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沈暮霖把早就准备好的文档——王淮小说和王致车祸的报导,一起发到江子卓的手机上。
不出十分钟,江子卓就回信了:你是谁?
沈暮霖没直接回复他,只把要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发了过去。
司徒曜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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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我要的孟买猫呢?怎么还不送来?”
管家头顶冒汗,礼貌地说道:“先生,飞机最少要15个小时才到北京……您如果急着要的话,我可以把之前那只找回来,您看……”
边虞冷冷说道:“什么流浪猫都能进我家的吗。”
管家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个被包养的小公子住进这栋别墅前,暴君从来不养动物,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只适合养蛇。养猫?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不知道这次是哪只宝贝猫被买来这儿…踩成一团血肉了。
边虞往后倒去,陷进沙发中,闭上眼,抬手捏着眉心,“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是。”
边虞挥了挥手,管家马上识趣地退出去了。
纯种的孟买猫在美国,空运到北京来最少也要半天时间。现在行李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那只猫一来,把人哄骗上飞机,他们就能离开这纷扰之地。
到得那时,他不是什么心理学家,不必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为那些趾高气扬的疯子看病,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来一场假死重生,瞒天过海,在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快乐地生活着。
不长,就后半生。
救治了那么多病患,现在应该轮到他救救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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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地点定在一个公园,沈暮霖坐在雨亭的石椅上,摘了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不久,一辆的士停在公园门口。
来了。
江子卓穿着家居服小跑过来。震惊地说道:“是你!?”
昨天他和廖明丰聊得比较多,忽略了这个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少年,今天一见,才惊觉他更不一般。
沈暮霖松开手,叶子被风吹走了,他的声音也被风送进江子卓耳里:“王淮在哪里?”
江子卓没有坐下,垂在大腿旁的手指颤了颤,“你在说什么?”
沈暮霖站起来,走到江子卓面前,“姓叶的说你很照顾他,送他名牌手表,特意从北京飞去广州看他,告诉他老师病重垂危的消息。你对他可真好啊,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北京吗?不知道对吧,知道他为什么不考北京的大学吗?也不知道对吧,你比被拖进屠宰场的猪还可怜啊。”
江子卓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这副害人最深又浑然不觉的模样激起沈暮霖的怒火,他抓住江子卓的衣领——如果不是看在王淮的面子上,这双手会捏住他的喉咙。
“你这头蠢猪,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九年前,你的好哥哥把他骗到边虞的心理咨询室里,鬼知道那个边虞对他做了什么,阿米替林知道吗?三环类抗抑郁药!好好一个人,被你哥和边虞折磨出抑郁症!”
江子卓:“……”
“告诉我他在哪!”
素不相识的人的话完全没有信服力,但江子卓是那种连听都听不得王淮坏话的人,他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拳头握得死紧,“你在说什么?阿淮怎么会得抑郁症?”
沈暮霖说:“因为你哥带王淮去看心理医生,边虞就是那个医生,他根本没帮他看病。”
江子卓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他哥去找边医生,这很正常,他们两人是大学同学,跟王淮无冤无仇的,害他做什么?
“不相信?好,边虞有一个弟弟叫边荀,是他高中和大学同学,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他,问他我说的是真是假!”沈暮霖念了号码,“打啊!边虞的亲弟弟的话你难道也不信吗?快打!”
江子卓拿起手机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他怎么肯定这个号码就是边荀的?或许是这个怪人随便拉个人来骗他。思及此,他便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我哥不会骗阿淮的,王叔叔去世后,他情绪很低落,我哥应该是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还有,边医生那会儿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害他?”
沈暮霖气得脸色通红,怒吼道:“边虞根本没把他当人,他跟你哥就是一伙的!”
这人是在无理取闹道。饶是江子卓脾气好,被一个陌生人一骂再吼的,也开始不耐烦了,“我是知道医生还有个弟弟,但你拿什么证明电话那头就是边荀?”
沈暮霖:“他和王淮是大学同学,如果你够了解王淮,只要你问的,他也都知道。”末了,补充说道:“他不会骗你,他跟边虞和你哥都不一样,他还是个人。”
“对不起,你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江子卓打开他的手,整理好衣领,“我已经找到你那本小说了,但那本书已经停更了,我只想知道作者是不是阿淮?”
“你们学生时代的回忆只有你们清楚,我有他写一半的文档,现在就传给你看,他在回忆那一卷写得很混乱,但还是可以证明,九年前四月份左右,他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残忍地虐待。”沈暮霖放下手,说:“高考前几个星期,周六,他从a市飞往北京,回家的路上遇到你堂姐江燕,江子然闯到他家,殴打并辱骂他是恶心的同性恋,但他什么也没跟你说。你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你那位好哥哥,还有他家里小区的物业。”
“江子然出于什么目的把他骗到边虞的咨询室里,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边虞把他当成小白鼠虐待才成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心理学家,他弟弟边荀可以作证。”
沈暮霖之前打好的草稿全说完了,现在他已经无话可说,但江子卓看起来还是无动于衷。
其实话说到这里,江子卓的内心已经是动摇了的,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他要用自己最后一点理智欺骗自己,因为如果他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就意味着是他亲手把阿淮送到魔鬼手中。
魔鬼?边医生是心理学界响当当的大人物,他真的像这个人口中说的,把阿淮当成实验品,成功逆袭成为如今名气最盛的学家吗?
江子然又为什么要把人送到这个魔鬼手中?
细想起来,这些都毫无逻辑,甚至带了点夸张的成分,但是那本小说……
他知道那本小说一定是阿淮写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而秘密在字里行间里都有迹可循。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机,拨打沈暮霖刚刚念的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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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苏拍掉肩上的雪,按了门铃。
管家认得她,在征得房子主人的意见后,便把来人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方苏十分坚持:“我跟老师说句话,说完我就走。”
管家好心地劝说道:“方小姐,先生不方便见客,而且现在他很生气,您还是不要在这节骨眼上……”
“事关紧急,麻烦您再和他说下,就跟他说之前交给方苏研究的药有进展了,求求您。”
管家自己也有孩子,和方苏差不多年纪,因工作原因很久没有见面了,看到方苏令他想到自己的女人,对这孩子非常有好感,听到她说“求”,便不忍拒绝,只以赴死的姿态说道:“那我再去试试,你等我的消息。”
方苏感激地说道:“谢谢您。”
五分钟后。
方苏在管家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这是她第一次去二楼,以往都是在地下室和边虞见面的。
果然如管家说的,边虞心情很差。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看方方格格的报告书。
佣人端了热咖啡进来,和管家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方苏几个小时前在实验室有了震惊的发现,此时也顾不上边虞心情好与坏,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师,那种东西碰不得的,他能入侵到宿主的大脑破坏海马体扭曲记忆,却得定时服用才有效果,使用次数多了便能登堂入室,大脑会被迫减少分泌记忆载体的海马体,人会变得痴呆麻木。”
边虞放下报告书,声音平淡:“好。”
边虞收到边荀的药物后就叫人拿了一点去给方苏,他是心理学方面的领路人,但并不是药物研究的佼佼者。方苏虽然也是研究心理学的,毕业后却没找心理学相关的工作,反而投入到药物研究之中,她是真正的天才,只在研究室混了一年就成为整个研究中心的核心人物,甚至连工龄最老的教授也不敢小觑。
边虞转头看着阳台外的雪,再次重复道:“好,我知道了。”
管家突然来敲门,在门后说道:“先生,猫已经到了。”
方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老师不是最讨厌这些小动物的吗?”
“是的。”边虞兴致缺缺,甚至看起来有点疲累,“以前很讨厌,现在很喜欢。”
这位老师一向是喜怒无常,却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眼神。她还想再八卦几句,但是边虞又拿起桌上的报告书——这是送客的意思了。方苏只得起身,道:“老师您忙吧,我回实验室了。”
边虞“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管家送走方苏,马上把猫提了进来。边虞看着黑色短毛黄瞳孔的猫,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之感。
孟买猫的毛非常短,跟一层漆似的黏在皮上,抚摸起来手感太差。
边虞挥了挥手,管家把猫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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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璀璨的华盛顿。
边荀下班,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刚脱下外套,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中国来电的号码。
他把外套放在沙发上,按了接听:“喂,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表示声音的主人现在非常紧张。
边荀压下内心的好奇,说道:“我是边荀,请问您是?”
“……请问是边虞边医生的弟弟吗?”
“是的,您找我有什么事?”边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牛奶,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我叫江子卓,是江子然的弟弟,我想问你关于……王淮的事情。”
边荀把牛奶盒子捏变形了。
……
江子卓一脸迷茫放下手机。
沈暮霖坐在长椅上回复司徒曜的消息,司徒曜说叶阳和廖明丰无功而返。
沈暮霖看到江子卓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收起手机,冷冷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人在哪儿了吗?”
“医生……边虞家…”江子卓脸色惨白,呼吸混乱,许久,吐出一句话:“他们…阿淮今天就要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