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酒行迟6

“曼依啊,我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跟巩妈说一声,我这个月还得再请假三天。”

在风海当后勤的李大娘看到她下来,搓着?手上前,一?副忐忑的模样。她今天听说巩妈的心情?不太好,上午那谁谁因为一点小事就去找巩妈,直接被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有人拦着,可能就卷铺盖走人了。

但是她小儿子那边又不能没有人照顾,这都生病了,喊娘喊得她心焦灼。但要是让她失去这份工作,那日子更过不下去。

思来想去,只有拜托别人去开这个口了。

花曼依从打扫卫生的大姨那里找到了那只耳饰,听到这话抿唇沉思,“李大娘……”

她现在也不是很想看到巩妈,而?且她很明显感知自己的情?绪受对方影响,这不是一件好事。

“曼依,你就替我去说一?声好吗,我小儿子还在家里?病着?,你说我要是惹到巩妈一?不小心丢了饭碗……”李大娘说着说着就要抹眼泪,花曼依只好答应她。

李大娘连声感谢。

***

二?楼走廊,花曼依站在巩妈门前,犹豫不定,抬手欲敲门又止住。

咚咚咚

最终还是选择了敲门,随着里?面传来一声听不清情?绪的“进?来”,花曼依推开门,迈步进去。

房间里巩妈正在右侧的办公桌上开着?玻璃台灯,桌上摊着?几本风海这几个月的账簿,还有一?个小巧的算盘,珠子在巩妈修长的手下上下串动,发出声响。

巩烟抬眸看了一?眼来人,见是花曼依后,脸色好像更冷了,“有什么事?”

花曼依脸色微白,情?绪从心间淌过,几番犹豫之后扬起僵硬的嘴角开口,“巩妈,李大娘说她想再请三天假,她儿子——”

“让她自己过来找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花曼依神情?难堪,“哦,好。”

“还有别的事么?”巩烟迟迟没听见关门声,眉头微蹙又抬起头来。

花曼依:“这几天下午3点到5点钟我请了个英文教师来教我,可能3点到5点我都不在风海。”

“随你。”巩烟继续看她的账簿,左手拨弄算盘,头也没抬。

“那巩妈,我先回去了。”

花曼依嘴角扬起没什么笑容的弧度,转身准备出去。

“男人还是女人。”忽然,身后传来巩妈的问话,花曼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位女律师。”

“律师?”巩烟倏地就止住拨算盘的动作,脸色算不上好看,“是谁?”

“陆念。”花曼依没回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对她的追问并没有多想。

然而桌面上不仅算盘不动了,连账簿翻阅的声响也一?并嘎然而止。

“巩妈,我去叫李大娘上来。”花曼依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只觉得煎熬,哪怕她已经很努力保持冷静的模样。

“站住。”巩烟叫住她,盯着她旗袍勾勒出的纤细窈窕身影,“你们在哪教学?”

花曼依垂眸想了一?下,手搭在门把手上,“应该是在陆念的家里,也不远。”

说完,便打开房门,“我先出去了,巩妈。”

“花曼依!”

刚好那一声关门声隔开了里?面女人的声音,花曼依转身下楼去找李大娘。

巩烟看着?办公桌上的账簿,眼神冷下来,算了,关她巩烟什么事。

***

第二天,花曼依如约出门,原本打算穿成熟一?点的旗袍,后来想了想,她是去当?学生,不是卖唱,就果断换了一?身素净一?点的袄裙,头发也不是妩媚的波浪推发,而?是松散下来披到后背,找晓晓要来了几支笔,踩着一?双小粗跟便出门了。

黄包车在一家白色小公寓前停下,花曼依还没下车便看到门口站着?陆念,穿着正式,马甲蕾丝衬衫长裤还有硬邦邦的短靴,干练而?内外兼修。

她看到花曼依下来,便上前伸出手扶着人下来,体贴又有风度,“走,我们进屋。”

花曼依匆忙打量了一?下这幢只有两层高的白色公寓,结合了洋人的西式风格,洋气又精致。客厅侧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格,从里面就能看到院子的角角落落。

“好。”

进?屋,陆念端来了一?盘水果,“要不要吃点水果?”

花曼依摇摇头。

陆念只好搁在红木圆桌另一端,从书架上拿来几本书,“这是比较基础一?点的英文课本,你先看看,还有这一?本是练习为主的册子。”

花曼依掂着?这沉甸甸的重量,努力保持学习的热烈情?绪。

“我现在先教你学一些语法……”陆念坐到她身边,打开她课本,翻到某一?页,花曼依硬着头皮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

这一?边,酒庄旁独栋别墅,巩烟看着?今日早早就从南城坐船过来的巩书兰,打量她的双腿,“你的腿医生怎么说?”

巩书兰站在巩烟身边,“姐,我已经能走了,医生说只要坚持锻炼,迟早会痊愈。”

“那你过来这边做什么?”巩烟点了支烟,神情?懒恹,从透明的玻璃茶桌上端起一?杯酒斟酌。

“我这次来是因为我发现霍素秋根本没有死。”巩书兰目光灼灼盯着沙发上的女人,“姐,你说江吟她——”

“书兰,你这辈子欠她太多。”巩烟对她发现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平静地陈述了这么一?句话。

“可我想补偿回她。”巩书兰回忆过去那些日子,才发觉自己禽兽不如。

“补偿什么?人都入土了,你现在最好的补偿就是用你后半辈子来忏悔。”巩烟无情?嘲讽,以前不觉得她这个妹妹有多过分,毕竟明面上姐妹和睦,互吐心事,可谁知道背后竟然对江吟折磨得不成人样。

“明日我让人订船票,回南城去。”巩烟打算叫来福伯。

巩书兰却抵触,“你为什么非让我回去?若江吟真的死了,那我来海城对谁也造不成伤害,何况我只是来调查一下霍素秋为什么没有死。”

“巩书兰,你这是腿好了改成得了癔症?”

“……”

巩书兰一时语塞,“反正我暂时不会回去。”至少要等到她调查出霍素秋为什么没有死一事。

“随便你。”

巩书兰开始着?手准备调查,这次来她收集了很多资料,“我想找一下陆念陆律师,姐,你有没有她的电话?”

“你要她电话做什么?”巩烟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不自觉拧起来,昨天花曼依可不就是说要去陆念那女人的家里学英文么。

巩书兰把她调查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霍素秋和陆念曾经是同学,也是旧识好友,霍素秋出事,陆念绝对不可能不会知情,如今霍家分崩离析,那些霍家亲戚和佣人无从追查,哪怕追查到,得到的讯息也没多大用。

唯有陆念是最大的线索之一?。

听完,巩烟也大致明白她说要做的事,从陆念那边入手,也许确实是个突破点。

“问福伯,他会告诉你。”巩烟继续喝酒。

没多会,巩书兰从楼下上来,走到手摇电话旁,手上拿着一?张纸,看来是拿到了陆念的电话。

最后一个数字拨过去,巩书兰在等着?对方接电话,还没等到有回响,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手柄被夺过去,她诧异,“姐?”

“我来吧,要是霍素秋没有死和陆念有关系,你打电话过去和打草惊蛇有何区别?”巩烟用眼神示意她站一?边,挪挪位置。

巩书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站到一旁,附耳过来。

电话那边没多久就被人接起来了。

“喂,你好?”软软的,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里,巩烟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花曼依跟她说学英文一?事,抬眼瞄了一?眼摆钟,下午4点钟,这个时间点真够凑巧。

“你好?”花曼依站在电话旁,一?直听不到对方出声,正想要叫来陆念,下一?秒巩妈的声音就响起来。

“我找陆念。”冷淡的一?句话,让花曼依僵住,指尖握紧铜制手柄,“好。”

放下手柄,花曼依正打算出去找人,陆念刚好拿着一?份电报从门外回来,“陆念,有个电话打来,说找你的。”

陆念拿着电报过来,“是谁什么人打来的?”

花曼依刚想开口,可又想到那冷漠的声音,那明摆着?没有认出她是谁,那她花曼依又何必上赶着贴冷脸。

“不清楚。”花曼依佯装不知道,“我先过去那边学习。”

“好。”

酒庄别墅这边,巩书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巩烟,不明所以,“听到什么了?”

巩烟红唇抿着一?丝冷意,“没什么。”

巩书兰若有所思点头。

***

花曼依看着?桌上的书本,一?串又一串的英文字母映入眼帘,又从脑海里消失,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依依,这个音不是这样念的,舌头不能卷起来。”陆念好笑纠正她的发音。

花曼依面红耳燥,扯起别的话题,“刚刚是谁打过来,找你是不是有急事?要不今天就学到这里??”

陆念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才过了一?个小时,“……”

“是巩夫人打过来的电话,她让我把之前宋世昌污蔑她一事的资料文件发她一?份。”

“污蔑?”花曼依抓住这个字眼,追问“什么污蔑?”

陆念原本不想说太详细,但奈何花曼依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好将?事情?告知,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闻。

“原来如此,没想到陆念如此厉害,竟然那么巧言善辩。”

“过奖了。”

***

黑色的福特车从街道一?头驶向另一头,巩书兰身边坐着?巩烟,两人从酒庄出发,这路上都过了半个钟。

“你今天不用去看着?风海?”原本巩书兰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会会这个陆念,可谁知道临出发,巩烟突然也跟上来。

“你在教我做事?”巩烟紧了紧下颌,呼出一口烟雾,“既然跟她说好了要资料文件,总比你毫无理由上门要好。”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巩书兰想了想,从早上到现在,她家长姐好像对她冷嘲热讽了不下十次,次数多得让她侧目,以至于不由得担心起来,表现一?下作为妹妹的关怀和体贴。

巩烟:“……”

福伯在前面开车欲言又止,最后望向后视镜时对上巩烟的眼神,讪然住嘴。

没多会,便到了一?栋白色二层公寓前,两人从车上下来,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到院子里?。

仆人说:“两位这边请。”

巩烟巩书兰两姐妹一前一?后经过花木扶疏的院落,大气别致的公寓渐入眼帘。

而?大厅里?,花曼依苦恼读不出来那个音调,“是这样吗?到底怎样?”

陆念摇摇头,“你舌头别卷起来,喉咙发力。”

“我不会……陆念,我可能不是学英文的料子。”花曼依仿佛觉得回到痛苦的国中上英文课的时候。

她学不动啊。

“你张嘴。”陆念晓得她的情?绪,只好安抚,循循诱导。

花曼依顺从张开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根手指伸了进?来,压在她的舌面上。指腹的凉意从舌面传来。

她愣住。

陆念却不然,“现在试试念一遍。”

花曼依看着?陆念秀气的面容,张口,“world.”

“小姐,巩夫人来找你。”仆人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桌上的两人目光纷纷吸引过去。

花曼依嘴里还含i着?那半截葱白手指,怔怔看着?那道人影在仆人的指示下站到她面前,几道目光纷纷落到她脸上,戏谑的,眼光鼻鼻观心漠不关己的,愠怒的,还有陆念反应过来镇定中透着些许害羞的目光。

尤其是对上巩妈一?道目光时,好像心里?被击中了什么,慌乱的情?绪萦绕心头。

她赶忙松开嘴,却不料分开时黏连了一?条银丝,花曼依忙不迭低头擦拭嘴唇,一?股尴尬的情?绪险些把她淹没。

此情此景她该如何解释。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巩书兰率先开口,目光来回在这几人面前流转,“或许我们此刻来得不是时候。”

陆念站起身来,正好这个位置可以不露痕迹挡住花曼依的窘态,“别开玩笑,我和依依只是在教学英文罢了,她念不准音节,我只想到这个办法,没有别的意思。”

“陆念,我先回去。”花曼依低着头站起来。

“我送你回去。”陆念察觉到这件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想不通,下意识想去安抚花曼依。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花曼依神情?冷静拒绝她的好意,路过巩烟时,顿了一?下,小声喊句“巩妈”便走了。

“那明日再见。”陆念在她身后提醒。

花曼依匆匆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巩烟:很好吃?

花曼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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