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音乐喷泉,王淮凭着记忆找到六年前买木雕的地方。
万幸那位老人还在,和当年一样没变,一副印度苦行僧的模样,蹲在角落里一刀刀刻着。
王淮那个叶阳版木雕被柳现的仇家一枪崩了,一无所知的柳现赔了他个王淮版木雕,被木雕本尊放在抽屉里。
叶阳答应给他买个新的,但是忙这忙那就给忘了,一看到那个老人,又马上想了起来。
“谢天谢地,咱们再去买一个!”叶阳拉着他上去和老板打招呼,和六年前的态度不同,他次没跟人家讲价,也没抱怨雕刻时间太长,他腿都站麻了,拿到成品时还大方地多给他点小费。
王淮拿着穿了外套的叶阳版木雕,爱不释手,笑道:“没有帽子更帅了。”
叶阳活动活动肩膀,骨头挤压发出“咯吱”声,淹没在路人的谈笑声中。
王淮专心吃叶阳买给他的苹果串,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周围人太多了,他被烟熏出了眼泪,一脸莫名其妙被领着挤进人群里。
叶阳紧了紧他的手,说:“这儿人多,跟紧点。”
步行街横巷有很多旅游景点,其中有座明清时期一位伟人的纪念馆,有圣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人祭拜,但他们去的并不是这个纪念馆,而是——
香火旺盛的佛寺。
叶阳有模有样在寺门前买了把香烛和打火机,领着王淮在巨大的佛像前跪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十分虔诚。
王淮漠然地看了眼悲悯俯视众生的佛像,他把拜垫挪过去些许,往叶阳那边靠,竖着耳朵偷听叶阳对佛说了什么,可惜周围的人脚步声太大,盖住叶阳碎碎念的声音。
讨厌。
哥哥对佛那么虔诚,佛没理哥哥,他对哥哥更加虔诚,哥哥没理他。
两人拜完佛,走出大殿,叶阳眼尖看到一支长长的队伍,拍了拍王淮的肩膀,示意过去看看,又问了在排队的人,那人说这里有位很有名的高人,帮人首饰开光,很灵验。
叶阳没带首饰,便问那人,大师有没有卖开过光的首饰。
那人把缠在手腕上几十条项链手链显摆给叶阳看,笑道:“当然有了,不过我们自己带了咬钱虎过来,绝不作假,你们要不要扫一扫加我好友?绝对灵验,全国包邮。”
王淮:“……”
原来是微商,叶阳马上说:“不了,谢谢。”
然后,前几天才鄙视叶清迷信的人,如今就站在那名微商身后,跟着众人排起长长的队伍。
王淮对那位大师挺好奇的,站在叶阳后面排队,排了半个小时还没到他们,他站得累了,干脆把额头搁在叶阳肩上,闭上眼睛小憩,队伍每前进一步,他也跟着摇摇晃晃地向前。
“这个。”叶阳说,“多少钱?”
王淮闻言马上抬起头,还没看清楚叶阳买了什么东西,他已经付完钱了,朝大师双手合十一揖,回过头来笑道:“买好了,走吧。”
王淮最后连想看的大师都没仔细看,跟着叶阳出了佛寺。
“你买了什么?”回程的高铁上,王淮终于忍不住问了。
“回家再给你看。”叶阳一只手伸进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捏住里面的东西,神秘兮兮地说。
到家已经快七点了,叶清让他们快去洗手吃饭。
王淮吃完就去洗澡,躺在床上不想动。叶清说得对,过年真的就应该呆在家里,去哪里都是人山人海的,没能好好玩还累得要死。
叶阳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他瘫在床上,打开吹风机,说:“头发没干不准睡觉啊。”
王淮脸埋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不久就睡了过去。
叶阳的头发还没吹干,看到他睡了,把他拉起来吹头发,自己顶着半干不干的头发起身去客厅。
叶清在客厅泡茶,拿着木雕好一阵研究,看到儿子从房里出来,就说把王淮叫出来一块喝茶。
叶阳忙说他睡觉了,拿过木雕,狗咬衣袂似的冲进房间。
叶清把电视声音调小些,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笑道:“雕个自己的木像玩呢这孩子,忒自恋了吧。”
叶阳轻声把门带上,关灯,走到床边把王淮抱起来往里面放,又把睡乱被子整理好帮他盖上,做完这些才躺下,呆呆看着天窗洒下的月光。
呆了一会,从睡衣口袋里拿出白天在佛寺里买的长命锁,在黑暗中摸索到机关,解开,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王淮的脖子下面。
王淮翻了个身,他其实醒了,但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伸出手,抓了好几次才抓到某人的睡衣下摆,攥紧了,继续安心地睡觉。
叶阳吓得一动不动,听到安稳的呼吸声,松了口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悬在王淮头上的手绕到他的脑后,找到项链的另一头,摸索机关,准确无误扣上。
叶阳压低声音,一遍遍重复念着白天跪在佛像前说的话——
“保佑我们王淮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幸福安康。”
.
王淮睡了个好觉,下床穿了件外套,看闹钟,才六点半,小心翼翼合上门,去上厕所,打开水龙头,挤了点牙膏,吭哧吭哧刷起牙,抬头看了眼镜子。
“……”
叶阳翻身抱了个空,模模糊糊醒了一会儿,把一床被子都抓过来填进怀里,正要闭眼重新和周公下棋,门重重被人打开。
砰!
叶阳吓得直接坐了起来,一句“神经病”还没骂出口,王淮已经扑到床上,语无伦次:“我知道这个东西,古代大人会给满周岁的小孩戴长命锁,帮小孩祛灾去邪,‘锁’住生命,哥哥,这个是给我的吗?是不是在寺里买的?为什么在高铁上不告诉我…我刚刚吓了一跳,是真的,要送给我的吗……”
叶阳被他这么连珠带炮的审问弄得完全没了脾气,重重倒回床上,耳垂微红,把手腕放在额头上,偏过头去不看他,低声笑了起来:“都给你戴上了,不给你给谁啊。”
王淮拿起镶了“長命百岁”的长命锁,力度大到手指都发白,直把银制的东西握热了才松手,喃喃说道:“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要不回去了……”
叶阳把被子拉过头顶,朝里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给你就是给你了,不准摘了哦。”
王淮不是没收过叶阳的礼物——手表戴了这么多年,木雕也给满足了,满满一屏幕小人整天在眼前跳来跳去。仔细想想,他从没跟叶阳央求过要什么东西,唯一要的不敢说,叶阳偏偏把他看得可有可无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他,还强迫人不让摘。
没得到之前是可有可无的,由那人亲手奉上后,就变成了无价之宝。
“干嘛?又腻歪?”叶阳躲在被子里闷笑。
王淮坐在床上,俯身把叶阳连同被子拥/进/怀里。叶阳被蹭/得鸡皮疙瘩直冒,何况现在大清早,竟然被蹭……晨/勃了。
“停停停停停停停!”叶阳尴尬得要死,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常,他突然暴起,反手把被子蒙在毫无防备的王淮头上。
王淮对他根本不设防,被蒙个正着,一下子失去平衡,加上被该死的被子挡住视线,不小心把头嗑在床头板上,撞了个头昏眼花。
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撞击力度很可怕,叶阳哪还顾得上自己那点事儿,忙把他头上的被子拿开,心疼地揉他后脑勺,果然摸到一个大包。
“唉撞哪儿了?疼不疼?哥给揉揉,没撞傻了吧怎么不吭一声,王淮?”
王淮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眉毛都不皱一下,一脸空白,视线缓缓下移。
叶阳揉他头的手慢了下来,也往下瞧了瞧。
小叶阳好死不死,蓄势待发顶在王淮的□□。
叶阳:“……”
.
“吃饭了!”
叶清把三碗粥盛好,在厨房喊了一声,王淮走进去,洗手坐下吃饭。
叶清奇道:“阿阳呢?”
“……他说他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早饭可不行,胃饿坏了怎么办?是生病了?”
“……没。”
叶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淮囫囵吃完,还是盛了碗饭,朝叶清说道;“叔,我拿去问他要不要吃。”
叶清说:“真是的,怎么轮到你来伺候他,王淮啊,你给他送去他要还不肯吃,别求他,拿回来给叔吃。”
王淮夹了几块肉,笑笑没说话,走到房间推开门,小声喊道:“哥哥?”
叶阳把枕头压在脸上,浑身裹得连一片衣角都没留,闷声道:“不吃。”
“叔没见你去吃饭,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王淮把碗筷放在梳妆台上,“我放在这里了,你赶紧趁热吃,我……去客厅。”
无客厅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叶阳从枕头下露出一只眼睛,“嗯”了一声,目送王淮离开的背影,拿起枕头狠狠朝□□砸去,低声骂了句“草”。
他竟然对自己的弟弟有反应,而且还被……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