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司玫的脊椎有一个向他扭转的角度,左肩骨骼抵着椅背,安全带勒得?生疼。
她仰面承受着,任凭他呼吸粗重地?压着,几乎予取予求。
这是第一次碰到他的舌头进?来。初初相碰的感觉是柔软温热,但很快她意识到了?男人力量的所在,他裹挟复杂的情绪,在她唇腔内恣意鞭挞。
找她舌尖,往下顶,又?去搜刮。
她完全错乱,喘不上气?。
继而,他松开她半边胳膊,却不是饶恕与体谅她的生涩,而是沿着腰线上来。
隔着薄薄T恤,用力一握,绵绵的痛,从胸口?到心里?。
但脊柱里?的电流闪过,意识瞬间有失重的快感,拉着她下沉。
想要挣扎,可她强撑神识睁开眼睛,他呼吸扑在脸上的感觉却更确切。
司玫目光越过他的乌黑发顶,只能瞅见玻璃前面一丁点夹竹桃的暗影,弯折,快要被夜风撅断。
浓绿的的夹竹桃枝丫摇摇欲坠之际。
顾连洲终于将她松开,在昏暗的车里?,目光幽幽地?看她。
司玫身上还带着他的味道,以及被捏住的感觉,她微缩了?一下脖颈,丝毫不敢直视他的眼,低头去解安全带扣。
看着小朋友乖乖的,他沉吟了?好一阵子?,有点迷蒙。
喝了?假酒的迷蒙。
他还是头一回觉得?,有这么个人占在心里?,感觉还挺微妙的。
前几天只能从电话听见点声,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人影。今天回来了?,想给人点惊喜的甜头,不知道哪儿杀出来的混小子?,搁他面前舞。
他可不是醋嘛,还是老?陈醋。
跟小朋友谈恋爱,还真没想到能丢人丢到,跟小他八九岁的愣头青成情敌了?。
司玫松开安全带,知道自己头顶灼灼,不得?不抬起头,“顾老?师……”
他轻轻“嗯”了?一声,“下车吧。”
起初讨厌这个满是阻隔感的称谓,此刻却挺受用。
夜黑,但听也听得?出,她脸还是热的。
下车,顾连洲按下钥匙锁车,自如地?拉着她上去。
司玫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担心电梯轿厢打开,会突然遇见个什么老?师。
还好,从走进?单元楼到从轿厢出来,她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顾连洲在雾大的这套公寓,是想着平时在上课方便,才购入的旧房。七八十平的两室一厅,按照他的喜好重新?装过一次,简约的现代主义风格。
房子?在七层,南北通透,还能鸟瞰校园里?的人工湖。
只有主卧是卧室,次卧则布置成了?类似个人工作?室的空间,满柜的书、建筑模型、收藏的钢笔也占了?两行柜架。证书和奖杯之类琳琅满目,放在置物架最?上端。
沙发靠南窗放置,顾连洲叫司玫先坐下,又?亲自将那座奖杯取了?下来给她。
司玫将奖杯捧在手里?,合金材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感十足,细细地?看篆刻于金色的铭牌上的,他的名字。
顾连洲则半靠在她对面的沙发扶手上,站着看她玩玩具似的,拿着那奖杯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心情飘飘然的,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还没倒时差,便忍不住点了?支烟提神。
不过避开她了?,手指挂着细烟,让烟雾向下风口?飘走。
“……获奖评审词,我还记得?!”
她那天晚上,翻着公众号看了?不下十遍。
司玫雀跃地?仰起脸来看他,这会儿两靥白皙,梨涡浅浅的,红晕已经褪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邀功似的,“顾用独特的空间构成与丰富亲和的地?域性材料,重新?定义了?后?现代主义建筑与时代环境矛盾的辩证。他以空间秩序和对材料的感知力,在城市小尺度建筑中寻求历史与延续,点燃了?……”
顾连洲听得?烟灰一抖,笑?了?,“我这两天,从别人那儿听得?那些所谓定义够多了?。好不容易回来清净了?,你这又?是干嘛?”
司玫笑?了?笑?,却继续背道:“点燃了?……唔。”
他附身,捏住她的下巴,往唇上重重一堵。
并重重地?吮吸了?一下,旋即松开,“……再点燃个试试?”
就不怕把他给点燃了??
司玫的下巴被强行挑起着看着他,从促狭的笑?意里?,似乎读出了?潜台词。
顿时红晕上脸,也不吭声了?。
顾连洲笑?笑?,将烟揿灭,捞她起来。
恰巧搁在一旁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事前他点过外?卖。
他这才放过她一马,让她在家里?呆一会儿,自己则下楼取餐。
片刻后?,顾连洲喊她去餐厅。
桌上摆的四菜一汤,是学校附近一个私房的菜色,司玫光闻着味儿就认出来了?。
她大学时代和同学们做方案,晚上在转角熬夜通宵,如若加餐宵夜,必定点这一家。
不光卫生干净,而且口?味好分量足,最?重要的是营业到深夜。
顾连洲挑眉,评价她:“你倒是好养活。”
却没说?,他读大学时也点的这家,俩人的赶图外?卖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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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顾连洲决定去个洗澡。他本意是,让自己精神活泛点,不然真没那个精力,再开车送她回去。
司玫愣神,洗澡,做什么?
但她不好说?什么,也不敢问,便点了?点头,在客厅自己坐着。
顾连洲见她没有异议,便回卧室翻出家居服与浴巾,越过她走到独立浴室。
水声淅沥沥打在瓷砖上,清脆地?往耳朵里?钻。
司玫是出神的,她无法忍住不听那方向传来的声音,坐在沙发上单手捧着手机,碎片化的娱乐新?闻,丝毫读不进?去。
所以刚才,顾连洲的意思是,她今天要留宿吗?
岑露这时候发来信息,问她今天不是周五吗,怎么还没回,还在加班吗。
司玫怔了?一下,犹豫半晌,打出来几个字,但没法发出去。
这时,顾连洲刚好推开了?浴室的门,浅灰色的家居服,额前的头发湿垂下来,还在滴水。
面色在灯带下泛不太健康的白,眼下依然黛青。
他用浴巾揉了?把短发,往她的方向走,语气?轻松:“在看什么?”
她跟前正摊着一本方案图集。
司玫唔了?一声,把手机撒开,假意在读书,囫囵说?出页眉上的小标题,“就……感觉高级派厉害啊,哈哈。”笑?得?那么僵硬,她还是在掩饰。
顾连洲走过去,感到她的古怪,正好一眼扫到了?屏幕上的字。
他楞了?一下,大喇喇直接拿了?起来,笑?了?,“正好我也在想,是继续疲劳驾驶开车送你,还是让你自己把车开回去,停路边再扣点分;你这是帮我想了?第三?种方法?”
司玫一惊。
啊?送她回去?
她回过神,伸手往前摸手机,抬头,但手机已然落到他手中,仓皇极了?,“顾老?师,我……”
顾连洲直接把她打了?一半的话发出去,还到她手上。
岑露:【你怎么还没回啊,加班吗?】
司玫:【可能回不了?了?,公司团建通宵。】
司玫看到手心里?这几行字,直接社死。
微微地?抬起头来,顾连洲人已不在眼前。
她放松地?往里?屋张望。片刻后?,他手里?挂着几件T恤出来,领着她去热气?与香氛尚未消散的浴室,给她介绍热水开关,还有洗浴的用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看似没给她太大压力。
事已至此,司玫也没法解释了?,只有硬着头皮去洗。
水雾升腾起来,她脑子?都是糊的,去摸置物架上的沐浴露,却拿出瓶须后?水来,又?让她战战兢兢一下,东西直接砸到地?上。
顾连洲在外?面喊了?她一声。
她忙答,“没事没事,东西掉地?上。”
外?面没有声音了?,她终于舒了?口?气?。
洗完澡,司玫穿着他的一套衣服出来,T恤盖过屁股,而裤装……因为腰的尺寸不符,她穿上总掉,她愣拉着裤边掖了?好几圈,在腰部掖出个夸张的疙瘩,才勉强束缚住。
裤腿更是拖地?长度。
她从独立浴室出来,出乎意料的是,顾连洲还在客厅坐着,他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又?戴上了?眼睛,面前则放着笔记本填脑,靠在沙发上,茶几上一杯提神的冰咖啡。
“有些工作?邮箱要回,你先坐儿吧。电视柜里?有switch,饮料在冰箱里?。”
他抬眸看她一眼,继续低头,对着笔记本办公。
司玫意识到,好像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连洲乘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巴黎回来,然后?就去公司接她了?,迄今为止尚未倒时差,还要忙手头的工作?。
她还苛求他送她回家……也太不讲道理了?。
“您忙就好,我……自己坐着玩儿。”
司玫讪讪,缩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但是,整个人无可避免的心跳加速,想东想西。
方才洗过澡,她身上沾染上了?与他一致的木质冷香,而此刻套在身上的,是沾染过他体温的家居服,有种被他环抱的感觉。
哦,还有……他家只有一张床。
司玫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低头开始拨弄手机,照着回忆,把原来的软件全部下回来,顺带研究一下ios系统。
偶尔出神,才抬头看看他,弥补一下过去两周的分离。
顾连洲工作?的时候,总会戴上眼镜。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他,那副银丝边眼镜挂在鼻梁上,太过斯文禁欲了?。
以至于在从前,她但凡燃起一点绮丽的心思,都会默念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正在她歪七扭八的心思乱往外?冒,顾连洲蓦地?从笔记本后?抬起一眼。
手指修长,向上轻轻一推,镜片后?的眸子?泛着薄光,“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司玫磕巴一声,忙抬起手机,遮住视线。
然后?心脏突突突地?乱跳。
这时候,上方提醒框闯进?来一条消息。
她点进?去一看,是骆钧,说?不小心摔坏了?手机,无论如何也要给她赔偿,然后?转了?几千块过来。
司玫汗颜,决绝地?回复他真的不用,她已经换手机,他再这样,她就只能拉黑他了?。
骆钧束手无策,只有偃旗息鼓,她松了?口?气?,回复:【嗯,谢谢你的理解,那拜拜了?。】
顾连洲着实有点熬不下去了?,捞了?个一般般的水奖,邮箱里?成堆的邀请函,看得?人眼花缭乱。忍不住呔了?声,看下方的时间已经到十点钟,将电脑一合。
司玫一个抖擞,手机从掌心跌到地?毯上,她发誓绝对不是做贼心虚。
可动?作?却显得?不大光明?磊落,她陡然一惊,去捞沙发上的手机。不料还是被顾连洲先拿了?起来,本没打算看,可递给她之前,屏幕上方的两字备注太过刺眼。
见状,司玫站了?起来,去够,“顾老?师……”
方聊天记录都是光芒磊落的。她心虚在于,怕骆钧乱说?,下午的时候他明?显对顾连洲充满敌意,保不齐下一句就要骂他枉为人师、有辱斯文。
顾连洲拇指随便划拉一下,直接把这人拉黑。
准备还回去呢,竟发现小朋友上前一步,跟要抢似的,他顺势把手举高了?点。
“顾老?师,您给我把……真没聊什么!”
她扎巴扎巴眼,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带着娇气?。。
顾连洲轻笑?一声,将手机缓缓往下放,她却火急火燎的,非要垫脚去够,结果一个趑趄,整个人向前倾倒出去。
他忙势环住她的腰,但重量已经压下来,两个人齐齐跌到了?沙发上。
然而你司玫想象之中跌倒的生疼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抱在一副硬朗温热的身体上,交叠这,以极暧昧的姿势。
她赶忙一轱辘,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正襟危坐。
热意涌上脸颊,忙不迭低头,整理平展衣服褶皱,当刚才什么也没碰到。
顾连洲喉咙微微紧,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去书房放电脑。实则他还记得?,方才两腿之间,将她一条腿夹持在中间的暧昧触感。
他又?在书房抽了?支烟。
薄荷凉的爆珠,冷意倒灌入喉,将温度降得?彻底,才跑去浴室,再一次漱口?。
出来喊她睡觉,却见她半个人趴在沙发上,上下眼皮糊在一起,恹恹欲睡。
“……司玫?”
“嗯,顾老?师。”
她恍然醒来,不知道自己就这几分钟是如何睡过去的,眼皮子?重得?出奇。
困意袭来,她反倒觉得?光明?磊落了?。
顾连洲让她去卧室里?面睡觉,她就利落地?拍拍屁股起身,跟他进?去了?,往床上一坐,迷迷糊糊地?往里?爬。
顾连洲也坐下来,她身边下陷出一个小窝,司玫忽然一个激灵,她今天是要和他睡一起吗?
撑起胳膊下意识地?要起来,他长臂一伸,将薄薄的空调被搭了?上来,“你确定要睡那边吗?空调风对着吹,冷不冷?被子?盖好。”
“……哦。”
她跟着被子?,被他压下去了?。
司玫完全不敢动?,平躺,余光时不时地?望旁边偏,顾连洲坐靠在床头,她听见摘除眼镜,金属腿相碰的声音,他随即拉了?台灯,室内一片黑暗。
她悄声问:“顾老?师,您睡了?吗?”
顾连洲挑眉:“……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
死寂的氛围霎时破了?功,顾连洲忍不住笑?,问她哪有人刚躺下就睡的。
如果想聊会儿天,他也可以陪她,“如果你需要睡前故事。”
说?着,他侧过了?身,目光慢慢地?看过。
司玫如释重负,也转了?个身,与他四目相对,漆黑的夜里?,只剩下两个人交织的心跳声。
她的眼睛黝黑,亮得?像小鹿,把话题又?跳回到最?初,他拿奖那茬。
她说?自驾其实看过他之前做的那个书店了?,最?喜欢的不是评审词的内容,而是读书大厅,建筑内环境的设计,自然采光的再利用。
“哦,那采光做的是挺好,”顾连洲淡淡,伸手撩开她眼帘的头发,“但那不是我做的。一个朋友,他负责绿色技术,我负责设计。”
司玫心里?慌了?一下神:“那我也是认真的,很喜欢您那个顶窗采光的设计,通高的空间,有种空灵感与集聚感,而且北欧的天气?总是很冷,引入自然天光,评选词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沉吟了?片刻,敛眸,“司玫……”
“嗯。”她乖乖枕住自己的胳膊,真跟小孩儿听故事似的。
顾连洲道:“我知道为什么回来教书吗?”
她略微一迟,“……为什么?”
他舒了?口?气?,两个原因。
第一,现在经济发展促使城市现代化的速度太快了?,四处千篇一律的房子?,很多地?方是没有历史感和时间感,现代化是一个很表面的变化,其实有很多东西从中失去了?。整个设计环境都很畸形,包括教育。
司玫沉默一霎。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阻止城市现代化的进?程。现在还没有建筑理论,去评判经济发展带来高度同质的城市化,是好或者不好。”
“只是尽己所能,无论是做那个书店设计的原则,还是回雾大教书。”
“建筑师有社会责任,尤其是在当代社会变革最?快的时代,明?白吗?”
“……我明?白了?。”
司玫看向他幽深的眸底:“在时代剧烈变化的时候,建筑师不能屈服,相反的,责任更大。”
顾连洲怔了?一下,惊讶于她把他想表达的大差不差。
话题不由自主到这儿来了?,气?氛忽然严肃凝重,他从胸腔里?吐了?口?气?,又?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行了?,睡前故事讲完了?,睡觉。”
“啊,等下,顾老?师。您还没跟我说?第二个原因呢——回来任教的。”
顾连洲笑?,“这还不简单?”
她眨了?眨眼睛,“是什么呢?”
“……寒暑假。”
司玫一怔,噗嗤地?笑?了?出来。
这怎么和她想象之中,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燃灯者不一样呢?
顾连洲颇具惩罚性地?,揉了?揉她一记蓬松的发顶,笑?着问,小朋友有完没完了?,十万个为什么也没她这么会问。
说?罢,她微微抬头,正遇上他落下来一枚吻,缓缓印在她的发顶。
司玫像是被封印了?似的,木头人般,霎时一动?不动?了?。
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眼睛,陷了?进?去,眨也不眨。
顾连洲胳膊往她身上一搭,似笑?非笑?,“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似乎是看透了?,她心里?藏着一句话没说?。
司玫骤然一缩,仗着天黑,脸红也不会被瞧见,胳膊撑起来,仰起半身,往他唇边轻轻一碰,又?瞬间躲回被子?里?,“顾老?师……这段时间,我想您了?。”
顿了?顿,露出双怯怯的、湿漉漉的眼睛,“很想,很想。”
他痴怔一刹,几分恸然,长臂一伸,将她拉近怀里?。
司玫整个人靠近了?他的怀里?,完全被男人围住了?,无论是呼吸声,还是气?味,亦或她耳畔蓬勃的心脏跳动?,密不透风,他覆压般地?吻了?下来,又?似带着近乎极限的忍耐。。
司玫有点呼吸不上来,心跳飞速。
但很快,他把她松开,定定看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眼睛,很离奇地?说?了?一句,“黏黏,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先发这么多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