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没骑过的单车像一堆废铁似的堆放在角落里，王淮拿来打气筒给轮胎打气，给链子滴油。好在两人经常打篮球身体素质较好，不至于三年没碰过人力单车一上路就显出力不从心的丑态。
乡下大多是一户一栋自建房，家家户户门口铺着鞭炮纸，大人爬在人字梯在贴对联，小孩穿着新衣服在街上跑来跑去，路上还能听到不知道从哪传来老掉牙的新年歌曲。
书店门口挂满了对联，王淮要讲究对仗工整，平仄协调，挑了很久都没一个顺眼的。
叶阳不懂这个，进书店找陈鹏聊天去了。
香港是十分发达的城市，陈鹏早就邀请叶阳他们去他学校玩，都被婉拒了，原因是学业繁忙。
再说叶阳一有时间就往王淮那边校区跑，来回差不多三个小时，已经是他所能空出来的最多的时间了，超过这个时间除非是和学习有关的事，否则都是浪费时间。
金融是热门专业，陈鹏却是等着毕业出来继承家业的，学习态度是爱学不学，大学基本就是插科打诨广交狐朋狗友。天之骄子似的人，上帝的宠儿。
“这我妞。”陈鹏坐在收银台后面，把手机拿给叶阳看，“帮我物色一下呗。”
叶阳看着照片上染了黄色头大浓妆艳抹的女孩，还以为是社会大姐大，“看着好像……挺泼辣一个人，你能hold得住？”
陈鹏给一个顾客找钱，“才弄到手一个星期而已，暂时没发现她暗藏的母夜叉属性。”
“初恋？”
陈鹏跟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纯情啊？肯定不止啦，大学校园这么好的氛围，空气里都散发着粉色荷尔蒙，你当我是性无能还是gay啊？”
叶阳：“……”
看他一脸吃屎的模样，陈鹏又解释道：“放假时才把人哄到手的，你放心，没碰人家。我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吗？真个个给搞上床，你现在还见得着我？哥早精尽人亡了。”
叶阳：“……”这难道才是大学生该有的模样，他和王淮一直都活在异次元么？
陈鹏看了一眼在门口愁眉苦脸挑对联的人，捂着嘴巴小声说道：“难道大学没人给你递情书抛媚眼什么的？”
“…没有。”
“真没？”
“真没。”
陈鹏马上笑了，“滚犊子吧你，高中哥帮你收的情书还少吗？我都还留着呢，收集起来以后做媒人资本了。”
叶阳：“那我先谢谢你。”
陈鹏对王淮的病只字不提，和叶阳算半个发小，又多年不见，聊起来真是没完没了的，什么都能拿出来细细说道，好像只是放学分开一晚上，第二天又一道上学。
有这么一个说话语气从未变过的损友在身边，彼此都没有被时光打磨成陌生的样子，这就是除收获美满爱情之外最令人欣慰的事了。
只是叶阳的爱情还没收获到罢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排队等结账的人多了，陈鹏就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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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见王淮还是没从“对联之海”中脱身，和陈鹏告辞后走过去说道：“不用太讲究了，我觉得这个横批‘出入平安’就挺好的。”
王淮摇摇头，眉头紧锁，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那这个吧？字体还带金珠子。”
王淮还是摇头。
叶阳再拿起一副对联，觉得还挺押韵的，“那边装盒子里的看过了吗？”
“看过了，那边的都……”
王淮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见缝插针走过来，微微笑道：“是叶阳吧？长这么高了，差点认不出来啊。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声音缓而沉，一听就知道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的声音。陈鹏一眼就看到他，欲哭无泪：“哥来搭把手！我找钱找不开了！”
“呦！生意不错。”陈秋朝被顾客围攻的弟弟挥了挥手，又看着叶阳，“怎么不去里面坐？我弟难道没叫你去帮他做免费劳工？”
末了，看向站在叶阳身边，正仔细打量自己的王淮。陈秋并没有表现出被人视奸的尴尬，依旧很有风度地微微笑道：“你好？”
叶阳眨了眨眼睛，正在大脑里检索这个声音的主人，很快也跟着激动地笑了起来：“陈秋哥？！好久不见啊！你今年回家过年了啊？我也是好几年没见差点认不出哈哈哈。”
王淮看了看叶阳，又眯着眼睛打量陈秋。
陈秋笑道：“有四年了吧。每年这个时候都很忙，没时间回家过年，今年是差点跪下来跟编辑以身相许才换来假期，这不，马上就赶回来了。听我弟说你考了Z大，读什么专业啊？”
叶阳道：“计算机软件开发。哦他叫王淮，是我朋友，朋……陈鹏也认识他，我们高三同班！”
王淮面无表情说：“你好。”
“你好。”陈秋笑了笑，继续对叶阳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计算机专业人员炙手可热，你还是名校毕业生，将来不愁工作了。这眼镜少说也有八百度吧，戴起来倒是更斯文了。”
叶阳有些羞赧：“哪里，多的是比我牛的大佬。”
陈秋看向站在叶阳身后的王淮，眼神里多了意味不明的东西，好像考古人员拿放大镜仔细观察一块刻着古老文字的青铜器，“倒是第一次见你带别人买东西，听我老弟说你带了个弟弟，是天才，应该就是你了吧？”
王淮也不知为什么就反驳说道：“不是弟弟。”
叶阳看到陈秋实在太高兴了，自顾自笑着说：“我们不是亲兄弟，他是我爸朋友的儿子。陈鹏在香港读大学，那才是前途无量。”
陈秋说：“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是读什么专业的吗？我弟弟这个人不常夸人，我对天才实在是非常好奇。”
叶阳这才噎了一下。
王淮没理他，转头看了看叶阳，无声地征询他的意见。
陈秋可怜兮兮：“不用这样吧？我好像是个拆散一对恩爱情侣的恶婆婆。”
叶阳朝王淮点点头，后者这才说：“汉语言文学。”
陈秋礼貌地笑道：“想当一名作家？”
“唔——”
陈秋说：“也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加油，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叶阳有我的联系方式，对吧？”
叶阳的嘴张成个鸡蛋形，激动地说道：“真的可以吗？有的有的！我一直留着！”
叶阳虽然不是文学圈子里的人，但最简单的道理他都明白——这圈子里多的是一夜之间莫名爆红的网络写手，最不缺的是笔下生花却一辈子默默无名的作家。写作拼的是入木三分的实力，需要时间的过滤沉淀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也最怕闷头死磕到底。
有陈秋这种写的文被翻拍电视剧的大佬帮助，无疑是给王淮递出橄榄枝。
陈秋说：“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和王淮这样的人相处的，开始写了就来找我，我免费帮你打广告。”
如果叶阳现在有尾巴一定会摇个不停，他满脸欢喜地看向王淮。王淮却没说什么，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
陈鹏的求救声再度传来：“哥！要说闲话能不能晚点！”
“这就来了。”陈秋说，“你们买什么？对联？慢慢挑，看中哪个直接拿走就好。我该走了，那个免费苦工的位置现在是属于我的了。”
叶阳哈哈道：“那您去忙吧。”
“有空来坐，两位Z大高材生。”陈秋拉着行李，走之前朝王淮笑了笑。
“好。”叶阳看着他走进去，这才转身对王淮说道：“啊忘记介绍了，超惊讶的刚刚，脑袋发热就忘了。他叫陈秋，就是我跟你说的朋鸟的作家哥哥。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差点没认出来。”
王淮看着陈秋的背影，“我记得，你有说过。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是啊，人家作者肯定见多识广，之前听朋鸟说他写得小说还被翻拍了电视剧，火了好一阵子。怎么样我的小作家，心动了吗，有没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惺惺相惜之感啊？”
王淮收回视线，落在叶阳身上，眼睛眨也不眨。
我的小作家……这种称呼…太不正经了吧。
叶阳见他不打话，只是盯着自己，莫名其妙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你不开心？”
王淮闷哼：“没有。”
叶阳歪了歪脖子，笃定地说道：“你有。”
王淮不说话了。
叶阳干咳一声，随手抓起一副对联，差点把对盒子怼他脸上，“买对联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回家吃午饭。这个，就这个，我觉得这个好！”
王淮接过看了看。对联写得一点不走心，就单纯几个形容美好的词组成的七字对联，是早被淘汰的劣品。
“哦，那就买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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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提着鞭炮和对联回家，叶阳一路都抓着王淮问个不停，问他那时是不是不高兴。
王淮不知道是被逼急了还是怎么的，耳根红了，用力一踩脚踏车，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