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的?”
陈天默刚到贡院街十六号院,便被大门口的几个岗卫拦了下来。
“有事要见张政务长。”陈天默彬彬有礼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岗卫长上下打量着陈天默,询问他的身份。
“哦,我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
岗卫长的脸阴沉了下来:“政务长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走走走!”
陈天默眉头一轩:“奇了个大怪!政务长是为老百姓处理政务的,我就是老百姓,凭什么不能见他?”
岗卫长骂道:“你故意找茬儿是吧?老百姓多了!要是一个个都来找政务长办事,那政务长不得忙死?赶紧滚!不然给你扔出去!”
几个岗卫围了上来,只等着岗位长一声令下,就要对陈天默动手。
陈天默气的笑了,他点点头:“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齐都督的弟弟,专门过来给张振邦传达帅府指令的,你们不让进是吧?可以,我现在就走,让齐都督亲自过来!”
说完,陈天默转身便走。
那岗卫长愣了片刻,赶紧追了出去:“哎哎!兄弟且慢!”
陈天默站住了,扭头冷笑道:“谁是你兄弟?!大帅才是我兄弟,你也配?”
岗卫长讪讪的笑问道:“您真是齐都督的弟弟?”
陈天默喝道:“废话!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冒充这样的身份?!”
岗卫长也吃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看他的气度实在不俗,也
不敢不信,于是陪笑道:“小的眼拙,大爷您恕罪,请跟小的进来吧。”
陈天默心里暗骂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你们客客气气的,你们却百般刁难;跟你们摆上谱了,你们倒觉得舒坦。贱骨头!”当即跟着那岗卫长进了官署大院。
官署很大,是由前清的中州贡院改建而成的,屋舍众多,正好可以把所有的政务机关都容纳进来。
岗卫长把陈天默一路引到政务长的办公室外,对走廊角落里一张桌子前坐着的一个人点头哈腰道:“赵秘书,这是齐大帅的弟弟,有事要见政务长。”
“齐大帅的弟弟?”
赵秘书一听,惊讶的打量了陈天默几眼,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去敲办公室的门。
“进。”办公室里传出政务长张振邦的声音。
这是整个中州省最有权势的几个人物之一,陈天默在帅府当杂役的时候,曾多次见过此人出入帅府,也记得他的样子和声音,只是对方记不记得自己,就难说了。
赵秘书站在门口禀告道:“长官,齐大帅的弟弟来了,有事见您。”
“啊?”
张振邦一愣,嘀咕道:“齐大帅还有个弟弟?我没听说过啊。”
陈天默直接推门进去:“我就是齐大帅的弟弟。”
张振邦愕然的盯着陈天默,看了半天,狐疑道:“瞧着兄弟很面生啊,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请问怎么称呼?”
“陈天默。”
“你姓陈,大帅
姓齐,你怎么会是大帅的弟弟?而且我跟大帅认识这么久,他的家人都有谁,我是一清二楚,从来不曾听说他有什么弟弟啊。”
张振邦越来越怀疑了。
陈天默笑道:“不是亲的,也不是堂的,更不是表的,只是因为我和大帅意气相投,亲如兄弟。而且,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这岗卫长也不会带我来见你这位大长官啊。”
“你假冒的?”岗卫长的脸都绿了。
“滚出去!”
张振邦也勃然变色,怒骂道:“没事来消遣老子呢?什么意气相投,亲如兄弟……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大帅他爹呢!”又骂赵秘书和岗卫长道:“你们就不会动点脑子吗?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下次遇到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直接给我打出去!”
“是是是……”
赵秘书跟岗卫长一边应声挨训,一边对陈天默投去了怨恨的目光,岗卫长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勾勒着毒打陈天默一顿的手段了。
陈天默瞥见张振邦的办公桌上放着一部黑色电话机,顿时想起来在帅府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便径直走了过去,抓起话筒便开始摇号。
他知道齐振林的号码,零零零一,所有线路,不管是军话还是官话都要让步的专线!
张振邦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陈天默道:“给你儿子打个电话。”
“你给我放下来!”
张振邦冲过去要抢电话机,却被陈天默一把推开。
赵秘书和岗卫长也
冲进了办公室里,可电话已经接通了,话筒中传出了齐振林的声音:
“谁他娘的给老子打电话?”
“大帅,是我。”
“咦?这声音听着像是天默兄弟?”
“就是我。”
“嘿!天默兄弟,不知道是你啊,还以为是哪个手下,骂错了。你那古董店里装电话了?这汴城电话局可以啊!都把线路铺设到你们那条街了?妈了个巴子的,前几天老子问他们的时候,还说什么现在都是紧着各个官署先装,还没有能力开办商话,又说什么先军话再官话然后商话,奶奶个熊的,连个异地城市的长途都架设不了,人家李鸿章活着的时候,还架设了天津卫到保定府的电话线,几百里地呢……”
齐振林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没了,声音又大,说话又粗鲁,张振邦、赵秘书还有岗卫长都听傻了,也吓傻了。
合着这位爷真是齐振林的兄弟啊!
陈天默笑道:“大帅,我的古董店没装电话,我现在是在贡院街的政务厅呢。”
“政务厅?哦,我记得政务厅里只有一部电话机,是张振邦那混蛋在用,你在张振邦的办公室里吧?”
“对,我来找政务长办点事情,看见他这里有电话机,一时手痒,就忍不住给您摇了个电话。”
“张振邦滑的跟泥鳅一样,没为难你吧?他要是为难你,跟老哥哥说,看我不弄死他!”
“没有,政务长说话动听,态度和蔼,一点都没
有为难我。”
张振邦在一旁听的脸色煞白,都快虚脱了。
“那就好!兄弟啊,没事就来府里吃饭喝酒啊,老哥都想你了。”
“会的会的,等我忙完啊。”
“嗯呐!”
陈天默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看向满头冷汗的张振邦:“现在可以聊事情了吧?”
“哎呀陈兄,快请坐!坐我这把椅子,舒服!赵秘书,你还愣着干什么?泡茶去啊!还有你,给我滚蛋!”
赵秘书和岗卫长都屁滚尿流而去,张振邦讪笑着连坐都没敢坐,只是赔礼道:“陈兄,是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啊,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回头我请您吃饭喝酒——”
“行了,说正事吧。”陈天默知道他不是个好官,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知道三井车行吗?”
张振邦连连点头:“知道。”
陈天默道:“车行的老板三井永寿做人可恶!他不守约办事,肆意压榨车夫,还雇佣打手伤人害命,可谓是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你管不管?”
张振邦一脸为难的神色:“三井车行,那是日本人的产业,三井永寿也是个大人物,不好管啊。”
陈天默冷笑道:“三井永寿是你爹吗?你不好管。”
张振邦脸色稍变,尴尬道:“那也不是,只是——”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只是你是齐大帅的爹,对吧?”
张振邦一个激灵,站得笔直,肃容说道:“陈兄,您吩咐吧!要怎么管三井车
行?管到哪种程度?”
陈天默“哼”了一声,问道:“你都有什么手段管制他们?”
“那手段可多了。”张振邦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掰着手指头说道:“可以派工务局去罚他们的款,没收他们的车,理由就是他们的黄包车车轮太硬,屡屡碾坏坏市内道路!也可以让警署吊销他们的牌照,扣押他们的车辆,理由就是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也可以让卫生署罚款,理由是他们的车影响市容……总之,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陈天默道:“你定办法,要让三井永寿吃亏长记性,以后不敢胡来,要让车夫兄弟们得到切实的利益!总之,车行要守约,不能随意提高租金,而且他们曾经打伤车夫兄弟们,医药费要赔偿到位!”
张振邦道:“明白,我立刻去办!”
陈天默起身说道:“对得起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