起他死寂的情绪。
周序之喂鸽子这事已经上微博热搜,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
“这是被拒绝了么。”
他下意识先回答这个问题,而云清梨转过身,朝来时的公园路口方向走去。
云清梨已经站在了身后,双眼凝望着他,目光清澈到就像公园里的湖泊一样干净。
他沉静地喂着鸽群,直到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朝这边走近。
他都快想出精神病来了,一路上都在念着:“周总要躲在森林公园疗情伤,好歹要把手机带上,瞧这不就出事了,喂个鸽子还能被人看上。”
云清梨看了眼屏幕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明明她眼神是温柔的,却让周序之备感压力:“清梨,我。”
云清梨看着他,近距离下从这张脸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仔细看了个遍。
云清梨拿着这份健康报告从医院走出来,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眨了眨睫毛。
周序之薄唇抿起,没回答这个问题。
“公园旁边的民宿。”
“没有……我没日没夜的在想你,想你是不是已经跟岳庭深双宿双飞了。
很想,非常想
云清梨看了眼他失态的模样,将手腕慢慢收回,继续朝远处的路灯走。
身后的范量快死了似的,将领带都扯歪,喘气道:“要不让周总继续在这里疗伤一个月吧。”
“那他……”
他视线半刻不离云清梨,看她险些踩到碎石时,先一步伸出手搀扶了把,从她细胳膊滑到腕间的时候,却注意到她无名指没了戒指。
起因是这个作家到泗城的森林公园偶遇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发现他除了用吃的喂养一群白鸽外,就没移过地方。
云清梨走的很慢,脚后跟已经被磨伤,只是面上平静,出声问他:“为什么拒绝那个女孩。”
云清梨这时脚步停住,看着不远处的百年银杏树下,周序之就坐在木色长椅上,穿着休闲的浅蓝衬衫长裤,脸部的明晰轮廓被树枝缝隙落下的光镀了一层暖色。
太长时间没再见,周序之险些从她身上移不开眼,薄唇扯动,嗓音跟被凉风浸过似的低哑:“昨天律师给我发了封邮件,说手续都办理好了,我原是打算下周一约你去民政局把最后那张离婚证办了。”
范量现场吃瓜,只是不敢学傅容与那群胆大包天的秘书,拿手机录像。
继续朝前走一段路,视野也逐渐地宽阔起来。
云清梨摇摇头,不知何时太阳落了山,鸽群也不会在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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