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裁缝铺送来了三件精美的袍子。
像大褂,但不是大褂,样式照燕尾服改良了很多。
剪裁精细,用料考究,袍子的出手和腰身都很紧凑。这本是裁缝铺仿洋装店,精心改良的,用料,剪裁,缝纫,刺绣成本价都要三个银元。
可惜穿长衫和大褂的,骂裁缝铺不伦不类,把老祖宗的老脸都丢光了。
喜欢洋服的,穿这身出去,会被穿洋服的朋友笑话。
以至于没人搭理,这东西就砸在裁缝铺了。掌柜之前一听武馆,武馆肯定要紧身,按照李鱼报的尺码拿出三件袍子,得到李鱼的同意,便废物利用给改了。
李鱼这算是捡漏了,袍子送过来,李鱼换上一件墨色的,往镜子前一站,紧身收腹,阳刚又不是柔美,感觉赚大了。
王青萝在旁边看了李鱼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李鱼拿了件红色的让王青萝也换上,王青萝回过神,连连摇头摆手,“这……这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
李鱼撩了一下后开衩的燕尾,“又不是没穿裤子,这比短褂还多了下摆,你怕什么?”
事实就是这么奇怪,别人见了不会跟短褂比,而是和长衫比。认为燕尾走路露了腚,就是侮辱老祖宗,伤风败俗。
王青萝不肯穿。
李鱼催了几遍,王青萝低着头,眼睛都红了。
李鱼也不勉强,拿了另一件白泡,敲开次卧的门让安公子换上。
安公子没觉得白袍的款式有什么,盯着麻衣武馆的字样,“你让我穿这个回安家?”
“对,你答应嫁给我,当然要跟我穿一样。”
“这绝对不行。”
“那你就等天黑了,跟在我后面给安家武馆的人挨个收尸吧!”
李鱼扔下袍子,走到房门口,“我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么换好了衣服,跟我一起上街买礼物,要么你就自个去挑给安家武馆上上下下订棺材!”
砰的一声房门砸上。
安公子拿起白袍,准备把袍子给撕了,然而房门砸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她不敢拿安家武馆的人命开玩笑。
捏着手中的白袍,眼泪在眼眶打转,鼻子一怂,倔强的控制住情绪。
忍辱负重,换起了白袍。
李鱼坐在客厅等着。
王青萝第一回看到李鱼发脾气,噤若寒蝉,却不晓得哪来的胆子,不忍的说:“先……先生,你这样对安公子不……不太好吧?”
“薛贵嫂,有些事该你管,有些事不该你管!”
李鱼总不能说安公子喜好不一般,她就喜欢这样吧?
王青萝吓的一个哆嗦,“是,是,我……”
过了一会,安公子换好紧凑的白袍出来,李鱼眼前一亮。
王青萝也看呆了,身材勾勒的太好了。
该鼓的鼓。
该紧的紧。
王青萝暗自一比较,感觉她穿了不比安公子差,可能更鼓。
因为李鱼的反应,王青萝也想穿她那件红色的,但这个念头一产生,立刻给掐灭了。
光就是想想,她都羞恼的想死。
真要穿上这身紧凑的袍子……
三人一同上街采购礼物,李鱼和安公子一袭新袍,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有人低骂,有人觉得不错,指指点点偷偷说什么的都有。
安公子习以为常,只是背着麻衣武馆的字样,让她有种背叛安家的感觉,很折磨。
李鱼面对路人不时瞥来的目光,心跳的厉害。
王青萝低着头,老实的跟在后面,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她没穿这种袍子。可是,别人目光全落在安公子和李鱼身上,她又有些羡慕,很矛盾。
三人采购着东西,安锦田听到手下的兄弟报告,一身便装敢过来,看到妹妹身上麻衣武馆的字样,差点没气死。
“安瑶,你疯了?”
安锦田走到两人跟前,在大街上也不敢大声。
李鱼一把搭住安锦田的肩膀,“大舅哥,你来了,我跟瑶儿采购了东西正准备去家里拜见老丈人呢!”
声音没菜场卖菜的大,但也不小。本来就有人注意他们,李鱼这一嗓子,看的人更多了。
而安锦田是谁?管六条大街的大巡捕,没事就骑着高头大马,巡视街区,守护一旁安宁。
谁不认识安锦田?
安锦田愤怒的正要动手,李鱼说:“大舅哥,你今天不当值吗?”
听到当值两个字,安锦田拳头捏的咔嚓响,压低了嗓子,“谁是你大舅哥?”
“你要知道一件事,昨天我跟瑶儿坐一辆黄包车,穿街过巷。今天又逛了半天街。瑶儿不嫁给我,嫁给谁?”
李鱼指着身后一黄包车礼物,“三媒六礼的六礼我都准备好了。”
“安瑶,你这是想活生生把爹给气死吗?”
安锦田板着脸一声训斥,转身就往安家方向走,“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家。”
听着哥哥的训斥,看着哥哥的背影,安公子满腔的委屈无处发泄。
她为了啥?
还不是这个怪物,连她不可逆的自绝都救了回来,还让她的实力突破了理论中的A级。这个深不可测的存在,好似盯上了安家一样,见到她就打,见了她哥也打,她要不是为了安家,她死都不怕,需要忍受这种屈辱吗?
难道她什么性格,父亲和哥哥不清楚吗?
安公子脸色不变,站在那儿看起来很酷。
李鱼对亲人带来的情绪,感觉特敏锐,心软的拍了一下安公子的肩膀,“算了,你从隔壁搬走,就当我们没见过。只要安家不惹我,我不会跟安家有任何牵扯。”
“你……你说什么?”
安公子惊愕的扭头。
李鱼迎着安公子的目光,看了两秒,转身叫了王青萝一声往回走,“我说算了。”
重生前,这女人替蒋大小姐出头,最狠的一次是踩着他的脸。现在他都不敢回想,因为只要一想,那种耻辱感,就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而他去买菜,安家武馆的人一次次的堵着他,羞辱他。欺负他的人很兴奋,过路的引为笑谈,他缩在地上,所看到的那一张张脸,仿佛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就是一张张的噩梦。
李鱼以为他重来一回,能狠起来,能像这些人一样的狠。可什么事都计划好了,事到临头,他心软了。
或许废物就是废物,重来一次,他也是个废物!
他恨自个废物,可就是心软了!
安公子怔住了,因为在李鱼转身的刹那,她发现李鱼看她的眼神,痛恨,不忍,挣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个怪物……怪人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没有经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就不知道老实人为什么能拿起刀?这种让老实人能提起刀的情绪,根本装不出来。
安公子回过神,连着几步追上去,“你……我们以前认识?”
“你就是脾气暴躁了一点,以后为朋友出头,记得搞清楚情况了再动手!”
李鱼说了一句让安公子莫名其妙的话。
他又叫了一辆黄包车,拉着王青萝坐上去,带着后面一辆装满了礼物的车走了。
王青萝坐在李鱼膝盖上,神奇的没有感觉羞恼,因为她感觉到李鱼情绪不对,没来得一阵心疼。
有点类似于母亲对待孩子,但又不完全是,可以说是天生的母xìng • ba!
安公子站在街头,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酷。
只是她看着两辆黄包车走远,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很奇怪,神奇的想到了以往她嗤之以鼻的一个词:恋爱。
这种感觉来的毫无理由,也非常突兀,就是来了。
甚至昨晚,这个怪人跟他家保姆住一个房间,她都只是鄙视,但就是这一刻,她看着两人坐着一辆黄包车,心里很不舒服,酸溜溜的。
她又想起了一个词:吃醋。
讲道理,这个怪物如此对她,出门前她都恨不得杀了这个怪物。再想到弄死这个怪物,她发现恨不起来了。
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安公子本来很果断的,连被迫答应嫁人,都非常果断。现在想追上去,却迟疑了。
她也不知道在迟疑什么,怕什么,反正迟疑了老半天,还是没敢追,走向了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