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食福1

雨淅淅沥沥地下,今儿是海城元宵节,可惜天公不作美,烟雨朦胧笼罩整个海城,萧瑟凛凛。

一辆黑色福特车从青石铺就的大路缓缓驶过。

“夫人,姥爷那边说是让你回南城。”福伯开着车,望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女人。

女人黑纱半遮,肩上披着雪貂披肩,红唇微抿,她看着手里的报纸,也没抬头,“福伯,我自有打算,回去的事过两天再说。”

“这……”福伯无奈叹了口气,紧接着惊讶道,“夫人,前面有个人晕倒在路中间……还是个姑娘。”

巩烟微蹙眉,目光从印着“海城烟土大亨花、元两家竟因走私纷纷被抄家”版面的报纸上挪开,沉声叫了声“福伯”。

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多管闲事。

福伯倏然住嘴,不再多说,将车头转了个方向,绕过趴在冰冷地板上的狼狈姑娘。

福特车继续往前开,车后镜里甩在车屁/股后的姑娘大概是被雨淋醒,身上穿得极薄,又破烂,饶是烟雨朦胧,冰冷寒天,也挡不住那一身玲珑曲线。

她艰难动了一下,偏过头,乌黑发丝湿黏黏贴在脸上,半睁着眼看着越来越远的福特车。

在某个瞬间,好像和一个女人的视线对视上。

车内,巩烟背靠着车背,神情复杂地把视线收回来,挪开嘴边的细烟。

“福伯,停车。”

……

风海歌舞厅里歌舞升平,西装革履搭马甲的公子哥在角落里喝酒吹嘘,舞台上领舞拿着金麦克风唱着时下流行的曲子,闹闹哄哄,纸醉金迷。

花曼依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点着陌生又好闻的熏香,身上暖和得好像家里一样。

很快,她就彻底醒了过来。

这不是她家……

她没有家了……

花曼依掀开被子,赤着脚站起来,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素色睡衣,裙长及膝,两条细细的肩带搭在柔若无骨的雪肩上,衬得人又瘦又高挑。

梳妆台上的铜镜掠过一抹瘦弱身影,不一会房间里便只剩下空荡荡的熏香。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

一楼大厅,侍者端着一托盘酒水穿梭在人群之中,晓晓火急火燎从二楼下来,逮住一侍者,问,“阿华,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睡衣的姑娘?”

叫阿华的侍者摇了摇头,“没有看到诶,晓晓姐,发生什么了?”

晓晓着急地摆了摆手,“我继续找吧,你先去给客人倒酒。”

阿华:“那晓晓姐我先去忙了,哦,对了,方羽姐说给你留了汤圆在厨房,叫你有空记得去吃。”

“知道了,回头我再跟方羽姐说谢谢。”

现在人不见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吃汤圆,巩妈要是回来她还找不到人,怕是要把她剥了皮!

“巩妈!”晓晓一拐弯,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女人,风华懒恹走进来,身边跟着福伯。

福伯接过巩妈脱下来的手套,对着晓晓说,“晓晓,怎么那么冒失?”

晓晓听到这声斥责,冷汗都从背后沁出来,低着头更加不敢看巩妈眼神,“巩妈,福伯……”

巩妈冷声道,“出什么事了?”

晓晓顶着几双视线硬着头皮回答道,“巩妈,你带回来——”

话音未落,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女声大叫,“不好了!赵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晓晓跟着众人走进去,看到里面的一幕惊呆了。

“这……”福伯一把年纪,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

赵少爷脸上几道指甲痕颇显的有些狼狈和好笑,而他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像只野猫一样凶狠瞪着他。

后来发现周围越来越多人看过来,她眼里小小惧怕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了起来,梗着脖子仰起下巴一副占理的样子看着所有人。

“巩妈,你来评评理,你的人把我抓伤怎么说?”赵少爷捂着脸原本到嘴边的狠话在看到来人时,不得已咽了回去,显得有几分怂。

巩妈漠不关心点燃一根烟,慵懒的目光淡淡扫过花曼依,闪过一丝惊艳,“赵少爷不如说说为什么她不抓别人,偏偏要抓伤你?”

花曼依诧异地闻声看过去,女人身段高挑,穿着一身贵气旗袍,头发绾起盘在头上,黑纱遮额,最让人瞩目的便是那吸着金管烟嘴的红唇,成熟又有韵味。

大概是目光太过明显,不小心和对方对上,花曼依心底震了一下,连忙撇开。

赵少爷气有些不足,嘟囔一句,“谁、谁知道这个疯婆子为什么抓我?”

“赵少爷不说明白,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福伯,带赵少爷去一趟医馆。”

福伯作揖,“赵少爷,这边请。”

“她勾/引我!”赵少爷气急败坏,指着花曼依破口大骂,“这疯婆子穿着件睡衣出来,看见我就凑过来,这不是勾/引是什么?我不同意她就挠我!真晦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娘!”

“赵兄……别说了。”赵少爷身边有人拉了他一下,低声劝他要不息事宁人算了。

赵卓没听,甚至甩开对方的手,“巩妈,我爹要是看到我脸被挠成这样,我回去也不好交代,你说是吧?”

“你胡说!”花曼依瞪大了双眸,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如此颠倒黑白,气得她抬起手就要一爪子挠下去,“明明就是、就是……”

哎哟喂,晓晓连忙拦住这位姑奶奶。

“就是什么?”赵卓被她这架势吓了一下,后退两步,“大伙看,快看,这疯婆子恼羞成怒,大伙都看到了吧?!”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花曼依挣脱着,又上来两个人女子拉着她,死死钳住她,花曼依越来越觉得委屈,眼眶泛红,却仍倔强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勾/引你!”

明明就是这个人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还企图碰她,被她打了之后恼羞成怒。

“够了,”一声呵斥后,寂静无声,巩妈扫向快衣不/蔽/体的花曼依,冷声问,“赵少爷想怎么解决?”

赵卓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西装,瞥了眼刚刚拉他的兄弟,似乎在说,现在这局面还不是他说了算。

那位兄弟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卓可没管,转过身看了看巩妈,又看向花曼依,“巩妈,你知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我要她陪我喝三瓶酒!”

“妄想!”花曼依看到对方猥//琐油腻的眼神就恶心,“你这个癞□□想要本小姐给你陪酒,简直在做梦!”

赵卓第一次被人如此辱/骂,鼻子险些气歪,“你!”

定睛一看,突然醒悟,“哟,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大伙儿快来看,这不是前两天被抄家的花家千金么?!叫什么花……曼……花曼依!啧,竟然沦落到在歌舞厅当舞女!花家列祖列宗都要被你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咯!”

“夫人,这恐怕不太好吧……”福伯有些为难看向巩妈。

巩妈蹙眉,手一摆,“福伯,去准备酒。”

“赵少爷,我希望你清楚,这里不是你赵家。”

赵卓见附近没几个人来看戏,被巩妈呛一口悻悻摸了摸鼻子,不过想到等下花曼依这个婆娘陪他喝酒,他又高兴起来,到时候看他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姑娘,请你过去吧。”晓晓突然有点可怜她,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花家的千金,但是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大家闺秀,要她去陪/酒,估计可能接受不了。

“只要你好好陪他喝完酒,有巩妈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晓晓站在她身旁,思索再三,小声提点她两句,说完不等花曼依开口,便小步跟上往楼上走的巩妈一行人。

“我没有做错,凭什么我要去陪/酒?!”花曼依朝那个高挑的旗袍背影大声叫道,她难以置信这一场闹剧居然会是以她陪人喝酒为结尾。

前面的女人顿了一下,对她的控诉不予理会,头也没回踩上木质阶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