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鱼讲的养尸,薛萤花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存疑就求证,一上班,薛萤花吩咐下属把失踪新武者的卷宗找来。
七名外派执行任务的新武者,有巡捕房的,有城卫的,也有总督府的,这些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本身就是一件大案。
薛萤花已经看过无数次卷宗了,再次吩咐要卷宗,下属答应一声,顺道抱怨着都看多少回了,还看?
卷宗拿过来,堆了满满一茶几。
薛萤花主要看这些人的同事,朋友,亲人描述他们的口供。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寻常描述。
当她往含怨这方面找线索,发现不对劲了,飞快翻找起了零散的调查结果,越看越心惊。
一个叫赵伟明的,E级新武者,十八岁入巡捕房,开头两年干劲十足,二十岁便成了老油条。
干活出工不出力,喜欢喝酒,发了工钱也不往家里给,没事就喜欢打媳妇。
二十三岁,被提了街巡捕房的捕头,但受到提携的那一天,喝醉了,不单没感激提拔他的上司,还打翻了上司敬的酒。
而上司后来因为欺压一个下属,占人家妹妹的便宜,事情败露,已经被处了斩立决。
这条线,仔细一想,E级,五年才提小捕头,没被抢功,穿小鞋,那完全不可能。
说一句屈才,那是绝对的!
打媳妇,再联系那个被判了斩立决的,没有证据,薛萤花不好瞎猜。
最要命的是赵伟明出去办事,他媳妇的口供里有一条,说她知道赵伟明要出城,让赵伟明帮忙捎带了一点东西去娘家都不肯。反正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不往家里给钱,死在外面了最好。
按照两人的关系,这个口供很正常。
但是,动用新武者出城要办的事,干什么,时间,路线都是机密,这女人怎么知道赵伟明要出城的?翻后面的口供,说赵伟明说了要走两到三天,出城公干。
做为一个老油条,说巡捕房忙,要住两天巡捕房,随口就来的理由,干嘛要说出城?
还有路线是保密的,如果赵伟明是帮妻子往娘家捎带东西,谋害他人告诉他,他被妻子卖了?能没怨气吗?
“许幼娘,给我把这个赵幼娘抓回来!”
薛萤花一声令下,很快,一个身材娇俏玲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被请了过来,面对薛总捕胆颤心惊的说:“民女许幼娘,见过大老爷。不……不晓得大老爷找民女来有什么事?”
“赵伟明出城前,答应帮你往娘家捎东西,你口供上为什么说,他没答应?”
薛萤花把口供往桌上一拍。
许幼娘两腿打颤的跪到地上,不停的磕头,就是不吭声。
薛萤花让属下下去,“老实交代,不然谋杀亲夫,斩立决。谋害公职人员,腰斩。两罪并罚,凌迟处死。”
“大老爷这件事跟民女真的没关系,是有人告诉我,赵伟明要出城,只要我让他带点东西去娘家,就行了。”
“谁?”
“民女……民女不敢说。”
许幼娘吓得花容失色。
薛萤花说:“你不说,那赵伟明出事就是你干的了。”
“是,是,是齐大公子的属下!”
话一出来,许幼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流了一地黄汤,“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让赵伟明帮忙带个东西。”
“收钱没?”
“没收,我哪敢要齐大公子的钱。”
许幼娘连连摇头,又爬起来,连连磕头,“民女冤枉啊,事后知道赵伟明出事了,害怕,齐大公子的手下又找上我,逼我到了巡捕房按照他们说的讲,告诉我,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办,就把我送去夜金陵干最脏的活。”
这一句话,磕磕盼盼的说了将近一分钟,恐慌的两眼都没了多少焦距。
齐大公子犯事被抓,连他夜金陵的亲信暂时都不知道,薛萤花八成确认,这女人没撒谎。
吩咐人把许幼娘带下去,让她实话实说,交给底下的人去处理了。
接下来,薛萤花相继处理了六个类似许幼娘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戳中了人心的软肋。
有的受了齐大公子威逼,有的受了利诱,纷纷背叛出卖了最亲近的人。
正如李鱼所言,如果失踪的人都死了,死前知道怎么死的,肯定怨气冲天。
忙了一整天,处理好一应事务,薛萤花疲惫的赶到小洋楼。
正巧李鱼,安公子,王青萝在吃晚饭。
李鱼说:“吃了吗?要不一起?”
王青萝连忙端椅子,拿碗筷,薛萤花连忙自个来,“都不是外人,您不用客气。”
“不……不客气。”
这可是金陵总捕,管全城的巡捕房,王青萝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鱼嘴角微挑,带着不屑和自嘲说:“薛贵嫂,你当她是咱家亲戚就行。她在外面的身份,你就当个屁。”
“怪人,你怎么这样说花姐?花姐工作一直很尽责。”
安公子埋怨了李鱼一眼。
“瑶儿,你不怪李鱼,他一早就知道养尸代表这什么了,只是我们以前听的轻巧。”
薛萤花找到半瓶酒,坐到桌边,拿着酒瓶咕噜就是一口,“不谈这个,吃饭!”
“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安公子很恼火。
薛萤花又灌了一口酒,“齐大公子虽然被抓了,但并没有定罪。按照他爹的意思,罪名让齐大公子的亲信抗。废掉齐大公子的新武,软禁起来。你说,我这个总捕,是不是一个屁?”
“新观念不就是要剔除一些不好的东西吗?真要万事太平,还换什么?”
李鱼倒了一杯酒,站起来,“薛姐,你是一个好总捕,我为刚刚的话道歉!”
“好小子,我都没替瑶儿试探你的人品,你居然反过来试探我?”
薛萤花愠怒的一眼瞄过去。
李鱼尴尬的喝了手里的酒,讪笑两声坐了回去。
薛萤花发现这个妹婿心机深沉,不是很喜欢,但要在这世道立足……算了,这小子如果敢欺负瑶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妹婿,有空单独聊聊养尸的事吗?”
“不用单独聊,我对金陵城没感情,在这也没多大利益,就算金陵城血流成河,大不了带着瑶儿换个地方住。要我出手,看金陵城能开什么价?”
李鱼很爽快。
薛萤花很现实,没想到碰到了一个小小年纪更现实的,居然当着瑶儿的面,直接这样讲,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私下谈。”
“安公子不是小孩!”
这话一出,安公子得意的下巴一仰。薛萤花心里酸溜溜的,这丫头听了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忘记了“娘”,“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就给吗?还是看你们能拿出什么东西,让我动心了。当然,你们也能说,做为瑶儿的恋人,应该为金陵城出力。拿瑶儿当谈判筹码,我肯定爽快有求必应!”
李鱼眯眼发笑。
这话太诛心了,薛萤花打心眼里正视起了这个妹婿,这真是跟瑶儿年纪相当的少年人吗?“你这叫什么混账话?要堵我们打感情牌的口子,也不能拿瑶儿当筹码打比喻。”
她是真怒了。
李鱼连到了三杯酒,自罚了三杯,“起码像我这样的男人,瑶儿跟着我,我能保证她不吃亏。”
哼!
薛萤花不悦的起身,“做为瑶儿的嫂子,多谢你昨晚的提醒,也记了这个人情。但你这人,我持保留意见。”
“慢走,不送。”
李鱼眯眼站起来,薛萤花恼火的拉着安公子往外走,到了楼下,“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
好人能对她干出那些事吗?但安公子能感觉到,怪人对她挺好的,“但他对我挺好的,不然昨晚就不会讲那个故事,提醒你什么是养尸了!”
“我当然知道,不然,就不是保留意见,而是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薛萤花坐进车里,“我得回安家,给师父报告一下他的态度,希望用不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