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什么深仇大恨

少年在冷水里泡了太久,第二天发起高烧,面红耳赤躺在床上痛哭地喘息着。

边虞第23次放下手里的针剂,着急地来回踱步。边荀说,这种药物只在蜗牛和老鼠身上实验成功过,不敢保证会不会与退烧药药物相冲,搞不好还会弄死个人。吓得边虞差点把手里的针打碎了。

王淮烧了大半夜,已经出现脱水症状,再不送医院只怕有性命危险。

心理医生痛恨自己的无力,在床边走来走去,拿起专业书又放下,打电话给上次请到家里看病的医生,又在看到王淮一身□□的痕迹后挂断了。

边虞倒了被温水,扶他起来喝下:“喝点水,来,张嘴,王淮,听话,张嘴。”

王淮把嘴唇咬得死紧,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涣散,又闭上,似乎是睡着了,眼角逼出泪光。

边虞长这么大,只对边荀这么低声下气说过话,这是第一次恳求外人,只为了让他喝一口水。

“别睡了,喝点水吧…”

“…好难受……”王淮咬着牙,声音含糊不清,“……叶阳…你去哪儿了,咳咳,咳咳——”

“闭嘴!”边虞忽然暴跳如雷,站起来,把杯子砸在他身上,“闭嘴闭嘴!”

荒唐。

边虞跨坐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脖子,一遍遍说“你没有哥”。

如果王淮没生病,听到这句话,他会像以前一样,疑惑一阵,然后不了了之。他头昏沉沉的,眼前阵阵发黑,却有一个声音近在耳畔,强烈到无法忽视。

那个声音是他自己,他说他有哥哥。

边虞一顿,震惊地看着他。

王淮勉力睁开眼睛,被水杯砸到的地方流血了,血流进眼睛里,眼睛被刺激地流泪,满世界都是红色的。

“我……我有哥哥,我哥在哪?为什么不来找我…痛!那是什么!”

他从没见过那么粗的针头,那东西扎进肉里,血不会喷出来吗?

好痛啊……

边虞听到他说“有哥哥”之后,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飞快跑到办公桌边,搜出边荀寄来的药物,按着他的手,打进他体内。

王淮使劲挣脱,却撼不动边虞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淡蓝色的液体被缓慢推进体内,未知令他恐惧,哭着大喊:“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不要!好痛——”

“闭嘴!”边虞情急之下,忘了这药物的大忌,不宜过量过猛,下手毫不留情,迫不及待用力按下针筒,“忘记那些事!你记住,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只有我!!除了我你谁都不认识!”

“我不要……忘记…好痛……不要了,求你……放了我,哥哥……”

暴力还在继续,王淮的眼帘似挂了秤砣般沉重,药物开始发挥药效,他无力地闭上眼睛,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如穿过时空隧道从亘古而来,在心里回响着——

“你是流离在世俗外、独一无二的存在。王淮,至少对我来说,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怎样我都不想管,但你既然做了我最特别的存在,我就要管你。”

……

更多的话,随着沉睡消失了。

一针打完,王淮整条手臂都是冰冷的,边虞拿了个热水袋垫上,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俯身亲吻他,啃咬撕扯,离开少年伤痕累累的嘴唇,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以示安慰,柔声说道:“这只是个梦,闭上眼睛,你累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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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海淀区。

一辆高调的红色跑车停在酒店门前。

李铭在睡觉,听到催命的门铃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被打开了,酒店经理战战兢兢地把老板请进去。

房间很暗,暖气没开,潮湿而阴暗,桌上放着各种针管仪器,如在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

白泷支开经理,绷着脸走进房间,拉开窗帘,沉声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李铭听声识人,烦躁地把脸埋在枕头下,继续睡觉。骂了一句“你管我屁事”。

白泷简直怒发冲冠,直接掀开被李铭身上的被子扔一边,“有人疯狗一样到处找王淮,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人知道你把他带出来吗?!”

李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睁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谁?”

白泷拿出手机,打开江子卓发来的他们家门口的监控视频。

李铭坐了起来,确认视频里没有出现叶阳,白眼一翻,又倒回床上。

“他们是谁?你不是整天和叶阳腻在一起吗,怎么不知道他身边有神探一样的家伙,现在怎么办?!”

李铭被他吵得睡不着觉,又坐了起来,头发凌乱,低声喃喃说道:“是他?”

不怪白泷急得没了风度,王淮知道李铭吸/毒,甚至贩毒,他是那样聪明而敏感的人,背后还有一个江子卓,只要他再顺藤摸瓜一把,并不难抓到躲在交易链背后操控一切的白家。

他会为被蒙骗吸/毒的叶阳,做出颠覆天地的事。

叶阳与他们的世界毫无关系,可一旦动了他一根毫毛,就是与王淮为敌,就算白泷和王淮有十几年的朋友情谊,在王淮面前也不过是一抹就去靡粉。

李铭把视频回放,又看了两遍。不知道白泷的朋友是谁,家门口挺豪华的,还有佣人在庭院的花草。他盯着视频上三个背影看,知道他们无功而返,便问道:“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家伙”是指王淮。白泷的耐心快要到极点了,沉声答道:“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他们到底是谁?”

“人是你带走的,你不知道?”李铭说。

“你和他不是一类人,还想活命的话,我劝你别打他的主意。”

李铭不屑地发出“切”的一声,说:“我废了他一只手了,要没命早就没命了,我看是你们把他弄到地下场给玩死了吧,长了双会勾人的眼睛,谁不想射他一脸——”

白泷被这一泼油浇在心头,火气更大了,直接揍他一拳,把人按在床上,“你他妈把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他怎么了!你妈的——”李铭干了多年底层劳动的活儿,力气极大,一下就把白泷掀翻,反客为主地按着他,“老子就看他不顺眼!迟早艹死他,个妈的,敢在叶阳面前削老子!没你拦着,老子早把他丢给饿狗活活艹死!额额——”

白泷要被他掐死了,脸色涨得通红,拳脚相加都奈何不了盛怒中的人,只剩了一张嘴可以反抗:“活该被你发小看不起,李铭,你可真失败,你就是比不上王淮,你活该!”

“我杀了你…杀了你…”

“你杀啊!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你发小断了海/洛/因,就跟我们一块去死吧!”

李铭狰狞的面目忽然变成一片空白,一身戾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刚刚张牙舞爪的恶魔消失得无影无形。

“我……”

白泷轻而易举挣脱他的钳制,做起来,掏出口袋里的针剂,打进他手腕内侧的静脉上。

李铭说:“我刚刚…太冲动了,说的都是胡话,不是真心话,忘了吧。”

白泷整理好衣领,瞥了他一眼,没见他一脸愧疚,就知道他口是心非。幽幽叹了口气,“我今天找你不是谈这个的,你把视频里的人弄走,别让他们留在北京,”

李铭说:“矮的那个我不知道什么来历,其他两个听说是王淮的大学朋友,都是些没有背景的无头苍蝇,你害怕什么?”

白泷说:“祸都是你闯出来的,你叫我不着急?你最好马上把叶阳这事处理好,你去祸害任何人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搞到王淮身边的人,他有人从撑腰的,弄不好你我都要去大街上喝西北风!”

在李铭眼中,白泷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尤其穿着黑色的西装还绷着一张脸,不像是老板,反而像黑道老大。

斯文败类。

不过这败类现在一点也不斯文,李铭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激动,竟是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新奇感,忍不住笑了出来,“谁帮他撑腰啊?叶阳?他不过是个没权没势只想过安稳日子的程序员,能在你们这些大老板的手掌心里翻出什么大浪?”

“叶阳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白泷说,“你到底跟王淮什么深仇大恨?”

李铭冷冷一笑,道:“深仇大恨谈不上,互相看不顺眼而已,你觉得我这种没文化的低等生物很可笑?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们看得起。重要的是他知道我把那东西给叶阳,我一旦被送回监狱,你就得跟着进来。”

“早在广州我就想杀了他,是你不让,现在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就算被人发现了,我最多就是再坐一次牢,反正我就是覆巢中卵罢了。”

白泷听他把一切因果讲得头头是道,还大义凛然地把锅甩了过来,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要不是你把叶阳卷进来,会有今天这破事?”

李铭不想和他讨论叶阳,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只留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他手腕上布满红点,分布在静脉周围,在瘦得皮包骨肉的手腕上显得异常刺眼。

当年白泷的哥哥在广州经营一个玩具厂,白家百年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垂死的白父却在病痛的折磨中领悟到什么,把小儿子送去读了金融,丢给大儿子一个两百人的玩具厂——算是考验,并留下遗言,把摆脱赖以生存的黑暗环境的任务托付给他们。

父亲死后,尚且不能管理好两百人玩具厂的哥哥不被家族认可,所有明争暗斗的势力浮出水面,把白泷推至风口浪尖。

那位临死前才幡然醒悟的父亲真的,天真得可笑。

白泷当时还在读大学,单纯得像稚子,他带着满满一车饮料,打算犒赏厂里的工人,想给他哥一个惊喜。他来之前没和任何人说,一个人扛着好几箱水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前,李铭挤了进来。

一切阴谋从那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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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泷看到他的手臂,火气就这样没了。“总之……我劝你最好收一收,想办法把那些人都弄走,别让他们呆在北京。”

李铭说:“我可没这个能力,这还得劳驾你们这些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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