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雪中在刮着,海城这座小城镇正在慢慢沉入睡眠中,只剩下零星彻夜不灭的霓虹灯在闪烁。
白亮的电灯啪的一下被关上,床头的小台灯被打开,昏黄的色调倾泄而出,把只着清凉吊带睡裙的姑娘铺上了一层油画般的质感。
脑海里的细节一点点清晰明朗,悦来饭店逃跑,那一声“巩夫人”忽然就和百乐门那个女人的声线吻合起来。那个包厢原本是有两个人,桌上的酒杯也是精致地摆放双人杯……
她们原本是想要做什么……
一个风海歌舞厅老板,一个百乐门歌姬,她们能谈什么业务……
花曼依翻了个身,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想把脑海里的画面挥散,可越不想脑海里越是浮现,一股酸涩从肚子翻涌到胸口,难受得让她想哭。
那个歌姬真的很美,很让人有保护欲。
可到底还是没哭,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呆呆看了几秒,接着起身在梳妆柜里翻找起来。
她记得她曾经管阿华要来一串数字,记在一张小纸条上,那张小纸条呢?在哪?
好不容易找着了,在红木铜质电话前又莫名升起一股怯意。
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不受控制摇起数字,过了一会,电话没有接通。
她不死心地双手捧着话筒,放在耳边,一直等一直等。
毛毯上一双玉足瑟缩着,下床时忘了穿鞋,此刻脚有些冷,露在空气中的双臂笼罩上一层寒意。
可她仍旧不死心,也不知道在求证什么,就只知道她现在又冷又难受。
“喂……”
话筒对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花曼依双眸像注入了星辰那般璀璨,捏着话筒柄的手无端紧了紧。
就在她正要开口时,话筒对面突然响起来另外一道声音,那声音婉丽清雅,“巩夫人,你送的花很美,我很喜欢。”
“江吟……”
花曼依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寒冷,她觉得手有些僵,大约是被冻僵的,连话筒都有些抓不住,她把脚缩上来,整个人孤独蜷缩在椅子上,脑子有些轰鸣……
“什么事?”对面的女人大概想起来还有这通电话。
“我……”花曼依哑口,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眼泪,砸到手臂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喉咙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哽咽,“巩妈……我、我脚崴了,你能不能……”
回来一下。
“巩夫人,能帮我解开一下项链么?它好像系得有些牢固……”那个歌姬的声音毫无征兆窜进来,花曼依眼神呆滞,后面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仓促而狼狈地挂了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在椅子上埋头抽泣的女人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在窗外的街道上驶过,车灯照亮了方圆无人烟的街角,显得几分骇冷和萧瑟。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花曼依,是我。”
门外传来巩烟的声音,惊醒了还在椅子上的女人,花曼依愣愣抬起头,有些恍惚,怀疑这道声音是不是因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开门。”
这下花曼依真真切切没有听错,门外真的是巩妈那女人回来了。
可是她现在脚并没有崴到,巩妈要是知道自己骗了她,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会撒谎的人,会不会恼羞成怒赶自己离开这里?
在风海也呆了差不多半年,巩妈的脾性她也摸得差不多,原则上的事她根本不会留任何情面……
赤足跑到鞋柜里找到一只最高的高跟鞋,穿在左脚上,走了两步,一咬牙狠心把脚往旁边崴,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遍全身,花曼依低声抽一口气,小脸刷的一下惨白,可她死死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就着梳妆台把身体扶起来,再把那只高跟鞋安然无恙放回原处。
“来了……”花曼依把险些把嘴唇咬破,跌跌撞撞来到门前,给外面的人开门。
门外的女人很明显刚赶回来,黑色尼龙风衣上甚至还挂着细雪,红唇冷艳,倒是手上那支烟是唯一的温度。
“巩妈……”门里的姑娘忽然笑了一下,小脸上满是倔强隐忍,在看到她之后自然而然把她手里的香烟夺过,放在自己嘴边抽着。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
巩烟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眉头紧蹙,眼里的审视在看到那红肿的左脚后消散无边。
“怎么崴到了?”
“洗澡出来滑倒了。”花曼依靠在墙边支撑只有一只脚站着的身体。
“怎么那么不小心?”巩烟把她一只手揽过,把人拦腰抱起,花曼依小小惊呼了一下,搂住那细长的脖颈,“巩妈……”
巩烟慵懒瞥她一眼,把人抱向床边,“别出声,你这点重量我还是能抱的起。”
花曼依抬眼出神看着那张侧脸,乖乖点头,原来被宠着是这种感觉。
“马医生,是我,巩烟,方便过来一趟么?”把人放下后,转身去拨了个电话,巩烟目光复杂看向床边的人,一边说,“对,我这边有个姑娘脚崴了。”
花曼依看着巩烟挂了电话,径直走过来,她有些心虚地捏了捏被角,“巩、巩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巩烟没回她,从旁边挪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目光淡然看着她,“把脚伸出来。”
“啊?”花曼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把左脚伸出来,谁知刚伸出床边,就被抓着小腿放到女人的腿上。
“巩妈?”她愕然。
“别动,马医生让我先用冰块给你消肿。”巩烟把她的烟拿回来继续抽,从身后拿出一块布,裹了一些碎冰块,往她脚踝上绑。
巩妈这个女人低着眉眼的时候,认真又冷漠,举手投足之间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场。
花曼依把手搭在膝盖上,被子盖住下半/身,眼睛总忍不住偷偷往这个女人身上看。冰敷上来时她忍不住嘶一声,太冰了。
“好冷……”她小声说一句。
巩烟顿了一下,扫过她蜷缩绷紧的玉足,脚指头珠圆玉润,小巧精致,“冷就盖被子。”
“哦……”花曼依讪讪摸了摸鼻子,把被子扯到胸口,身体暖和了些许。
“巩妈……你今晚……”花曼依低头盯着被面,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