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叶阳回来上班，他们部门又去外面聚会。
叶阳的同事都很热情，逮着机会就要聚会，连被上级叼也声称要出去聚聚调整心情，是一群很会闹的年轻人。
回家快晚上十一点了，叶阳见锅里还留着早上的剩饭，憋了一肚子火往房间走去。
房门重重撞在墙上。
砰！
王淮坐在桌边码字，摘了一边耳机回过头来看他。
叶阳不知道他盯着电脑看了多久，冷着张脸，走过去二话不说把电脑合上，顺手摘了他另一个耳机，沉声道：“不吃饭？”
王淮看着他，反问道：“有人做晚饭吗？”
“想吃什么？”
“路边的烧烤。”
“换一个。”
王淮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你。”
叶阳凑近些许，拔高声调问道：“你说什么？鱼？”
王淮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出来吃饭。”叶阳说完，还把他的笔记本拿走，转身离开房间。
叶阳把早上的剩饭倒了，煮了两碗鲫鱼粥，王淮出来时他刚好关了煤气炉。
两人都没说话。
叶阳把粥端到桌上，坐在旁边盯着他吃。
王淮吃粥的动作有点僵硬，粥其实很好吃，但他尝不出味儿，还不小心咽下几根鱼骨头，划伤了喉咙，但全部都吃掉了。
叶阳盯着他吃完才撤走视线，拿碗去洗。王淮坐在餐桌旁，看他在站在洗碗台前的宽厚背影。
叶阳头发剃得想刺猬一样，抬手时露出一截白而紧致的腰，侧脸线条硬朗且优美，他鼻梁高挺，低头时还用手背托了托眼镜。
这个小猫挠脸一样动作很好看，不过这一下是挠在王淮的心里。
“对不起……”
叶阳洗碗的手一顿，耳边传来软软糯糯、略显慵懒的声音。
王淮站在他身后，把额头埋在他的肩上，终于是忍着没伸手揽住他的腰。“我错了，不要不理我了。”
叶阳转身，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刚洗过碗，还油腻腻的，又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随便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一把。
王淮感觉到他转过身，抬起头来，双眼有些发红，蕴着水光，我见犹怜。
叶阳说：“还记得你以前写过的《只有人在岸边等，浪子才会回头》这篇文章吗？内容是很多踏入社会、经不住各种诱惑误入歧途的可怜人，你最后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共同之处是他们遇到一个肯接纳包容他们的人。记不记得这事儿？”
王淮自己写的文章怎么会不记得。他点了点头。
叶阳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我也经不住各种诱惑犯了罪，你会不会不管我？”
王淮很显然没想过这个“如果”，叶阳有一个非常老实憨厚的父亲，又在那样落后的城市的长大，没接触过什么穷凶恶极的人。他和天下所有大学生一样读书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规矩日子，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相反的，王淮觉得自己已经犯了罪——他爱他的哥哥。
“你不会的。”王淮毫不犹豫地说。
叶阳道：“万一呢？就像你写的那个主人公，他本不是十恶不赦，后来被逼上绝路，杀人坐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的。”
“不会。”
“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王淮最怕他这种非常缓慢又冷淡的语气，陌生且疏离简直溢于言表，忙道：“哥哥，不要生我的气，我那天说错话了，对不起，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不该那么对他，你骂我打我好了，不要不理我。”
叶阳一愣，忽然就笑了起来。
王淮一点也笑不出来，像要面对审判的囚徒，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叶阳用手指弹了他的额头一下，力道说不上轻，绝对会留一会儿红痕，“笨蛋。你讨厌李铭就讨厌他好了，我只是不希望你用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待那些被社会歧视的人。就算他不是李铭，只是个陌生的路人，就因为吸过毒坐过牢，你那样对他，我也会生气的。”
王淮摸着自己额头，嘟哝道：“可我就是不喜欢……讨厌他…”
“好吧，你这家伙，对谁都好就是不待见他。”叶阳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了，我其实就是要你记住这个道理——咱们是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们都知道违法犯罪的事不能做，虽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被世俗归类为‘渣宰’的人并不犯法害人，但这么做则恰好证明我们被世俗同化，变得庸俗不堪。”
许是和王淮冷战久了，他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把王淮揽入怀中。
“你是流离在世俗外、独一无二的存在。王淮，至少对我来说，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怎样我都不想管，但我就要管你。”
王淮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在叶阳沉默后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以为叶阳待他，和待别人是一样的，他顶多就是多了个“弟弟”和“恩人的儿子”这两个身份——这两个，会阻挡王淮满腔爱意的身份。
但是叶阳现在告诉他，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是流离在世俗之外的存在。
是独一无二的……
王淮还没从幸福中回过神来，耳边又响起叶阳的声音——“你是我弟弟，除了我爸爸，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王淮无声地哭笑了一下，失落感比幸福来得更加突然且持久。
其实王淮不疯时，性格极好，待人接物都礼貌到挑不出毛病。叶阳除了吃这方面管得比较严之外，社交和工作都放任他干，也放心的很。
但王淮乐得他多管束自己，最好是绑在屋子里成天只只围着他转那种。不过他知道叶阳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叶阳是个正常人，如果听了他真实的想法，定会吓得晕死过去。
他不能说出来，他知道叶阳永远也无法接受这份爱。
叶阳觉得抱够了，松开手，王淮却没有从人家肩窝离开的意思，反而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叶阳忍不住“嘶”了一声。
王淮发泄一通，这才抬起头凝望着他，“我是你弟弟啊，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会听话的，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闹别扭，整整五天！”
完了，这人开始秋后算账了。叶阳头大，只好支出“碗还没洗我要去洗碗了”大招，迅速转身拿起布来干劲十足擦起碗，边擦边打哈哈：“你饭也吃了，抱也抱了，咬也咬了，报复够了吧？快去洗澡，洗完早点休息，你这几晚都没睡，我忙完了要是看见你还在敲电脑，我就睡沙发了我。”
王淮低低笑了起来，小声说：“你才不会呢。”
小黑踩着妖孽的猫步走进厨房，凑到王淮的脚边蹭了蹭，“喵”一声，王淮把它抱起来，放到叶阳的头上。
头顶突然被放了一只柔软的动物，爪子还差点挠到他眼镜。知道是背后人的恶作剧后，叶阳洋装很生气，笑道：“哎你这家伙，洗碗也不让你哥安生是不是？等会碗摔了你和小畜生抢猫碗吃啊，快去洗澡，别玩了。”
王淮捉弄他一会，就把小黑抱下来，走到他旁边，靠在洗碗台上，说：“今天带小黑去洗澡，宠物店的工作人员说我头发长了，哥，你帮我剪头发，我也要剪和你一样的发型，好看！”
“剪剪剪，等会儿再折腾你。”叶阳把锅也洗了，拿块擦桌布把洗碗台擦干。
王淮笑吟吟看着他忙活，跟在他身后走出厨房，身后还跟着小黑。
“干什么？撒手啊。”叶阳笑着说。
王淮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服下摆，突然扑到他背上。
叶阳念及他有伤，不敢把人甩下来，拍了拍环在自己脖子的手，“撒娇也没用，我要把你剃光头！”
.
李铭莫名其妙出现，又水入大海般了无踪迹，而且刚好是在王淮失踪的那一夜搞失踪的。
叶阳虽然觉得奇怪，但每次回到家，这种奇怪又烟消云散了，因为——
刚换好鞋，还没完全直起腰，一个人扑过来填进怀里。
“差点把你哥吓死！我还没洗澡呢，不嫌脏啊。”叶阳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轻轻推开他，“吃饭了吗？抱歉，加班回来晚了。”
王淮很快就松开，气定神闲站好，抬起头，笑了，“吃了，我自己煎蛋，小黑也吃了，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们去吃了烤鱼，新开的，味道还不错，下次带你去吃。”
“好啊。”
两人走进客厅，王淮去浴室帮他放好热水，叶阳坐在沙发上回邮件，看到他出来了就去拿衣服洗澡了。
王淮已经洗过了，把笔记本拿出来，坐在沙发上敲字。小黑跳上沙发，蹲在他身边睡觉。
叶阳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放了杯热牛奶，欣然拿起来喝了，把杯子拿到厨房洗。王淮又扑了上来，在他背上使劲蹭个没完。
叶阳洗过澡，倒是不介意他动手动脚，洗完把杯子倒放好，问道：“周末想做什么吗？不要老是待在家里，我们去旅游怎么样？”
王淮小狗一样咬他的衣服，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累。”
“别人作家都是走遍大江南北，阅历丰富才笔走龙蛇，你倒好，坐在家里哪也不想去，哪来的灵感？咱们也不去太远，还在广州，读书那会儿没时间玩，毕业了忙于工作，人生要一直这么过下去就真的太无趣了。”叶阳背着一坨“包袱”，走到客厅沙发旁边，“包袱”自动脱落。王淮拿起自己的电脑给他看，非常骄傲地说：“用户达七万了，社交工具下载排行榜又前进三名，有用户反馈有人说某些机型安装后个人中心打开有卡顿的毛病，虽然都是冷门机型，我还是改了一点点，你看看。”
王淮对这玩意儿比叶阳自己还了解，叶阳看完满满一屏幕绿色字母，没发现什么漏洞，很放心，把电脑还了回去，“好。哦对了，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开新书了吗？”
王淮合上笔记本，又腻歪上去，拉着叶阳的手指头把玩：“还没。”
“那正好，我们出去外面玩玩，放松放松，你也找找灵感，回来说不定就一气呵成，把大纲都列好了。”
王淮见他是真的起了玩心，只好放弃一周里宝贵的一个腻歪叶阳日，勉强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