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烟在酒窖里挑了一瓶伏特加,转身出去,门随之关上,隔开了地表的亮光,角落里恢复昏暗。
江吟纤弱恬静的双眸微微颤栗,浓睫颤抖,眼角滑落滚荡的泪珠,从近在咫尺的女人脸上慢慢退离,四瓣因为贴的太紧黏扯了一下?,江吟抬起手背不自在擦了擦,正要开口提醒她,“时候不早了,我、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嗯——”
浅吟闷哼从她嘴角不受控溢出,江吟又听到那令人难以启齿的水渍声,她甚至都能感受到旗袍的下?摆因?为吸i饱水分而显得沉甸湿i黏。
侧开叉的旗袍顺着开叉口裂开了几条缝线,江吟觉得惋惜心疼,这毕竟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旗袍。
“下?去。”巩书兰突然抽离手指,嗓音变得极为冷漠,但那眼神里却好似在极力克制什么,由于突然抽离,冷不丁带来一阵空虚,江吟咬紧下?唇,得以求生似的忙不迭从轮椅上下?来,把胸口上凌乱的斜襟纽扣扣回来,把地上两只高跟鞋穿上,最?后整理了一遍仪容,妆容到底是花了,哭了那么久,恐怕不能见人。
“我、我先回去……”江吟踩着高?跟鞋从木质的楼梯板慌里慌张上去。
诺大的酒窖里恢复冷清,只是空气里还遗留些许痕迹气味,巩书兰闭上眼沉思?,再睁眼眼里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文雅蕙质,手搭在滚轮上,准备离开,殊料地上一块黑色的蕾丝布料映入眼帘。
原本应该完好,但现在却残破得不能继续穿。
……
花曼依打算换回自己的衣服,可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她昨天的衣服被放到哪了,询问佣人之后才知道自己衣服因?为被剪开导致破烂不能穿,已经让人扔掉了。花曼依叹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惋惜。
这栋酒庄别墅,宽敞大气,走个回廊都能随处看到外面院子里的风景,在东侧是靠着?一座小山丘,山丘下?面的地方属于酒庄大院的一部分,开垦出一个四五亩大的后花园,一棵遮阴的银杏树,还有一片广袤的玫瑰花田。
她想,要是在银杏树下?搭个编藤秋千就更好了,到那时,秋天一到,银杏变得金黄,洒落一地,想想便觉得幸福。
余光看到前面有个人坐在轮椅上企图捡什么东西,花曼依瞧见了,三两步上前?把地上的东西捡起递过去,“给?你。”
那是一件很小巧的耳饰,镶着一块方形的红宝石一样的东西,花曼依没有仔细看,便被人拿走了。
“多谢。”巩书兰接过,妥贴收起来,眉眼温和,“我是巩书兰,巩烟的亲妹妹,你叫什么?”
“花、花曼依。”花曼依不知怎的突然就结巴了一下?,先前?在会客厅里她没看错的话巩妈身边也是这个女人,只不过当时她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现在人就在眼前,让她一下?子想起房间里的合照,这轮椅太有标志性了,加上两人眉眼相似,又和当初年轻时的模样没多大区别,几乎是百分百确定她说的话是真的。
“花曼依?”巩书兰把这三个字轻轻念了一遍,“桃脸曼长横绿水,玉肌香腻透红纱的曼?无依势作威,无依法以削的依?”
花曼依愕然,脸色顿时羞红,飞快在肚子里搜刮墨水,好一会才发现,她竟然哪一句诗都不认识。
她,花曼依竟然……胸无半点墨QAQ。
洋墨没有也就罢了,古墨竟然也没留点。这书难不成给?她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曼妙的曼,依旧的依。”突然身后传来冷淡的回答,巩书兰轻笑对上巩烟的视线,“原来如此,是个好名。”
名字被夸了,花曼依弯弯眼,“谢谢。”
巩烟嗤笑一声,抬手正要握住轮椅把手,就听到巩书兰先一步开口,“那曼依,你能推我到饭厅吗?我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巩烟:“……”
“可以,我很乐意帮忙。”花曼依来到巩书兰身后,大概走的太近,她不小心碰到巩烟的手,她没多在意,握住轮椅把手,“巩妈,那我们先走了。”
“是往那边走吗?我第一次来,不太认得路。”
“没关系,我认得,先往左边走。”
走廊的尽头是两人融洽的对话,颇有些刺耳,巩烟目光深沉盯着那道淡紫色的身影,缓了好一会才把那股气咽下去。
饭厅上佣人陆陆续续摆上丰盛的饭菜,红酒、意面还有牛排,丰盛的西式的午餐摆放精致,每个玻璃高?脚杯倒了三分满的红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花曼依和巩书兰落座时,巩烟恰好赶到,款款落座,花曼依尽量不把目光看向那边,和巩书兰谈笑起来。
“原来书兰姐姐已经有28岁了,实在看不出来。”
两人在聊到年龄,花曼依惊诧不已,“书兰姐姐看起来很温柔很年轻。”
还有让她羡慕不已自惭形秽的高?知墨水,整个人书卷气十足。
“书兰姐姐,你知道吗,要是我爸遇到你这样的人,可能都得要尊称一声女先生,甚至还可能请你来当我的私人教师。”
巩书兰有被她夸张的夸奖笑到,“谬赞了。”
书兰姐姐……书兰姐姐……书兰姐姐……
巩烟冷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侧头吩咐佣人,“去看一下?江吟怎么还没下来。”
佣人应诺,转身上楼。
巩书兰听到那个名字,眼神微微一变,很快恢复过来,“听说曼依你昨天受伤了?”
花曼依脸僵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瞥向主座上的女人,飞快收回来,“是,没事,是小伤。”
“别逞强了,是枪伤吧,没一两个月好不了。”巩书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伤在肩胛骨上,估计这两个月都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太用劲。”
花曼依觉得神了,“你怎么知道我伤在肩胛骨上?”
“那自然是……”巩书兰抬眼望向在喝酒的女人,眼神戏谑,“我姐告诉我的。”
巩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她,是巩书兰这女人今早一上来去她主卧拿东西时看到了。
估计花曼依那时候还没穿衣服,胸口上的纱布缠得那么明显,明眼人一看便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江吟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妆容也重新画了一个,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哭过。
“无碍,”巩烟示意她上座,瞥见她座位上的红酒,皱眉,叫来人,“把她的酒撤了,换成果汁。”
“阿烟,”江吟有些怯怯瞥了一眼对面的巩书兰,见人没什么表情在切牛排,她才看向巩烟,“还有几天才来,我喝点酒没事的。”
突然一道刀子刮过瓷面的尖锐刮声传来,三人纷纷看过去。
花曼依低着头手搭在桌边两侧,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叉子,愧疚咬唇,“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吃我的吧,曼依,给?你切好了,”巩书兰把刀叉搁一边,端起面前的一盘牛排和花曼依的对换了一下?,“你手受着?伤,不宜用力。”
花曼依小声啊一声,看到盘子都换了,她也只好领情,“谢谢书兰姐姐。”
空气里一度陷入沉默的氛围,江吟悻悻把目光收回来,不再坚持要喝酒了。巩烟一直没动,盯着某人面前切好的牛排,看着?花曼依毫无芥蒂一块接一块叉起来吃掉。
巩烟淡漠收回目光,冷冷道,“吃饭。”
……
吃完饭,花曼依便打算叫黄包车回风海,拿着她的手包准备和人说一声就离开。
福伯说:“曼依小姐,其实你不用急着回去,你这伤随时有可能发炎,进而引出一系列并发症,你留在这的话,华纳沈医生也方便照顾你。”
花曼依摇了摇头,看到会客厅里坐着?喝茶的身影,以及身边给她倒茶的江吟,扯起一抹难看的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福伯,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福伯叹气,只好尊重她的选择,“那这边请,曼依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江吟,这些天你应该好点了,孙老板刚刚打电话过来让你回百乐门。”
福伯还没走,会客厅里巩烟突然开口,“走吧,我送你回百乐门。”
花曼依顿住,慢慢捏紧手里贵气大方的手包。不远处,江吟放下正在煮茶用的镊子,起身,“好,那就麻烦阿烟了。”
“福伯,等下?一块走,”百乐门和风海顺路,巩烟转身又道,“书兰,等下?你留在这,天也不早了,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和洗漱用品,我今晚大概会很晚才回来。”
“百乐门?”巩书兰原本在轮椅上闭眸休息,听到声音才悠悠睁开眼,“是江吟唱歌的那个百乐门?”
“嗯。”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巩书兰表现得极有兴趣,推着轮椅来到他们三人跟前?,“我在国外从没去过这样的场合,江吟今晚是有演出吗?”
巩书兰目光流转,谦卑询问,“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江吟瞳孔微缩,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手心微微颤栗,沁出细汗,犹如被蛇蝎盯上,让她如芒在背,哑口无言。
“车坐不下?人了,你今天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巩烟没给她机会,直接了当拒绝。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花曼依,经过时红唇轻启,“走吧。”
三人上车,巩书兰留在原地看着?车屁i股消失在视线里,眼神晦暗难测。
车缓缓开动,花曼依自觉主动坐到副驾驶,眼神垂下?来,把双手搭在双腿上,乖巧却心事重重的模样。
车窗外是热闹繁华的夜街景色,霓虹灯光从脸上滑过又转瞬即逝。
有时候不小心看到车内后视镜里的人影,和那双懒恹的瑞凤眼对上视线,她也是按捺住内心的一丝慌乱和窘迫,平静自然地把目光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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