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着脸踏进吴岭节堂的乌正廷往中间一戳,抱拳行了一礼,直起身来后也不说话,就那样狠狠地拿着眼睛梭子一般地看着两边的一大帮将领。在场不少人都与乌正廷很熟,大军打仗,离不开国安局的相关情报支持,相互之间其实颇多交集。平素见面,总是要开几句玩笑或者寒暄一番的,但今天看着面色不善一副来找碴的模样,大家也便沉默了下来,眼珠子在乌正廷与吴岭两个人身上打着转转。
吴岭嗬嗬笑了两声,挥了挥手,一屋子的将领立即站起来身来,默不作声地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空旷了起来。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吴岭双肘撑在桌子上,两手交叠,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乌正廷。
“末将可不敢来兴师问罪,只是想让吴大将军给我一个说话。”乌正廷向前踏出了一大步,看着吴岭道:“大将军不会说,齐王殿下到了昌渚,你会不知情吧?”
吴岭尴尬地摸了摸嘴上的小胡子,干咳了一声。
“如果大将军是知情的,为什么乌某作为武陵战区负责情报工作的最高长官,竟然毫不知情。是大将军信不过乌某么?如果是这样,乌某回头就会向国安部请辞,武陵战区是未来大明征伐齐国的前哨阵地,如果大将军信不过我,只怕于以后的战事不利,大将军可请国安部另派得力人手前来。”乌正廷大声道。
“行啦行啦!”吴岭有些狼狈地摆了摆手:“乌正廷,用不着这样咄咄逼人啊,不要得理不饶人,这件事情呢,的确是军方做得有些不地道,是瞒着你们啦。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可行?就不用上升到如此高度吧,真要闹到朝廷上,我是要吃灰,你就真能讨得了好,搞不好真有可能把你从武陵战区弄走,我可告诉你,田真可是觊觎你这个位置很久了,你真要走,他巴不得,马上就能让他的人填补上来。我们合作多年,彼此相熟,不必为这么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吧!”
“大将军认为齐王殿下去昌渚是一件小事?”乌正廷怒气勃发地道。
吴岭一摊手:“那你以为呢?陛下其实是想惩罚一下齐王在西地之时的肆意之行为,所以让他到基层吃一段时间的苦,顺便也了解一下军队究意是怎么一回事。普通军队跟殿下平时看到的烈火敢死营,差距还是蛮大的。他在哪里呆不了多长时间,过年之前就会回去的。本来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就不用通知你们了,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对了,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殿下在昌渚的?我可记得你并没有见过齐王殿下。”
乌正廷气急而笑:“大将军,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的敌人却已经知道了,我知道这个消息,是从鬼影儿那边得到的。”
吴岭瞳孔收缩,刀锋一般的目光直刺乌正廷,大将军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乌正廷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
好半晌,吴岭才微微垂下了目光,指了指左边的一把椅子,道:“坐下,详细给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时辰之后,吴岭算是完全搞清楚了齐王秦武在昌渚的消息,究竟是怎么阴差阳错的泄露出去的了。
“这么说来,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是吗?”
“大将军,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意外,但是,他导致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乌正廷硬邦邦的道:“早知道是齐王殿下在昌渚,我根本就不会再养着孔连顺这条鱼,在殿下到那里之前,我就把他拔掉了。”
吴岭微微一笑道:“是啊,不过现在再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倒不如继续养着,不能帮我们做点事情。”
“我很担心殿下在昌渚的安全,我希望大将军能马上将齐王殿下从昌渚撤走。”乌正廷道。
吴岭呵呵笑道:“乌将军,你怕什么,怕齐人从常宁郡派刺客来刺杀齐王殿下?你当真以为齐王殿下身边没有人?”
“我知道胡不归胡老就在殿下左右,可是大将军,凡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何等重要?我不希望他有哪怕一丁点风险在。”乌正廷摇头道:“常宁郡齐人可是有两位宗师压阵。”
吴岭大笑:“你不是让野狗也以巡视的名义跑去昌渚了吗?野狗虽然不是宗师,但一般的宗师真还打不赢呛,所以说,暂时齐王殿下在昌渚是没有危险的对不对?”
乌正廷直觉地感到吴岭在蕴酿着一个阴谋。
“大将军,你想干什么?”
吴岭摸着他的小胡子,阴笑着道:“既然已经暴露了,那我们不妨就利用这一件事,来好好地做一个局。”
“我不同意。”乌正廷根本就不想听这个局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局,都绝不能将齐王殿下作为这个诱饵。大将军,再好的局也有破绽,也会有被鱼吞了饵的可能。”
吴岭脸色一沉:“怎么?你不信任我?还是认为我会将齐王殿下置于险地?”
乌正廷迟疑了一下,还是挺了挺胸:“大将军,我只是不同意将齐王殿下作为诱饵。”
吴岭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的忠心所在,但你也要明白,我吴岭对大明的忠心不会经你乌正廷小多少,齐王殿下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我比你更要明白得多。”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拿这件事来做局?”乌正廷反问道。
吴岭身子往后一靠,让自己更加舒适地靠在椅背之上:“你先前所说的在常宁郡有两位宗师压阵,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战力,也是我最为讨厌的地方,知道为什么贺人屠一直都呆在武陵战区吗?还不是担心那两个家伙会潜伏到昭关来,找个什么机会把我给一刀子宰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人屠子在昭关时隐时现,让对方始终摸不清底细,我在这昭关才算是安安稳稳的。”
乌正廷眼睛微眯:“难不成这一次你是要打这两个宗师的主意?”
“做一个局,让他们自动钻进来。”吴岭眯着眼睛笑起来,乌正廷可是很了解吴岭,当这个家伙开始这样笑的时候,其实是杀心最盛的时候。“文耀武,兰永传,大半辈子都呆在军伍之中,可不是一般的宗师可比的,如果能做掉他们,常宁齐军的士气要被我们打一半下去。更重要是,像这样的阴暗事情,哪怕他们被我们弄死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能干掉他们当然是好事,不过以齐王殿下为饵,我是绝不同意的。”乌正廷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这个局,只需要在前半部分有齐王殿下参与,后半部分啊,那就不需要了。”吴岭笑眯眯地道:“到了后半部分,我来给齐王殿下当护卫,让他一直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可好?”
听到这话,乌正廷不由精神一振。
“大将军这个局如何做?”
“第一条,你养的那条鱼,孔连顺,不要动他,而且还要给他一定的自由度,让他持续把消息送出去,让齐人确定,齐王殿下的确就在昌渚。”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乌正廷道:“原本我就想还养一段时间,看看还能不能捞到更大的鱼的,秦厉跑了,但难说又勾出一条来呢?”
“第二,就是边军之间的摸鱼儿一事了。”吴岭坐直了身子,“其实齐人大举入侵昌渚是不大现实的,这不谛于向我大明宣战了,派刺客去刺杀更不靠谱,哪怕他就是一介宗师,真对上了军队,那又能有几成胜算?更何况还有胡不归在哪里?齐人再蠢,也不会想不到齐王殿下身边一定有高手保护吧?”
“您的意思是说,齐人如果想要动手,也会是在湘溪,在那片双方边军默认的摸鱼儿之地。”乌正廷沉吟着道。
“不错,现在我们需要你养的这条鱼,将确认齐王殿下也将参于这场摸鱼儿的事情准确地传达到齐国去。我就不信齐人不动心。当然,他们肯定并不想将齐王殿下宰了,但如果能将齐王殿下活捉的话,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说?”
“所以说齐人肯定会忍不住去吞这个饵的。在那样的场合,如果齐王殿下真失了事儿,我们难道不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吗?难不成向大明全国宣布,咱们的齐王殿下被齐人活捉了去?”吴岭笑道。
乌正廷点了点头:“那自然是不可能,要么立即开战,不顾齐王死活,要么就是付出大价钱将齐王殿下赎回来,可如果有了这样一回事,齐王殿下只怕在大明的威望要跌到谷底,只怕国民都会怀疑齐王殿下有没有能力继承大明?”
“着呀,这么好的事情,齐国肯定要全力以赴,大部队开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但尽遣精锐假装新兵进入这片摸鱼儿之地行此事,又有何不可呢?”
“兰永传和文耀武一定会参与!”
“他们肯定会参与。”吴岭嘿嘿地笑道:“这段时间,我让人屠子在别的地方露露面,你再好好地安排一下,让他们确认人屠子离开了武陵。”
“还有石书生呢?我相信石书生在桃园郡的消息,不可能瞒得过齐人。”
“好办啊,我会想法子把咱们的辅国公骗离桃园郡,石书生嘛,自然得跟着离开,当然,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将石书生留下来。”吴岭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小胡子,“到时候,在那片地域,咱们有胡不归,有人屠子,有石书生,还有一个不输宗师的野狗,你说说,兰永传和文耀武能飞上天去?”
“那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当然不会进入那片区域。”吴岭道:“我们只需要做到他们认为齐王殿下已经进入就够了。”
乌正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是如此一来,抚远营的这一批新兵,只怕就挺不过来了!”
吴岭冷酷地道:“如果他们的命能换来两位齐国宗师的命,我就认为值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