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如此?他们怎敢如此?一群无君无父的不忠不义不孝之辈!”闵若英的咆哮之声,几乎掀翻了屋顶,雷卫呈上来的情报卷宗变成了满屋飞扬的纸屑,犹如困兽一般的在屋内猛转了几个圈子,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雷卫,大怒欲狂的闵若英飞起一脚,便将雷卫踢成了滚地葫芦,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这才停了下来。
一脚踏翻了雷卫的闵若英还不解恨,随手抄起书房内的摆设,恶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时之间,书房之内砰砰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顷刻之间,一间装饰精美的书房便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马向东顾不得闵若英会再次暴起伤人,跪行上前一把抱住了闵若英的大腿。他可不是雷卫,挨上一脚,只怕一条命便十去七八了。好在闵若英总还记得这是他的首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没有向他下手。“我们得马上商量对策,想法应对啊!”
双手高举着一个插花瓷瓶正准备掼在地上的闵若英听了马向东这话,整个人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好半晌,双手一松,插花瓷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到书案之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东部五郡,江南四郡,安阳,新宁,泉州,整个大楚几乎一半疆域已经落入明人之手,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不是大楚屯集重兵之所,就是大楚最主要的财赋来源之地,他们的叛离,对于大楚来说,就是已经被挖空了内腑五脏,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行动会有着极强的示范效应,其它州府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怕一个个都要心思不稳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喃喃地道。
“请陛下马上召集重臣商议,如果不马上拿出对策来,只怕其它地方会群起响应,陛下,大楚境内,本已经不安宁,暴民纷起,经济崩溃,如果其他州府效仿,则大楚江山社稷顷刻之间就不存了啊!”马向南道。
“雷卫,去,马上召集各部院大臣,大殿议事!”闵若英道。
“遵旨!”雷卫从屋角爬起来身来,躬身应诺,转身走出了书房,这才擦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狠唳之色。挨了闵若英含怒带愤的一脚,纵然闵若英不是想要他的命,但这一下,也让雷卫着实受伤不轻。
议事大殿之内,或从酒宴之上,或从热被窝之中被召进宫来的大楚各部院重臣们,在一脸懵逼地听完了雷卫的讲述之后,身上已经被一层又一层冒出来的冷汗给浸湿了。
“陛下,必须马上发起反击,征讨这些背叛的州府,否则后果难以预测!”数名大臣同时站了起来,大声道。
“对对对,必须马上发大军,讨伐叛贼!”又有大臣连二接三地站了起来,附和道。
相比于这些人,首辅马向东,兵部尚书贾政道,户部尚书连波等人却是低头沉默不语,脸现苦色。
发兵讨伐?得先有兵啊,现在大楚的兵在哪里?
打仗,得要钱粮啊,现在大楚的钱粮在哪里?
“贾政道!”闵若英看向兵部尚书。“兵部现在能集合起多少兵马来?”
被点了名的贾政道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陛下,现在无兵可调。大楚重兵一向屯集于边地,而各地只有少量郡兵,现在各地民乱频发,各地郡守都还在向朝廷要求派兵支援呢,除非是调动上京城内外的火凤军。”
火凤军不归兵部管辖,一直是受闵若英的直接指挥的。
“不行!”首辅马向东立即反对:“火凤军这几年一直没有得到补充,现在八万火凤军必须镇守上京城内及左近区域,大楚核心之地,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不调火凤军,兵部实在派不出兵马来了。”贾政道愁眉苦脸地道。
“陛下,徐州还有关宏宇,津州还有宿迁,这两部都是精锐边军,当可一用。”一名大臣站起来躬身道。
贾政道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这名大臣:“陛下,安阳朱义已反,关宏宇两万西军坐镇徐州,虽然还没有什么迹象,但关宏于与朱义交情莫逆,不得不访。而津州宿迁,在曾琳麾下多年,现在曾琳已反,谁能确保他就没有联络宿迁。”
贾政道这话,让屋内一下子便冷了场,徐州,津州都是扼守着边地进入上京的门户,如果这两人也背叛了朝廷,后果则不堪设想。
“这两人必须拿下,便又不能激得他们率兵造反。”马向东道:“陛下,不若加封二人爵位,然后调回火凤军任职,只要二人愿意回京,朝廷又何吝于封候封公?”
闵若英点了点头:“那谁去接任他们?”
“臣愿往。”兵部尚书贾政道站了起来:“臣与关宏宇还有几分交情,愿意亲带圣旨去徐州,劝说关宏宇回京任职,臣在徐州替陛下把守门户。”
闵若英看了一眼这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臣,心下略有感动:“贾卿愿去徐州,那津州谁去?”
马向东在脑子里将能堪一战的大将迅速地过了一遍,道:“陛下,臣推荐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首辅下去之后迅速拟旨。”
“贾兵部如果去了徐州,兵部尚书一职何人接任?”马向东问道。
“仍由贾卿兼任,日常事务便由左侍郎领衔办理吧,等此事过后,贾卿仍然要调回来的。”闵若英摆了摆手。
“是!”
闵若英的目光转向户部连波。现在虽然不是要发兵去讨伐叛贼,但钱粮问题仍然刻不容缓,毫无疑问,战争正在向楚国逼近。
“陛下,户部不但无钱,甚至还欠着无数钱粮。”连波无可奈何地站起来道。
“朕不是问你有没有钱粮,而是问你怎样才能筹到钱粮?”闵若英沉声道。
连波一时无语。
“你是朕的户部尚书,主管天下钱粮,如今社稷危急,你难道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吗?”
连波咬了咬牙,道:“臣请陛下拨付内库银两。敢问陛下,内库如今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银钱。”
“内库银钱不过两百万两,拨付一百五十万两给户部吧。”闵若英道。
一百五十万两,听起来很多,但眼前这样的局面,只怕也是杯水车薪。“陛下,臣请陛下旨,要求上京城内所有官员,富户,勋贵,外戚向朝廷乐输。按照官职大小,富裕程度,规定必须的数额。”
所谓乐输,就要是逼捐了。
一听这话,殿内不少大臣顿时对连波怒目而视。
闵若英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人的不豫,冷笑一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想必所有人都懂,尔等皆是国之重臣,与大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楚没了,你们难道还想剩下什么吗?这件事情就这样办,连波,你去拟定相关数目,不能为国尽忠的人,留之何用?”
“遵命!”连波道,虽然此举会让他得罪无数的人,但眼下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不筹到足够的钱粮,连大楚都保不住了,还能有什么权势,富贵可言?正如闵若英所说,像他这样的人,早就与大楚绑在一起了。
“陛下,臣建议必须还要募兵!”马向东道:“郡兵不堪重用,边军暗藏隐患,火凤军数量不足,朝廷必须要另组新军。”
“短时间内只怕很难募到新兵,即便募到新兵,战斗力也极难保证,不过徒耗钱粮。”贾政道反对道。
“陛下,臣所说的募兵,主要针对的是朝廷大臣家的家丁,护卫,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军事技能,集中到一起,稍加训练便堪大用,当然,也要募集一些精壮勤加训练,陛下,上京需要更多的兵马,不仅是对外,也是对内啊!”马向东意味深长地道。
闵若英微微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马向东的意思,将朝廷重臣,富豪豪绅的私兵护卫全部征召入伍,统一管理,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相当的战斗力,同时也是拔掉了这些人的爪牙,让他们只能在朝廷的指令之下行事而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举动。现在情势如此险恶,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动些别的心思。
“准了!”闵若英道。
“如今国家危难,钱粮不济,臣建议仿行先帝时期的军事管制计划,上京城从即日起,集中所有粮食等物资,无论官民,每日按人头领取粮食物资。”连波接着道:“如此,可以最大程度地将有限的物资更加合理的利用。”
“准!”闵若英毫不犹豫地道。先帝闵威登基初期,齐国大举入侵,上京城内就实行过这样的政策,那时候还是一个奶娃娃的闵若英对于那一段艰苦岁月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即便是贵为皇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但大楚最终还是挺过了那段岁月,并在最后迎来了战争的胜利。
一条条的建议,一行行的方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提了出来并形成决议,大楚朝堂已经极少看到如此高效率的行事了。
闵若英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办法了,不管是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比没办法要好。
他刚刚想再几句鼓励士气的话,外头突然传来了急骤的脚步声,一个太监猛然闯了进来,不等闵若英发怒,太监已是跪在了地上大声道:“陛下,陛下,太后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