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一过，大批人涌进城市。
叶阳回到单位，收了几千的开门红，和同事聊磕到下班。回家看到王淮竟然在做饭。有意吓吓他，还没走近，王淮说道：“我也会熬鱼汤了，等一下我们吃鱼汤饭。”
叶阳顿觉无趣：“……饭我做就好了，你瞎掺和什么，弄得满手鱼腥味。”
“好久没做饭了，都生疏了，做的不好就给小黑吃，我们叫外卖。”王淮把鲫鱼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只留了浓白的汤水，拿个碟子舀了一点起来，端到叶阳面前，“试试会不会太咸了。”
扒拉在王淮小腿上的小黑顿时两眼放光。
“……”叶阳的大哥哥主义发作，拿过碟子把一点鱼汤喝了个干净，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饭勺给拿了过来，把人给挤到一边凉快，嘀咕说道：“我来，你去坐着，别再做饭了……”
王淮说：“不好吃吗……”
“太好吃了。”叶阳说，“好吃也不能让你做饭，去坐着，五分钟后开饭，先去给小黑喂点，看它馋成什么样，真不怕跳上来把你一锅高营养吃个精光。”
“哦——”
王淮一脚把小黑踹远些，拿过那盘被熬干养分的鱼，用筷子挑出鱼刺。这是个细致的活，浮躁的人干不下去。他边挑着鱼刺边说道：“哥，你能不能不要去工作了。”
“不去怎么养你养我爸养小黑？”叶阳盖上锅盖，“别又犯毛病。”
“我养你啊。”王淮很快就说，“我都养。”
“不行。”叶阳态度坚决。
叶阳连饭都不让人煮，更别说被人养着了。
王淮反正也不抱什么希望，听他这么回答也没多难过，另外找了个盘子盛挑掉了刺的鱼肉，放在桌子底下，小黑两眼放光扑上来，低头享受主人的恩惠。
“他是只猫就好了。”王淮蹲下身，摸着小黑的头顶，压低了声音说：“对吧小黑？”
正月，员工们都没什么心思上班。
叶阳面无表情端着杯子，在茶水间等冲咖啡的期间，把王淮可能在家做的事在脑里过一遍。
薛白薇忽然在拍他的肩膀一下，吓得他差点脱手把杯子摔了。薛白薇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都不应的。”
“没什么。”叶阳笑了笑，“你先请。”
薛白薇道了声谢，“我朋友从朝鲜带了不少人参，家里的长辈都吃过了都说很不错，听你说王淮的身体不太好，我想拜托你，帮我带点给他，试试效果。”冲完开水，她端着杯子站在一边，说：“像你们程序员也要多注意身体，熬夜成了习惯，偶尔吃点补品也是好的。”
叶阳说：“这怎么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
“都是同事客气什么啊，别说我未老先衰讲究养生什么的，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知道糟蹋身体，最近看到不少年轻人熬夜猝死的新闻呢，吓得我们部门的人最近都不敢熬夜了。”薛白薇双手撑在桌台边缘，冲他挑眉笑道：“叶阳，你晚上一般不熬夜吧？”
叶阳冲好咖啡，想走又不能走，只能继续聊下去：“没有，怎么熬？我还得早起做饭。”
“王淮真挺幸福，你这个哥哥比女朋友还细心，你们真的很像谈恋爱啊。”
“大学的时候经常被人这么说。”叶阳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很短暂。“他其实更像我弟弟，哥哥照顾弟弟嘛，天经地义。”
薛白薇拿起杯子往嘴边凑，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可是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满满都是爱啊。”
“不是，他看谁都一样的，这可能就是长了一双桃花眼的好处吧。”叶阳说完才觉得不对，怎么他们的话题都围绕着王淮？于是冲她扬了扬眉，“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薛白薇一口人参水没咽下，差点喷出来。
正午十二点。
叶阳没在食堂吃午饭，被同事们邀请出去吃自助餐，边走边低头给王淮发微信。
薛白薇在公司门口和同事聊天，看到他们便转过头来，朝叶阳笑道：“嗨。”
叶阳：“……”
王淮正抱着陈秋送的书，在阳台晒太阳。
小黑蜷在他腿上，懒懒甩了甩尾巴，正要闭上眼睛睡觉，铲屎的好死不死站了起来，把高贵的黑先生摔了个激灵。
“啊抱歉，哥哥发消息给我了。”王淮竟然还回头把小黑抱起来，走进客厅找正在充电的手机——这个点只有叶阳会找他了。
他给叶阳微信备注的是【我哥】，唯一的置顶。以前他趁叶阳睡着时，用指纹解锁过叶阳的手机，看到上面置顶了好多个工作群和大学同学，自己被挤到可怜的角落，备注竟然是【王淮】！
王淮当时想把他踹下床的，腿都伸出去被子了，叶阳无知无觉一翻身，吓得王淮以为做贼被发现了，大气都不敢喘，做了一件非常怂的事——把【王淮】改成了【我弟】。
至于叶阳后来有没有改回来，他就不知道了。
.
【我哥】：薛白薇，就是以前去我们家跨年的那个，绑着高马尾的女人。
【我哥】：她今天老是提到你，还说要带朝鲜人参给你，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王淮：“……”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我哥】：你吃饭了吗？记得要把饭菜热一下再吃。我要和同事出去吃自助餐，薛也有来，等哥帮你套话。
王淮脸色一沉，怀里的小黑被铲屎的勒得不舒服极了，抗议地“喵”一声。
看来叶阳不是直男，还是个情商为负数的钢铁直男！
王淮和薛白薇只见过一面，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谁看不出来她喜欢叶阳，连王淮都看出来了！
现在这个钢铁直男竟然觉得她喜欢自己？！
.
叶阳和同事吃得正欢，手机突然响起来，起身和同事们道个歉，拿着手机出了餐厅。
和他们坐同一桌的薛白薇意味深长看着他站在门口接电话的背影。
女同事A神秘兮兮凑上来，说：“白薇，叶阳还是单身吧？”
薛白薇笑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跟他们部门的人那么熟，随便拉个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啊，那样太直接了。”
“多大点事，我帮你问。”女同事B说，“狗子部门的人他最清楚的，五分钟，给我五分钟，我把姓叶的资料给你呈上来。”
“对啊，你对象也是开发部的。”同事A惊道，“白薇，喜欢可就要赶紧下手，我看着叶阳这人挺老实的，心也细，是暖男型的。”
薛白薇只是笑。叶阳不经意转过头，侧脸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心头发热，他穿着浅色的衬衫，加件黑色长风衣，配条烫得笔直的西装长裤，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服装店里的人偶模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逗得他笑个不停。
外表出众又精干，还是个很会照顾人的暖男，真是把大多数女生心中的理想男友指标都给染指个遍。
薛白薇想不清楚，他是凭什么单身到25岁的？
“有了。”同事B笑着把男友发来的消息复制粘贴给薛白薇，又拿给旁边的同事A看。
同事A马上说：“我有对象的！别来破坏我家庭和谐，不过倒是可以给白薇姐参谋参谋。”
“同龄弟弟？双胞胎吗？”同事B说，“原来他不仅是暖男型，还是十项全能居家型啊。”
“不是亲弟弟。”薛白薇看着那点早已掌握的资料，好像在看小学生的试卷，正要锁屏，赫然看到末尾处用星号标出来的重点——未谈过恋爱。
.
叶阳虽然给王淮发微信说，这顿饭吃起来会比较忙，可能没空回他消息。但当人打电话来时，他直接就丢下一群同事和美食，走到餐厅门口，按下接听键后，第一句就是“你吃饭了吗”。
王淮用勺子碰了碰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在吃。”
“吃饱点，真是的，您急什么，哥还没帮你打听出什么来呢，我没想到吃顿饭这么多人，不好意思问，等会儿回公司路上我再试探试探她，怎么不说话？王淮，薛白薇人挺不错的，人缘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
——嘟嘟嘟。
叶阳放下手机，一脸莫名其妙：“怎么随便挂我电话。”
.
叶阳没想到回公司的路上也没能和薛白薇说上话，可真是奇了怪了，没念着她的时候就时不时出现，想和她说话了就难于上青天。
叶阳只能下次再帮王淮打听了，和一群同事有说有笑走着，前脚才踏入公司大门，就看到王淮抱着小黑，和前台美女有说有笑的。
叶阳脑海瞬间霹下一道闪电——
这连人带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前台小姐朝门口看去：“人来了。叶阳，你弟弟找你。”
王淮的目光越过一群男人，直直落在后面的薛白薇身上。
同事A：“天啊他看起来好可爱！他是在看我吗！！”
同事B翻白眼：“保住你的家庭和谐。”
薛白薇是见过王淮的，非常淡定地朝他点头笑了笑。
叶阳和同事们告别，跟前台同事要了个一次性杯子，走到饮水机边倒了杯热水给他，把他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边。
刚过完年天还很冷，叶阳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趁机打了小黑的头一下，“你怎么把这家伙也给带出来了？！”
最近叶阳的公司在做新游戏，员工的午饭时间都被榨干了，他快大半个月没和王淮打电话，加班前都是匆匆发了短信让他晚饭出去吃，然后爆肝加班到十点才回家，今天刚好把工作交上去，大家这才提议出来吃饭庆祝。
王淮看着他微微凹进去的脸颊，和眼下卧着两片“黑云”，有些心疼，想立刻把人打翻在地扛回家，顺便把辞职信甩老板脸上，拍案而起说“老子的哥哥不给你们操劳了”！
叶阳在他旁边坐下，说：“哥哥最近很忙，没空理你，等周末再带你出去玩。”
陌生的环境令小黑有些不安，王淮按住躁动的它，“不出去，就在家。”
“行，你说了算。”叶阳笑着……笑着脸就僵了，因为想起刚刚被这人甩脸色挂电话的事，转念一想这里是公司，家事还是兜着回家处理的好。问道：“柳现没找你出去吗？”
“没有。”
“骗人！肯定是你把人家给拒绝了，约你去哪里？日餐厅？还是对面那家面馆？”
“他家……”
叶阳：“……唔。”这墙角撬得一套一套的！
“我没去。”王淮说，“我自己煮饭吃了，你又不陪我吃。”
叶阳：“……忙完这阵子就好了，下周就能松口气，我一定准时回家。”
王淮把小黑扔地上，站起来，正视叶阳，说道：“哥，你喜欢薛白薇吗？”
叶阳：“……”
小黑获得自由，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到门口，形色匆匆的上班族或一跺脚吓吓它，或漠然看几眼然后离开。小黑感觉到自己在这些冷漠的人类面前无法得到主人那里的待遇，屁颠颠走回王淮脚边，站起来把前爪子扒在主人的裤子上，用脸蹭啊蹭。
平时这招蹭啊蹭都百试百灵，结果今天那个给它喂饭的人，理都不理它，一直只盯着另一个铲屎的人看！
小黑纵身一跃，跳到王淮腿上，被抱进熟悉的怀抱里，懒懒曲起四肢，猫尾巴卷到脸上，躺下，老实了，闭上眼睡觉，竖起耳朵听人类真假难分的鬼话。
“哥是挺喜欢的她，她想做我弟妹的话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不过她喜欢的人好像是你，话说回来，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好像没看见过你跟女孩子来往啊，这可不行，如果薛白薇喜欢你的话，你可以试试，哥虽然没谈过恋爱，看人的眼光不会差。”
小黑懒懒地拿尾巴搔自己的脸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它又从王淮的胳膊窝里掉下来，四肢着地摔在地上。
“喵”！
换作平时王淮肯定会去抱它，但这次没有，他站了起来，把一次性杯子捏得变形，皱眉，气鼓鼓地说：“不喜欢。”
叶阳被他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顾着这里是公司，不能把人惹毛了，急忙哄道：“那就不喜欢，哥下回跟她说，咱也不耽误人女孩子，行吧？”
王淮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答应了。
“行，你不喜欢直接跟哥说就好了，我们王淮这么优秀，配公主都绰绰有余。”叶阳弯腰把扒在王淮裤脚边的小黑抱起来，拿到他面前：“哥再给你物色更好的，嗯……一定要喜欢猫，对吧？”
王淮接过小黑，喉咙紧了紧，费力地逼出这句话：“哥，你喜欢……薛白薇，那样的女生吗？”
叶阳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道：“挺喜欢的吧，她长得好看，能力也强，挺好的人，部门一枝花。现在很多女生都犯公主病，撒泼还带娇滴滴属性，简直得当祖宗供着，一点点照顾不周就委屈得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叶阳看他委屈的模样，比刚刚被一众路人欺凌的小黑还惨，忙道：“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弟弟，和他们不一样，咱们处对象呢是要看合不合得来，长得好不好看无所谓，懂事的就好——”
王淮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那你以后会结婚吗？”
“我不是说了吗？你先成家，我再结婚。”叶阳觉得再聊下去画风不对了，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我得上去了，你快回家吧，晚上不用加班，想吃什么？回家我顺道买去。”
“雄鱼头白菜汤。”
“好的。”叶阳习惯性抬手想去摸他的头，电光火石间想起这里的公司，伸到半空生生停住，垂下，“回去吧，到了给我发微信。”
叶阳刚回到单位，手正搭在键盘上，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以为是王淮发来的，拿起来一看，却是薛白薇发来。
【人事部—薛白薇】：周末有空吗？
叶阳想起之前答应过王淮的话，正想回绝，手机又亮了起来。
【人事部—薛白薇】：半个小时就够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当面告诉你。
那就顺便把王淮的心思也告诉她得了。叶阳这么想着，回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