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现开车飙到精神病院,找到周可期。
柳现和周可期不是同校的,一个清华一个北大。周可期的学长在新闻公司的娱乐频道上班,对这些“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报道最敏感,所以柳现拜托他留意网上的消息,最好是能压住舆论。
柳现来的时候,周可期正在办公室整理病人的体检报告,示意他到外面说。
柳现坐上周可期的宝马,开口就问:“你学长怎么说?王淮是作者,身份太敏感了,绝对不能让媒体意淫出什么来!”
周可期一边开车,一边说:“不太好,不知道哪里泄露的,谋杀未遂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加上早就炸开锅的‘抄袭’事件,他的马甲能保住就是奇迹了,你怎么不让媒体和网友意淫?”
周可期发动引擎,把车倒出去,开上高速,“他现在怎么样?我说句难听的,那样的身体还能熬过一氧化碳中毒?”
“发现得早,没有生命危险。”柳现说,“要开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吧,我不知道,第一次去。”周可期瞥了他一眼,继续正视前方,“叶阳呢?没什么表示?怎么都是你在帮人家跑腿,还是自愿的那种。”
柳现说:“他忙着谈恋爱。”
周可期很快就接道:“我看你也是。”
柳现:“……”
周可期说:“不要怪我多嘴,这事要是被媒体捅破了,我的建议就是赶紧搬家,公众人物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别说是暗杀了,明杀都有可能的!还有人能踩着他的尸体被捧为英雄你信不信。”
“这我知道……”
柳现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周可期只好说道:“算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他有个黑客书粉帮他撤热搜,还有你帮他按住媒体,他只是个网络写手,倒不会比一线明星有影响力,风头过去就好了,你……你困了就先睡一觉吧,一看就是熬了几个通宵的样儿,到了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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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王淮一看到医院的半流食营养餐,一点食欲都没有,恹恹地说:“我手机呢?”
“辐射伤人,别玩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沈暮霖帮他把床架架好,把医院的营养餐给摆上,做完这些才拿出自己在医院门口买的十块钱盒饭。
那饭一看就是隔夜的,菜都是黄的。
王淮百无聊赖地扒拉着营养餐。
叶阳去送薛白薇到现在都没回来,医院就这么大,送个人要半天?他不禁怀疑,叶阳是不是把人送回家后,还一起去外面共度良宵了?
王淮的体内好像有两只怪物在争斗,天使说:你现在住院,叶阳肯定不会这么的。
恶魔把天使挤到一边,大声嚷嚷:以前是不会,可是他在谈恋爱!
好吧,就算他谈了恋爱,要出去共度良宵,也会打电话说一声的……吧?
恶魔战胜天使。王淮把勺子放下,朝身边的沈暮霖说道:“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沈暮霖仔细想,自己也没资格打着关心的旗号管人家干这干那。只好放下筷子,把桌子上的手机拿给他,巴巴地说:“不要太久哦,饭凉了吃对胃不好。”
王淮“嗯”了一声,拨打叶阳的电话,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接。
王淮说:“你去哪儿了。”
他不是问“你在哪里”,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酒吧放着高分贝DJ,叶阳并没有注意到电话另一边那人语气不善,捂着手机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吃饭了吗?”
王淮说:“去哪儿了。”
叶阳想起医院里,沈暮霖紧紧抱着王淮那一幕,没来由的烦,往空腹倒了点冰冻的酒下去:“在外面吃饭,吃好了就回去,你吃饭了没?都这个点了沈小子没给你——”
王淮冷冷地打断他:“哪、儿。”
叶阳终于终于听出不对劲,老实说道:“……酒吧。”
王淮轻轻叹息一声:“女生不能喝酒,你还是带她去吃——”话说一半,手机传来另一个的声音:“太阳,什么电话要打那么久,你跟老子出来喝酒还是出来打电话,艹!续杯啊!”
叶阳拿开手机,把醉成烂泥倒在自己身上的李铭推到一边儿,说:“哦好,你等会儿,我打完就喝。”
王淮觉得耳边嗡嗡响,吵得他脑门一跳一跳的,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般难受,厉声喝道:“你和李铭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太过凄厉,把一旁的沈暮霖吓了一跳,“冷静,你身体还没恢复,医生说了不能太激动,怎么了?”
酒吧实在不是个打电话的地方,周围太吵杂了,叶阳听不出王淮那句话的异常,只是一想到在医院看到的场景,心口就酸酸的,“是啊,他今天钱包被人偷了,我过来帮他还钱,顺便一起喝几杯,等会儿我就回——”
王淮收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焰,握住手机的力气大到连骨节都泛白,说话却带上哭腔:“哥哥我疼,你现在回来好不好?”
叶阳:“……”
沈暮霖:“!!!”
李铭喝得两眼发红,倒在桌上,把自己喝剩一半的酒倒在叶阳的杯子里,“怎么的了?还喝不喝了兄弟?”
王淮带着鼻音的啜泣声在叶阳耳边炸开,叶阳仿佛能从闪烁的红绿灯光中,看到那双盈着泪水如星星闪动的眼睛,酒意顿时去了大半。
李铭看到他站起来,酒意也去了大半,忙去拉他:“哎你干嘛啊太阳……不喝了?我都给你满上了,走哪里走?”
叶阳打开钱包,拍了三百元在吧台上,朝酒保说:“买单。”
李铭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娘的真不喝了!难得我们兄弟出来,你他妈就喝了一口!”
“下次吧,我还有急事,回见。”叶阳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酒吧,李铭也不管酒保找给他的零花钱了,跟着冲了出去。
叶阳拦了辆的士,车门刚开,李铭在他身后喊道:“太阳你别太过分了啊,说好不醉不归,你还他妈临阵脱逃!”
“今晚不行,抱歉。”叶阳坐上车,朝司机说了地址,正要关门,李铭却挤了过来。
叶阳话语里带了些不耐烦:“我说了有急事,别耽误我。”
李铭听到那个地址,有点蒙圈,“你去医院做什么?你身体不舒服?”
“下次再跟你说,起开,别逼我动手。”手机又响了起来,叶阳忙拿出来按了接听。
屏幕上的“淮”字落入李铭眼中。
刚刚急着离开的叶阳,打电话时竟然在笑:“我快到了,你先吃饭,我吃过了,好……马上,我让司机开快点,会注意安全的。”
“王淮在住院?”李铭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醉了。
叶阳挂断电话,隐隐有要把他踹下车的架势,“是,我得去照顾他,你回去吧,下次一定陪你喝个够,把这回的补上。”
“他怎么了?我可以去探望他吗?”
“你?”叶阳认真想了一会儿,哭笑不得,“还是算了吧,他好像……”
很不喜欢你。
李铭理解他没说出口的话,自嘲地笑了笑,后退几步:“我知道了,你去吧。”说完还帮他把车门关上。
“抱歉了,下次再一起喝。”叶阳摇下车窗,露出脸来。
李铭落落大方地耸肩:“成,去吧。”
叶阳赶到时,以为自己走错病房。
几名护士合力压着王淮,王淮没命地挣扎,把饭菜打翻了,粥淋了满地,沈暮霖在旁边站着,紧张又手足无措。
简直是场灾难。
叶阳冲到床边,大声嚷嚷着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干嘛呢?”
护士一擦满头大汗,道:“先生,他刚刚把查房医生抓伤了,还想跑到外面去,我们怕伤到人,不让他出去,他就这样……”
“抱歉,已经没事了,我很抱歉。”叶阳不断和护士们道歉,拿桌上的抹布去擦地上的粥,护士们嘀嘀咕咕走了。
沈暮霖整理好被王淮弄乱的被褥,用酒精球棉擦他私自扒了针后流出的血迹,那专注的样子就像考古学家在拼凑一件陶瓷古董。
“我饿了,你再去买两份盒饭吧。”王淮缩回手,朝沈暮霖说道。
“好。”沈暮霖完全没办法反驳这个自己把饭打翻的人,离开时瞪了叶阳一眼。
先是中午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又是酒局被打断,叶阳心情糟到极点,语气少了平时的温柔,“你到底想怎样?”
“哥哥,你别和李铭在一起。”
“好。”叶阳很爽快。
“你骗我。”王淮急了,去抓他的手,“我们搬家吧,离开广州好不好?”
“你搬吧,我不行。”
王淮坐了起来,卑微到了尘土里,小心翼翼,求饶一般:“为什么?”
“我和薇薇打算见父母了,快的话今年就定下。”叶阳说,“她喜欢广州,她跟我说过要在这里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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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薛白薇听完同事的八卦,放下手里的咖啡时不小心溅出几滴,惊道:“同性恋?!”
同事B说:“叶阳刚来的时候不是每天中午都在打电话嘛,而且能不加班绝不加班,跟个有小孩要照顾的爸爸一样,你不觉得吗?”
“没什么吧……要是我也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也是要多照顾他一些。”薛白薇说。
同事A从办公桌的隔离板露出张脸来,满脸写着“我要参加你们的八卦”几个大字:“哎说起来薇薇姐,你和你男票好像很久没出去了吧?为什么?他也没来上班,你们吵架了?”
薛白薇忙道:“没有,他弟弟生病住院了。”
“怎么弟弟一生病就把女朋友晾一边了啊,你可要多留个心眼。不是我吓你,真的,我表姐和我姐夫是在网上认识的,结婚后才知道他性取向不对,恶心死人了,可我表姐孩子都生两个了,能怎么办?现在他们分居,过得跟寡妇一样,我怀疑我表姐只是他用来搪塞家人的生殖工具。”同事B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男朋友不是跟叶阳同个部门的吗?他们有没有说叶阳那个性取向什么的?”
同事A仔细想了想,甚至翻开和对象以前的聊天记录,道:“他倒是有提过跨年夜去叶阳家做客的事,就说叶阳家是一室一厅,他们兄弟睡一个房间,还真是挺奇怪的。”
“每天晚上都睡一张床?什么啊,好恶——”同事B看薛白薇脸色不对,马上刹住,“薇薇姐,哎我就是担心你嘛,咱俩共事这么久了,你说要和叶阳考虑见家长,我自然是祝福你的,可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薛白薇道。
她知道他们兄弟每天晚上都一起睡的,叶阳对王淮确实不一般,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王淮是我弟弟我要照顾他”,但他看王淮的眼神,和看自己是一样的。
而王淮所享受的照顾,是她薛白薇没有的。
这算什么?吃王淮的醋的?
她应该相信恋人才对,可同事一番话突然点醒她——你好像不是那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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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周可期打开车门下车,拨打学长的电话。
柳现抬头看着这间超豪华的新闻公司。
巨头!不愧是新闻界的巨头!太他妈有钱了。
“他说现在手头有要事忙,先等等。”周可期靠在车上,从口袋里拿出包烟,递了根给他。
“你不是戒烟了吗?”柳现摆摆手,“医生还抽烟,不觉得很有违和感吗?”
“谁说我戒了?只是精神病院不让抽而已,我学长烟瘾可大了,待会儿得抽掉半包你信不信?”周可期自己抽起烟来。他穿着烫得笔直的标准三件套西装,打根蓝色的领带,胸前的口袋还露出一角手帕,昏黄的路灯下现出线条鲜明的侧脸。
柳现看呆了,不禁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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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的年华,连风都是干涩的青草味。
19岁的柳现骑着单车来北大蹭课,保安态度很好,看到他的学生证就放行。
他把单车停好,背着书包找到教室,选择最后一排坐下,刚打开电脑,旁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笑声。
柳现瞥一眼对方的电脑,看到一个哥特萝莉打扮的浓妆艳抹女人,不对……那妆厚到让人雌雄难辩,然后,哥特萝莉朝屏幕献了个飞吻。
柳现:“……”
正在花痴看屏幕的周可期:“嘻嘻嘻。”
柳现不是没来蹭过课,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知识产权哲学课上看直播的,而且还是这种直播。之后他再去蹭课,总能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到抱着电脑看各种小女生直播的周可期。
下课后,柳现背着书包回清华,那个人抱着电脑回宿舍。
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好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无限延伸的反向射线。
那是天气多变的春季,柳现出门时阳光很大,蹭完课走出教学楼,外面却下起了雷霆大雨。
“诺,清华生,伞借你。”
那是周可期第一次和他说话,柳现一直记得——周可期戴着眼镜,肤色偏白,笑起来就是个无忧无虑充满活力的少年。
柳现暗骂自己被这个人的外表所迷惑,要知道这可是个喜欢看哥特萝莉直播的猥琐宅男啊!
“谢谢,这雨看着下不久,雨停了我再——”
“拿着,Ok?”周可期霸道地把雨伞捅他肚子上。
柳现:“……”
就这样,柳现撑着周可期的伞回了学校。
第二天,柳现的自己课程排得满满的,没时间去蹭课,上课时,他又在教室看到那个熟悉的哥特式萝莉——哦不,是那个借他伞的人。
柳现跟见了鬼似的,跑到人家旁边的座位坐下,惊道:“这里是清华,你怎么在这里?!”
“来要回雨伞。”周可期关了直播,看着走进教室的教授,“顺便也来蹭课,这里的课好像有趣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上什么课、在哪上课!?”
周可期鄙视他:“我爸是北大的门卫啊,你的学生证他都能背下来了,至于你在哪里上课,上你们学校官网一查就知道了。”
柳现:“……”刚好今天他带了伞,拿给他。
周可期示意放在地上就行,看了眼黑板,开始做笔记。
柳现说:“所以你是来跟我要伞,还是顺便来蹭课的?北大没有生物工程专业课吗!?”
周可期说:“有啊,不过课上有我最讨厌的人,每次上课一看到他,我就想看直播。”
这人还说得理直气壮?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柳现忍着要扶额的冲动,问道。
“临床医学,辅修了个心理学,最近帮学法的朋友签到。年轻人嘛,正值青春美好时光,他啊忙着谈恋爱呢。”
双休学位!这不是学霸吗?
柳现面无表情想着。
那节课周可期没看直播,还非常认真地做了笔记,不过他是路痴,靠着导航也找不到校门,最后还是柳现带他的。
两人去对方学校蹭了一个月的课,自然就熟悉起来,后来周可期说他朋友失恋了,要化悲愤为学习动力,用不着他帮忙签到了,柳现渐渐地也很少去他们学校了。
这是一段为期不长的交集,早就被柳现遗忘了。一直到毕业柳现也没给人家发个祝福,后来周可期顶着北大本硕连读毕业生的闪亮光环入职,两人这才重新有了交集。
重逢后彼此都是好一番感慨,柳现问道:“所以你爸真的是北大门卫?”
周可期的黑色方框眼镜已经换成了隐形眼镜,随便往哪儿一坐就是个标准的男模,几年不见,他变得沉稳成熟,完全找不到当年那个肤白唇红的少年模样,声音也变得淳厚许多。
他放下病人的的体检报告,捏了捏眉心,看着柳现,挑眉,说道:“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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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门口。
周可期抽完一支烟,又拿出一根来抽,“他们真的在一起吗?”
“啊?”柳现看他吞云吐雾看得出神,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周可期碰了碰烟,抖落烟蒂,说:“叶阳和王淮啊。”
柳现蹙眉:“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对的。”
“别人我还懒得议论呢,你拉上我为人家免费奔波,我就问几句怎么了,把你给心疼的,又不是要吃了他。”
柳现叹了口气,也学他靠在车门上,看着昏黄的路灯,“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但王淮是我朋友,他曾经帮助过我,现在有难我也该帮他,就这么简单。”
周可期“切”了一声,手一扬,烟头准确地飞进垃圾桶里,“少骗人了,告白了吗?”
柳现哭笑不得:“你为什么老戳我伤疤。”
周可期说:“这不是很明显么?只有你自己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
“我记得你好像有洁癖啊,来我们学校蹭课的时候,被圆珠笔划到手,啧啧,你那脱了皮也要擦掉的决心。”
“……”
“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很意外,就连我这个外外外人都能看出他对叶阳的依赖,你还会去瞎掺和一脚,会喜欢……已经不干净的人。”
柳现沉声道:“周可期你找抽?”
“我错了,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周可期赶紧举手投降:“你别杀人灭口啊!待会儿还要靠我刷脸呢,学长没看到我肯定不帮你忙的,你就英雄救帅救不成了!”
柳现给了他胸口一拳,说:“对,我喜欢他。”
周可期捂胸惨叫:“我、知、道。我就想说你挺笨的,看不出他喜欢叶阳吗?你这是去做小三啊,有没有点脑子。”
柳现哈哈大笑,“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吧,什么小三,我知道他喜欢叶阳,是死路我还往前走,不是小三,是傻逼才对。”
周可期连连点头:“看的很开嘛,孺子可教也。”
“……所以我想,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后,我就回北京,在我没真正下定决心走这条死路之前,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周可期手痒,想摸根烟来抽,想想还是放弃了,双手插在口袋里,“要去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北京的话我比你熟,不嫌弃我的座驾吧?”
“不嫌——等等!”柳现说,“你就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巴不得我赶紧失恋然后离开?”
周可期翻白眼:“你醒醒吧,你这是暗恋。”
柳现快气炸了,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被他嘲笑下去,转移话题,“我就好奇你毕业怎么不去北京的医院,跑来广州,还来精神病院上班,我怀疑你才是傻逼。”
“专门过来看你笑话的啊。”
柳现:“……”
“只是来得晚了些。”
柳现没好气地说:“哦那还真是抱歉哦。”
周可期笑笑不说话。
我要是能早点来,或许,你就没机会遇到王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