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眼药水换成自来水?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哥哥不生气。”
王淮一抽一抽打着哭嗝,摸到被子,拿来紧紧抓在手心,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所有反常都是因为喜欢哥哥,他以前不敢说,现在更不敢了。说出来就等于告诉他,你看你养了个同性恋弟弟。
他还记得以前说过不结婚这种话,把叶阳吓得不轻。叶阳是正常人,甚至正经得有些过分,他喜欢女人,愿意永远扮演哥哥这个角色,他们甚至还有“恩人”这层关系在。一切都无声且最有力地宣誓了他们的不可能。
“王淮。”叶阳喊他,“你要说出来,不说我永远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打哑谜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你的,但是我错了,你太难抓住了,哥哥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淮还是摇头,眼泪又要开始涌出来。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因为害怕需要抓住这个人。
叶阳似乎是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说吗?不愿意就算了,那就答应哥哥——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行吗?还哭?!”最后一句话语气重了些。
王淮吓得恨恨抽了一口凉气,把要哭的冲动憋回去之后,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很生气,”叶阳说,“如果我晚上把这东西滴进你眼睛,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是不是以为看不见了,我就会一直照顾你?”
“你以后再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管你,把你扔出去,谁爱捡谁捡,出去别说我是你哥。还敢吗?”
王淮的脸色唰一下白了,松开抓着被子的手,在半空胡乱摸索,摸到叶阳的脸,慢慢地往下移,抓着薄薄的衣角,攥紧了,点头。
“按时吃药就会好的,难受只是暂时的。想哭就想想哥哥,所有事都过去了,没有人再欺负你,哥哥保护你。”
“是……一辈子吗?”他很小心地问。
叶阳说:“那下辈子换你来照顾我?”
王淮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手指因紧张微微颤抖,他几乎怀疑自己刚刚出现幻听了。叶阳还是和以前一样回避这个问题,然后他自己胡思乱想出个欺骗自己的理由,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但是这次没有。
叶阳回答了,他的意思是他们还有下辈子。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砸得人猝不及防,他光是攥着那片衣角就好像花光所有力气,比跑了千米还累。
“哥哥,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叶阳怕他发作,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让他乐一乐罢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有模有样的拿出手机搜索《大智度论》,看不懂,又去查量子力学,在宗教和科学间来回切换数十遍,告诉他有。
王淮果然更高兴了。把所有读过的书都囫囵忘了个干净,科学和信仰全部由哥哥一个人说了算,就算哥哥预言下一秒地震,房屋倒塌,他也会毫不犹豫扑在他身上,挡住坠落的天花板,死在哥哥怀里。
“你这……怎么这也要哭。”叶阳是彻底搞不懂他了,正要说话,却被这瞎子正面抱了个满怀。一时不知道推开还是顺从,于是只能无动于衷。
他不讨厌和王淮拥抱。怀里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软软的,像小狗一样把眼泪鼻涕蹭到肩上,头发摩擦耳朵时很痒,偶尔会有湿而软的东西落在脖子上,他知道那是什么。
王淮太高兴了,毫无技巧地亲吻他的脖颈,细细碎碎地亲吻,粘腻地蹭着,又尝到自己蹭上去的眼泪,酸的,闻着他身上清爽薄荷的沐浴露味道,一点儿也不想哭了。
这个人说保护他,也确实做到了,保护了五年,且将无限延长下去。
王淮不怪叶阳吓他,那是应该的,他想用肮脏的手段得到喜欢的人,真是活该找骂。可是叶阳实在太温柔了,换做自己早把那人连拖带拽扯到大马路上丢狠狠揍一顿,然后丢掉。
哥哥从没打过他,如果被打后会留下印记,哥哥的印记,那他愿意挨打。他现在在做这件事——在哥哥身上留下点什么,眼泪或是几个浅浅牙印。
叶阳大概是知道控制王淮心情的法子了,于是情话这玩意儿未经质检,没有贴上真伪标签,只是胡乱包装了一下就被说了出来:“只要你喊我一句‘哥哥’,世界尽头我也跑去找你,好不好?”
怀里的人浑身一颤,停下动作,很快又加重亲吻的力道。
广州的七月很热,温度还在上升,因为拥抱而距离更近的心跳像一把火,炙烤着王淮,把他融化成一滩水,蒸发干净。
叶阳是他的维纳斯,掌管他爱情的神,他想玷污神,和神交/合。厚积薄发的爱意无法被理智控制,于是有了反应,却又神理解为低俗。
叶阳也有了反应,但是他很冷静地克制,他的脖颈极为敏感,于是只当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换做别人亲他,生理反应也会如约而至。
他不认为自己对王淮有欲望,他把这一切解释为本能。可无法忽视王淮的得寸进尺,有些难受,往后躲了一下下,说:“够了吧?”
不够,死在这里也不够。王淮看不见,叶阳往后躲他就往前追上去,他要留下很多抹不掉的痕迹,牙印太浅了,一晚上就消了,可他又不敢用力咬,怕叶阳疼。
叶阳知道躲不过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主动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肩膀,哄道:“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王淮脑里乱糟糟的,不想睡,可又挨不住困意,眼睛也很酸,大抵是哭累了。不过有一个暖融融的怀抱,吃了这剂定心丸,很快就不情愿地睡了过去。
叶阳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坐在床边等待性/器垂下,想了很多事,最多的是关于王淮的事。
想他有了那段经历,还会有女生愿意喜欢他吗?相亲什么的可靠吗?现在的女生太矫情了,会嫌弃他很懦弱吗?不,他一点也不懦弱,若是经历和他一样事,叶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很坚强的,成绩也很好,是很浪漫细心的人,嫁给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没有父母负担。以后要为他挑一个文静贤良的弟妹,代替自己照顾他。等他成家立业,自己也不带上妻儿,有空就跑去看他,帮他照顾他的小孩……
想到这里,叶阳把手肘放在大腿上,脸埋进手心,无奈地笑了一下。
大抵是未来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思考起来有太多种可能,每次他都往最好的方向去想,他愿意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送到王淮面前,因为王淮值得。
王淮一点也不脏,被那些人强/奸又怎么样,他依旧像玻璃干净透明,只是更脆弱了,需要加倍疼爱呵护。
没人能说自己是纯洁无瑕的,就连婴儿都是满身血腥来到这世界。叶阳永远不会因为他肮脏的过去而嫌弃他,更不会丢掉他,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凡人世俗的爱,可悲的是,叶阳还完全没有发觉。
王淮睡得不□□稳,腰弓成漂亮的半月形,双手曲在胸前抓着被子。夏天的睡衣很宽松,领口很大,能看到凹进去的肩窝和漂亮的锁骨,和因为呼吸起伏的白净左肩。
叶阳替他把衣领拉上去些,继而去摸他的头。他的头发长了许多,有空得带他去剪,不过他能接受理发师的靠近吗?他连要帮他检查身体的护士都抗拒……或许该买一把剪刀,自己帮他剪,谁让自己是现在唯一可以靠近他的人。
王淮大抵是被摸得舒服了,头往上顶了顶,叶阳以为他要醒过来,忙收回手,却见他只是翻了个身,捏着一角被子继续睡觉。
叶阳有些好笑,也不打算去擦黏黏的脖颈了,怕制造噪音把他吵醒。这人醒着太会折腾了。走过去关灯,脱掉拖鞋小心翼翼爬上床,这才发现两条被子都被睡得正熟的人霸占过了,只好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用被压在下面的被子包住他的脚。做完这些才躺下会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