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一大早就被不过圣诞节的疯狂研究人员喊去记录数据，边荀了解过了，今天只是很简单的记录工作，他暂时不想面对王淮，便没像往常一样跟去，只是简单地和老教授打招呼，收下一份精美的圣诞礼物，接着去办公室换上常服，开车在街上闲逛。
边荀戴起蓝牙耳机，拨打叶阳的手机，约他出来见一面。
“我今天有事。”叶阳正在敲代码。
边荀：“关于王淮，我想说的是——”
叶阳马上说：“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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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在路边的露天咖啡馆见面，叶阳赶到的时候，边荀正在翻报纸，笑着问他：“来点什么？不要拘于俗礼。”
“不用了。”叶阳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怎么了？”
边荀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放下报纸，令人生出一种他下一秒就要吹起口哨的错觉。
“虽然你们不能见面，所里也禁止带手机，但总是有办法弄到照片的。”
叶阳觉得他今天不太正常，联想到王淮可能出了什么事，担忧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边荀觉得和叶阳聊天挺难的，于是直接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他。
叶阳接过一看，呆住了。
“后面还有，你可以滑动。”边荀说。
手机里是王淮的照片——他坐在落地窗旁边发呆、或在床上看书、或优雅地享用西餐、甚至还有他刚睡醒时头发蓬乱的样子……这些当然是边荀拍的。
西餐是罗易斯出的馊主意，罗易斯说要让不会用刀叉的王淮出糗，再像个好朋友一样教他如何享用西餐。最后是王淮像个经过训练的富家公子，优雅而享受地吃完牛排。
边荀当时在旁边看，忍不住就拍了这张照片。
王淮以前在网上学过西餐礼仪。其实他懂得很多，只是不愿花时间去尝试，性格又偏内向，容易受欺负。后来边荀再没给他做西餐，也不允许罗易斯开他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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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长高了一点。”叶阳说。
“并不，他瘦了。”边荀像个一时得志的小丑，骄傲地说道，“他只到我的肩膀高度。”
叶阳算是明白他的来意了，拿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半晌，所有怒火也只是化成一个风轻云淡的笑：“是吗，那可能是我眼神不太好，感谢你给我看这些照片。”
“不客气。”边荀优雅地喝了口咖啡，“叶阳，你们不能见面，但如果你想看他的话，可以联系我，我会带些照片给你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哦，你划到第四张照片，这个房间是我亲手布置的，你和他生活那么久，一定最明白他的好恶，你觉得我为他准备的这个房间怎么样？需要添点什么东西吗？或者你觉得太单调了，需要一束玫瑰花吗？他喜欢吃什么？为什么我学会了北京菜和粤菜的做法，他仍然吃得不多……”
叶阳关掉手机，递出去。边荀伸手去接，谁知道叶阳根本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而是冷冷盯着他：“我希望你是真心待他，而不是把他当成胜利品，来朝我炫耀。”
边荀嘴角抽了一下：“你，你在说什么……”
“让我说完。边荀，你现在这样，像个让人作呕的妒妇。是的，房间很漂亮，但是你没有问过他喜欢什么，如果你问过了，房间装潢不会这么浮夸，你以为为他搬来英国皇宫，他就会感恩戴德吗？我告诉你，不！完全不！”
边荀连手机都不要了，抽回手，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还有，你就算把菜谱都背下来，为他做满汉全席，他也不肯坐下来陪你共进晚餐吧？被我说中了吗？没事，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和他共进晚餐的机会也很少，我一直忙于工作，疏忽了他的感受。”
“就说今天圣诞节，你一定为他准备了很多礼物，但我打赌，他一样也没有收。不管你的东西多贵多精致，他都不会收下的，你一定还抱过他了，对吗？他就这点让人觉得很乖，你们抱了多久？”
边荀：“……”
叶阳把手机放在他面前，语气稍稍缓和下来：“你不用拿这些来酸我的，我是真吃醋了，才会说这些话的。”
有了台阶可以下，边荀脸色也好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一笑。
有些东西藏在心里，明白就好，大可不必直说。
边荀人不坏，叶阳相信他不会拿王淮怎么样，这通发泄单纯是因为看不起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要是好好说话，叶阳还真能被酸到，但他是来炫耀的，叶阳能不火大吗？火大到都没心情吃醋了！
边荀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简单明了跟他说药物正在开发，进程比预期更快，或许不用一年，就可以投入临床试验了。
叶阳不关心实验进程，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末了，问道：“他没闹吗？”
边荀说：“哪能没有呢，头两天谁都不让靠近，失眠了一周，所里的人还没接触他，他就要先把自己搞垮了。”
这说明王淮很想家，叶阳为王淮的遭罪感到开心，又说：“那后来呢。”
“他自己想开了，说会配合我们的实验。”
叶阳笑了一下：“你们太宠着他了。”
“不是我们，是我。”边荀说，“不论他是谁，变得多傻多老，他都拥有从我这里索取的资格，他拥有我的一切承诺、我的灵魂，也不屑于拥有。”
早晨的太阳、路边发着光的雪、火红的圣诞气氛，都没有眼前这个人耀眼。叶阳几乎要怀疑，他还是不是从前那个敢爱不敢说的边荀了。
“你说话的方式变了，你以前甚至不敢说‘爱’这个字。”
边荀说：“我现在每天都会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年后一定会忘了我，我只有这一年说的机会了。”
叶阳垂眼看着桌面。
边荀说：“你能保证，等他恢复记忆了，依旧爱他吗？”
叶阳说：“你们总能轻易把‘爱’挂在嘴边，但我不行。王淮的父亲救了我一命，他父母去世后，名义上，我爸是他现在的监护人，虽然他已经成年，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可我们回的是同一个家，我再爱他，也无法给他想要的。”
“这就是你一直把他推开的原因？”边荀有点想笑。
叶阳说：“是的。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
边荀不打算解开他的心结，而是换了个话题，问王淮喜欢吃什么。
叶阳没有任何隐瞒，还提议把那些巴洛克式的家具搬走，换成简单的即可。
边荀小心记下，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手表。数据记录应该完成了，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拿了不少小费压在咖啡杯下。
他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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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被边荀载回旅馆，车一开走，他就和从加长版劳斯莱斯下来罗易斯碰面了。
罗易斯先是笑，又吃了一惊，“嗨，哦，Sadprince,IhopemylateChristmasgreetingswillmakeyou□□ile.”（忧郁的王子，希望我迟来的圣诞祝福能博您一笑。）
叶阳勉强一笑：“MerryChristmas,myfriend.”
叶阳没想到罗易斯会来，他什么都没准备，身上也没多余的可以挥霍的钱请这位开着豪车的帅哥。
“我带了，中国的茶叶。”罗易斯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罐铁观音，高兴地说：“这是珍宝！只有你，懂我的热爱。”
“可是我没有茶具。”叶阳耸耸肩。
罗易斯神秘地笑了一下，又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整套紫砂茶具。
叶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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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壶盖咕噜咕噜作响，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罗易斯举起茶杯，慢悠悠品尝着。叶阳顿时有种回到a市和叶清跨年的错觉。
罗易斯放下茶杯，深呼吸口气，一脸陶醉：“哦，我活了。”
“……”叶阳静静帮他冲上。
“你看起来，不开心。”罗易斯说。
情敌的一时得意，让叶阳觉得不爽，他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我喜欢上我弟弟，但我不敢跟他在一起。”
“OhGod!”罗易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不怪罗易斯这么大反应，这事叶阳平时只敢在心里想想，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挺令人闻风丧胆的。
他和王淮不是亲兄弟，事情没那么严重，但这么说也不假。
叶阳把还冒着热气的茶放在离罗易斯最近的桌边上，说道：“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罗易斯举起茶杯一口灌下，完全没有刚刚品尝的那股悠闲劲儿，“我，你，你……可你看起来，很老实。”
叶阳心想罗易斯可能在担心自己的菊花，于是出言安慰道：“我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
罗易斯这才把肩膀放下来，“那你们，做过爱吗？”
“……没。”
“哦，失礼了，我以为你是色魔。”罗易斯笑了出来，“原来是，纯情的，未经人事的，小少爷。”
叶阳哭笑不得，心想你知道‘未经人事’是什么意思吗。“我弟弟也在华盛顿，因为种种原因，我暂时不能去见他。”叶阳说，“其实我们不是血亲，只是以兄弟相称惯了，我们没伤害过任何人。”
“哦！”罗易斯说，“我仍然，祝福你们。”
“谢谢。”叶阳道。
老实说，叶阳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他好像不爱任何人，至于王淮，也只有偶尔才爱，更多时候，他还是不想爱王淮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罗易斯突然换了英文说道：“别这么沮丧，你怕别人说你们□□？但其实你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怕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你们？别太自作多情哦，大家忙着享受生活，赚钱和陪伴爱人，才懒得理你们呢。你可以带他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偷偷办一场婚礼，再突然跳到大家面前，说你们结婚了，吓死他们。”说完，他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生米，煮成，熟（shou）、熟（shu）饭！谁能，拿你们，怎么办？”
叶阳吓得脸色都变了：“听起来很浪漫，但那是私奔！”
罗易斯说：“能获得幸福，就比什么都重要。”
茶水已经凉了，叶阳沉默半晌，低声说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