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省汴州城,都督府后院。
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正在扫地,忽然有人大声喊道:“陈天默,三姨太叫你呢!”
“知道了。”
年轻男子把扫把放到一旁,摇了摇头,往三姨太所住的西厢房走去。
他身后立刻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讥笑声:
“三姨太准定是看上这小白脸了,隔三差五就叫他去屋里……”
陈天默只当没有听见。
西厢房的门开着,浓妆艳抹的三姨太以一种慵懒魅惑的姿势斜靠在摇椅上,紧俏的旗袍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丰腴圆润的臀部侧影也给人以极致的诱惑!
摇椅旁有个小案,案上放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
“快进来啊天默。”
三姨太伸出白嫩的手招呼陈天默。
陈天默没有动身:“三姨太有什么事情就请吩咐吧,天默在门口候着就是了。”
三姨太有点生气,起身叱道:“我叫你进来!”
陈天默叹了口气,迈步入室。
三姨太连忙把屋门给掩上,转身捏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递给陈天默,笑嘻嘻的说道:“天热,快吃个瓜解解暑。”
陈天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府里闹鬼闹的越来越严重,大帅急的焦头烂额,三姨太倒是很清闲的样子。”
三姨太撇了撇嘴,道:“大帅不是张榜贴告示,请了许多高人来捉鬼吗。”
“嗯,都在前院的花厅里呢。”
“所以,我们才有空一起吃瓜不是?嘻嘻~~”
笑声中,三姨太扭着腰
肢,硬把那咬了一口的西瓜往陈天默嘴上凑,胸脯也快要蹭到陈天默身上去了。
陈天默往后退到门口,厌恶道:“别挨我,我嫌你脏。”
“你说什么?”三姨太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天默。
陈天默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嫌你脏。”
三姨太恼羞成怒,大骂道:“小混账,别不识抬举!”
陈天默幽幽说道:“本来还在帅府多留些时日,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说完,陈天默转身推门,扬长而去。
三姨太气急败坏的把瓜摔在地上,叫嚣道:“你给老娘等着!”
陈天默大步赶往前院,途径东耳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轻轻叩了下窗扇,说道:“哑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帅府。”
耳房门迅疾被打开,一道纤瘦的人影跑了出来,但见陈天默已经朝着花厅走去了。
花厅里黑压压一群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有穿大褂的,有穿道服的,有穿教袍的,有穿西服的,斗鸡似的吵成一团:
“就是闹鬼了,老朽只须做他几天法事也就解决了!”
“不不不,这是因为齐都督不信上帝,所以才受到了惩罚,只要齐都督肯皈依,上帝一定会保佑他的。”
“要喝牛尿的,喝了牛尿,什么鬼都不敢来!”
“明明是风水问题!”
“我说诸位,都民国了,就别搞神棍那一套了吧?”
“呸!你还不是个洋神棍?”
“……”
陈天默悄悄的进了花厅,站在角落里
冷眼旁观,不动声色,他已打算要离开这帅府了,只是还缺些东西。
“砰!”
一声枪响忽然在院子里惊起,吓得中外老少神棍尽皆失色,花厅里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妈了个巴子的!吵出结果了吗?!”
省都督齐振林骂骂咧咧的迈步进来,手里举着把金光闪闪的六响手枪,满面凶光!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肩挎毛瑟步枪的大兵,另有两个人抬着一口大木箱吭吭哧哧的来到花厅门口,“哐啷”一声放下,翻开盖子,居然是一整箱白花花的崭新银元!
“哗~~~”
厅中一阵惊叹声,众神棍的眼都直了!
陈天默的眼睛也亮了,他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嘿!”
齐振林发出一声冷笑,挥舞手枪环顾众人,语调极快的说道:“就他娘的三件事!老子屋里鬼夜哭,大太太屋里鬼敲门,小姐屋里鬼夜走!以今夜子时为限,谁要是把这三件事情都解决了,这箱大洋就是他的!解决不了,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毙了!”
众神棍听见这话,都吃惊不小,一个白须老者讪笑着说道:“大帅,这三件事都相当棘手啊,单独拎出任何一件都绝非一天时间能够解决,更何况是三件?”
“是啊是啊!”
众神棍纷纷附和。
“是个屁!”齐振林大声骂道:“解决不了还叫狗屁高人啊!老子今天夜里就要结果!”
白须老者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一大箱银元,最终
叹气道:“老朽无能,大帅还是另请高明吧。”
“时间实在太急,在下也爱莫能助了。”
“大帅,告辞。”
“哎,走吧走吧。”
“……”
大洋是好,可命更要紧,几乎所有的神棍都准备溜号了。
“砰!”
枪声又起,众人都僵住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看谁敢走!”
齐振林举着抢,杀气腾腾的说道:“揭了老子的悬赏令,就得帮老子的忙!谁敢踏出花厅一步去,就地枪决!”
“卡卡卡卡~~~”
一连串拉动枪栓的声音,门口的大兵们都举起了毛瑟步枪。
真是倒霉啊!
一群神棍瑟瑟发抖,无不心生哀叹。
其实他们大多都是江湖骗子,冲着帅府开出的高额赏金而来,想着走个过场,做做样子,骗点钱就赶紧跑路,以后不来省城就是了……可他们精,齐振林也不傻,羊入虎口了这是。
“嘿嘿~~~”齐振林狞笑道:“没人敢出头是吧?好!那说明你们全是江湖骗子啊。欺骗省督,该当何罪啊?”
大兵们齐声叫道:“死罪!”
“不错!”齐振林喝道:“老子从现在就开始枪毙你们!一个一个来,直到有人肯出头为之!”
“啊?!”
众人都惊呆了,随即又炸了窝:
“张大神,你快露点神通啊!”
“哎呀呀,老朽这会儿腹痛难受,还是请王半仙出马,显现法力吧。”
“这个这个~~老夫来的时候忘记带上看家法器了,要不然,就区区
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啊!”
“主啊,救救我吧!”
齐振林已经开始拿枪比划了,每一个被他目光锁定的人,都心头狂跳,胆小的,几乎当场尿出来!
毕竟省都督上马管军下马管政,手底下有万把条枪,是毫无疑问的一省土皇帝,他的话就是王法!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打死他们都不敢去揭榜了。
“咳咳~~~”
轻咳声中,有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扬了扬手:“大帅,在下马寻青,愿意出头。”
“你?”
齐振林狐疑的看着他。
“呵呵~~”马寻青高深莫测的一笑:“大帅这座府邸是前清中州巡抚留下来的吧?”
“是啊。”
“大帅有所不知,那巡抚生前在这宅子里杀过三个人,又没有超度,致使冤魂不散,日久天长,成了厉祟,夜夜在这里作怪。”
“你怎么知道?”
“马某有阴阳眼,能看得见他们,只须稍用手段,就能灭了他们!”
齐振林将信将疑,道:“你要真有本事,那这箱大洋就都是你的!”
“多谢大帅!”
“别着急谢,夜里子时不见分晓,我要你的命!”
“大帅放心,马某说到做到!”
众神棍都朝马寻青投去了炙热的目光,没想到还真有高人啊,敢把话说得这么满,一定本领高强!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箱大洋只怕归不了他。”
就在马寻青享受众人仰望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
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惊讶着循声望去,但见是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那男子站在花厅略显阴暗的角落里,身材高瘦,短发浓密,剑眉入鬓,星眸似水,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白白净净,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是一副下人打扮,浑身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气度!
齐振林愣道:“你不是帅府后院的杂役么,叫陈天默来着?”
“是的。”
“谁让你来这里胡言乱语了?”
齐振林脸一沉,呵斥道:“滚出去!”
陈天默伸手指向马寻青:“大帅,是此人胡言乱语,他既没有什么阴阳眼,更无本事捉鬼。”
陈天默刚开口的时候,马寻青就已经不爽了,只是不知道陈天默的底细,所以才没有贸然发难,如今一听他就是个杂役,登时有了底气,骂道:“狗奴才血口喷人!大帅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齐振林也骂道:“没规没矩,作死呢?!”
陈天默冷笑道:“大帅,这府里根本没有鬼!非要说有鬼,也是人在捣鬼!如果大帅想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就信他的话吧。”
齐振林道:“没有鬼,那老子屋里夜夜鬼哭是怎么回事?”
陈天默道:“那是因为有人在梁头上钻了气孔,夜里安静,一旦有风吹过,便会发出鬼哭狼嚎之声,而白天嘈杂,便不会有人留意。”
“啊?”
齐振林一愣,连忙又问道:“那大太太的屋门夜夜被敲响,一开
门,又什么都没有,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陈天默道:“世上有种毛腿吸血蝠,嗜吸畜血,如果在门上抹些牛血,到夜里再放出吸血蝠,它们就会争先恐后的去撞那门。而这种吸血蝠又最怕光,当有人亮灯开门去看的时候,它们早飞的无影无踪了。”
“这……”
齐振林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众神棍也都听呆了,马寻青则是面如死灰,眼神恶毒的死盯着陈天默!
齐振林追问道:“小姐的闺房一到夜里就有鬼在墙上出现,还他娘的张牙舞爪的动,那又是怎么回事?”
陈天默不屑的说道:“把老鹅胆和明矾混合磨粉,再加药水调制,就能变成一种隐形的染料,画出来的东西在白天什么都看不到,可到夜里就会显现,而且,随着光影沉浮,画也会动。若是用这种染料往墙上画个厉鬼,在夜里昏暗的视线下,迷迷糊糊中会看到什么呢?”
“你,你一派胡言!”马寻青叫道:“你一个下人懂什么?!就是闹鬼了!这是座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