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一提到薛白薇，笑得眼角纹都荡漾开来。
王淮问道：“那，你开心吗？”
“我就是挺惊讶的，怎么说呢，当然也很开心了，她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王淮，你说刚把关系确定下来，需要送点什么东西给她吗？女生的话会喜欢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叶阳想了一路都没有答案。
“不知道。”王淮说，“不用送的。”
“不行，哥认真想过了，一定要送她。”叶阳在王淮这儿取不到经，只能上网查查看，却找不到自己的电脑，就问他电脑在哪。
王淮电脑拿进房间听电影了，遂指了指房间。叶阳一溜烟进去又出来，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一起坐下，打开浏览器，输入“第一次送女朋友什么礼物最浪漫”。
王淮想把电脑砸了，他亲自买给叶阳的东西，竟然被用来搜索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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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荀开车到家，电梯门开了，他刚迈出去一步，一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少年挤进电梯来，和他对上眼时吓得一哆嗦，咬着没多少血色的嘴唇，低着头匆匆跑出电梯，与他擦肩而过。
像是在躲避什么怪物。
边荀没多在意电梯里的插曲，面无表情打开家门。边虞不知道在浴室干什么，厉声骂道：“滚！贱货！天生让人操的鸭，不就是割你点血，又不是要你的命！钱我付了给我滚！”
边虞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经常带着年轻男孩子回家过夜。边荀总能在深夜听到哗啦水声，和一两声微不可闻的喘息，有时候则是雷霆般的谩骂……
边荀没管他，直直往房间走去，用力关上门。
砰！
一听这关门声，边虞马上意识到是谁回来了，从浴室滚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敲门，用哄小孩的语气喊道：“弟啊，你不是才和朋友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午饭了吗？要不要去你那个陈鹏同学举行婚礼的酒店吃一顿？哥觉得他家的鲍鱼很好吃哦，医院给你放几天假？有三天的话我们去旅行好不好？地点你选，咱们兄弟可是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回应他的只有枕头撞在门板上的声音。
“怎么了？又有医闹了？哎我当初就不赞成你学医的嘛，医院就是个病毒库，还是事故高发地，死个人什么的，家属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是真觉得难做的话就辞职不干了，哥养你啊，先开开门，老弟你吭一声？荀荀？”边虞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被一声巨响吓得又躲开，接着玻璃摔碎的声音，其中还夹带一句“你滚蛋”。
该是摔杯子了。
边荀以前是个纨绔子弟，上了大学后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成了低调学霸，踏入社会后更是以强大的心脏承受能力进击省内有名的医院，中间的困难波折数不胜数，他却从没向他的市长爸爸和心理学家哥哥求助过一次，甚至没顶着闪闪的光环去谋求些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利益。
边虞以为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可今天突如其来的转变，似曾相识的感觉让边虞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边荀高三那年，得知王淮是实验品后，就是这么把自己关起来，朝房门砸东西。
边虞收起讨好的嘴脸，也没再敲门，沉声说道：“你去找他了？”
边荀脸朝下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一只鞋子往门板砸去。
边虞已经得到回答，他后退几步，抬脚把门踹开，走进来时差点踩到他送的爱马仕杯……的碎片。
边荀不怀疑他有踹门而入的本领，带着被子翻了个身，像根蟹柳棒一样把自己卷起来。
“弟弟啊。”边虞话语里更多的是无奈，走到床边坐下，“你老实跟哥说，是不是喜欢姓王那小子？”
边荀翻个身背对他：“滚。”
边虞示好地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膀：“虽然哥不反对你喜欢男人，但是世上男人这么多，为什么一定是要是他呢？你高三那年为了他和哥闹翻，这几年来一直不怎么理我，哥知道你心善，但你不必对他心怀愧疚，是他活该惹了江子然，哥是被动行事，咱们是至亲兄弟，不要被一个外人离间感情好吗？”
边荀装作听不见，闷在被子里说道：“你当初把他整成什么样了？不是说治好他的同性恋了吗？”
边虞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里搜索信息，“他走的时候是已经矫正过来了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也帮我矫正吧。”边荀攥紧手里的被子，哽咽道：“哥，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你把用在他身上的手段都使在我身上吧，把我也矫正过来，这样大家就都好过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边虞忽然站起来，厉声道：“矫正什么？你那不是病，要我怎么在你身上使手段？”
“不……你不懂，快点把我弄疯掉吧，不然我会一直爱他的，我想抱他，可是他讨厌我…”
“那咱们就不要喜欢他了，他不配让你这么难过，边荀你听好，男人女人你爱谁谁，哥不是老古董，都依你，”边虞俯身把他的被子拿开，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你还小，太单纯了，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的，不必抓着往事不放，姓王的不配，听哥的话，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你会爱上更值得你爱的人。”
边荀摇头，委屈地小声控诉：“你为什么要折磨他？为什么要是他…我很爱他……”
边虞忽然拔高音调，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反驳边荀，更像欺骗自己，“是他自己贱！是他得罪了江子然！我也是被逼的，你不知道他——”
“我不想知道，哥，你们发生过什么，我都不想知道，”边荀坐起来，揪着边虞的领带，像一头压抑着愤怒的野兽，“你把他还回来，把我同桌还回来，你把我们都毁了！哥，你是杀人凶手…”
边荀已经完全崩溃，几年累计下来的爱意无颜喧之于口，想抱那人一下都不被允许，又不知道该恨谁。
边虞为了老爸的官和锦绣前程是对，王淮因为害怕边虞，连带着厌恶害怕自己也是对。
那他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你把我也弄疯吧，疯了我就不会想他了，对所有人都好，快点。”边荀忽然冷笑一声，“催眠还是电击？洗脑也行，还是让人强/奸我——”
边虞抬手就是一巴掌，对自己疼了25年都不舍得打骂的弟弟，劈头盖脸怒道：“你去外面怎么玩别人我都罩着你，就这一个人，你不准喜欢！你不准再喜欢他，他不配！他被很多人睡过，在这世界最肮脏的地方，比一口痰还恶心，就连老妓/女都比他干净，他就是只发/情的浪/荡/母/狗！！你知道吗？！”
“你怎么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啊。”边荀抬手打掉他的手，重重倒回床上，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
睡一觉吧，梦里王淮就不会是现实那么面目可憎的，他还是初见时的干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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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爱河的叶阳一早起来做饭，换了平时绝对不会穿去上班的西装，然后去叫王淮起床。
两人吃完饭，王淮送他到门口，一切还是照旧。
除了——
“对了，我看到网上有人说，谈恋爱男方要多主动邀请女方去约会，我订了两张电影票，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你记得准时吃饭。”
叶阳前阵子加班，一直没回家吃饭，好不容易闲下来，王淮以为终于盼到和他吃顿晚饭了，听到他这么说，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叶阳看了看表，快要迟到了，于是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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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只工作12个小时，星辰点缀上极黑的夜空，上弦月藏入云中，寒风肆虐，吹起阳台的门帘，如魔鬼的衣袍摆动。
王淮蜷在沙发上，看着飞舞的门帘，喃喃道：“他不回来了。”
像是要回应他一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起身按了接听，电话那头非常吵，叶阳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噪音：“喂，王淮，吃饭了吗？我们要去看电影了，拍张照给你，打开微信看看。”
他打开微信，点击第一行的头像，果然看到一张照片——叶阳的手拿着两张电影票。
之所以知道是叶阳的手，是因为他手上的手表——只有他们两人有的，一模一样的手表。
王淮保存图片，又点开相册删了，“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有在听，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好像在说“电影开始了”。
“我问你——等一下就快打完了我马上进去。”叶阳估计是捂住手机，后面几句话声音怪怪的：“你吃饭了吗？想吃点什么夜宵，我给你带去？烧烤？上次不是念着要吃烧烤吗？”
吃个屁。王淮一整天只吃了顿早饭，他大概是被叶阳养叼了，只能吃下叶阳煮的食物，而且必须要有叶阳本人在身边充当“配菜”才吃得下。
让叶阳去买烧烤，就等于多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该死的哥哥！
王淮说：“不想吃了，你去看电影吧，看完早点回家就好。”
“哦，那行，饭一定要吃，我挂了啊。”叶阳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真的很会照顾人。”薛白薇挽着叶阳的手，微微笑道：“跟照顾小孩似的，王淮不会被你管得不耐烦吗？我18岁我父母就不管我了，不过我也不想被他们管着就是了。”
“他是我弟弟，照顾他也是应该的。”叶阳不想说关于王淮的事，马上就转移话题：“进去吧，要开始了，这部是近期最热门的电影，票都是要抢的。”
“好。”薛白薇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轻而快地吻了他的嘴唇一下，得逞后又狡猾地别过头，笑道：“叶阳，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叶阳呆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嘴对嘴亲吻的感觉有点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曾经有谁，也非常狡猾地吻过他。
甜甜的，是糖的味道，糖……糖葫芦？
是了，接吻的感觉并不陌生，去年回a市过年时，步行街的喷水池旁，王淮曾经吻过他，甚至把含在口中的糖葫芦推进他嘴中。
哦，王淮啊，他弟，那就不算亲吻了，这次的才算。叶阳这么想着，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走吧，看电影去。”薛白薇说。
电影里的男女主是青梅竹马，爱情长跑十年终于结婚，最后各自白发苍苍躺在花园中，安安静静死去。
非常圆满的结局。
电影结束，许多情侣走出电影院，紧紧拥抱在一起，也有孤身前来的人在角落里默默抹泪，应该是想起了曾经的恋人。
薛白薇非常大胆，一出播映室就抱紧叶阳，甚至踮起脚尖主动索求亲吻，叶阳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躲避接吻，被侍应生嘲笑了一下。
叶阳：“……”
之后就被薛白薇逮了个正着，亲了得有五分钟。
看完电影，叶阳带她去喝奶茶，女生对这种甜甜的垃圾食品和暧昧的灯光布景毫无抵抗力，这也是茶饮店经久不衰甚至愈演愈烈的原因。
叶阳正要付钱，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薛白薇帮他捡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看到上面几个字“‘喜欢你的’……这是情书吧？你哪来的情书？”
叶阳的毛都立起来了，急道：“不是啊！我没收过……什么？情书？”
薛白薇把纸团小心翼翼展开：“对啊，这就是一封情书，虽然很多字看不见了，但这几个‘支持’、‘谢’应该是‘谢谢’，还有这里的‘喜欢你’，不就是一份情书么？”
叶阳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忽然想起什么来，惊道：“对！是情书没错！我忘记了！！”
薛白薇：“……”
“不过不是给我的！是有人送礼物给王淮，我帮他拿快递，怕把小纸条弄掉了，就折好放在口袋里，后来我给忘了，纸条跟裤子一块儿被我洗过了。”叶阳生怕自己的初恋只一天就掰了，拿过被洗成一团的纸条，小心翼翼展开：“这不是给我的，你看，这里有个‘淮’字。”
薛白薇眯起眼睛。
叶阳都要急死了：“真不是我的！”
薛白薇不冷不淡地盯着他，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叶阳：“……”
“好的，我相信你，”薛白薇说，“你不是说王淮在搞自媒体吗？有粉丝送他礼物也是正常的，我信你啦。”
叶阳彻彻底底松了口气，接过被泡过水又干成一团的纸条，放回钱包里。觉得薛白薇是个非常讲理懂事的女生，对之前被强吻的事很快就释怀了。
薛白薇好心提醒道：“可以付钱咯？”
叶阳付完钱，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想了想，还是给王淮发微信，问他要不要奶茶，可是直到两人吃完，王淮都没回。
叶阳打车送陪薛白薇到她住的公寓楼下，两人站在一楼昏暗的楼梯角落里拥抱亲吻。
唇分，叶阳尝出淡淡的人工香精的甜味，大概是吃到口红了，不过他不讨厌这个味道，笑意吟吟看着她。
“今晚很开心，谢谢，还有谢谢你送我回家，你回去吧，别太晚了，到了给我发个微信。”薛白薇的脸有点热，还好楼梯拐角下面没有灯，“晚安。”
说完，又踮起脚尖吻上叶阳的唇。
叶阳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幸而她只是如蜻蜓点水一碰，很快就分开。她害羞地转过身去，声音小了些：“……你快走吧，路上小心。”
叶阳第一次交女朋友，也不懂得女人口是心非的本领，不晓得去哄哄娇羞的女友，竟然只“嗯”了一声，真就转身走了。
“傻瓜。”薛白薇听脚步声渐远，又转过身来，目送他离开。
的士驶离公寓，在路边一家烧烤店停下。
叶阳提着一袋烧烤，在电梯里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估计人都睡下了吧。掏出钥匙开门，果然灯都关了，他开灯换鞋，没在客厅看到人，刚一走进房间，床上便传来被子窸窣声。
“吵醒你了。”叶阳知道他已经醒了，估计正躺在床上等意识回笼，走到桌边打开台灯，说道：“给你买了烧烤，要吃吗？哎你这家伙，说了多少遍睡觉不要带小黑上床的吗？我要是没开灯直接上床，不得一屁股把你宝贝坐死啊。”
王淮缓缓坐了起来，揉着朦胧睡眼：“玩得开心吗？”
“唔——挺开心的，她还亲了我三次，就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叶阳指了指脸颊又指嘴唇，开开心心把一袋烧烤拿到他的面前：“给你，哥刚刚和她去吃过奶茶了，已经吃不下了。”
王淮没有接过，把窝在叶阳专属位置睡觉的小黑拎走，又倒下去睡觉，翻了身背对着他，被子拉到头顶，在黑暗中抱着叶阳的木雕，吻他刚刚指过的地方，一边吻一边落泪。
凭什么别人可以正大光明亲吻哥哥，他王淮就只能躲在被子里，亲吻一个没有温度、不会回应他的木雕？这不公平！相爱才能接吻，他笃定没有任何人比他爱叶阳更甚，那个才和叶阳交往一天的女人，她——
她才是叶阳的爱的人。
自己只是叶阳的弟弟。
王淮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无理取闹的妒妇，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叶阳是在谈恋爱，拥抱和接吻都是谈恋爱期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做/爱已经是……
该死，他想杀了薛白薇。
“我去洗个澡，你吃完记得漱口再睡啊。”叶阳把烧烤放在电脑桌上，打开衣柜找了睡衣，走出房门前又生生刹住脚步，倒退回来，把小黑拎起来，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走了。
王淮等他出去，起床把烧烤扔在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