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中发面色潮红,挥舞着大刀厉声叫道:“大小姐,属下等愿意与大小姐一起赴死。”
邓姝轻轻摇头:“何必如此?秦国就要完了,邓氏将不复存在,这天下,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或者便要改天换日,你们在明皇心中,无足轻重,或解甲归田,做一个安乐的农夫,或改弦易辙,投军再起风云,都比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要好得多,放下武器吧。”
所有人握着武器,双眼泛红地看着邓姝。
“放下武器!”邓姝加大了声音,厉声道,“这是我对你们的最后一条命令,你们要违命吗?”
当的一声,黎中发手里的大刀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卫兵,将手里的武器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王危长叹了一声,扔了手中的佩刀,双目微闭,盘膝坐到了地上。
邓姝微笑地看着杨致:“杨公子,说起来我们两个倒有很多相似之处呢,都是大家之后,都是家破人亡,不同的却是杨氏或者将因你而复兴,邓氏却要因为我而万劫不复了。”
“你的路走错了!”杨致冷然道:“为一己私仇想陷万千人于死地,吾所不为也,我情愿作匹夫之举,血溅三尺。”
邓姝想要报仇,便想夺得虎牢军权之后,再联合卢一定杀入明境,再引齐人入关,替她挡住身后追兵,甚至成为她攻明的助力,如果成功,的确会死人千万,流血盈野。而杨致当年功法大成之后,却是效匹夫之举,潜入皇宫,意图行刺楚国皇帝闵若英。
两人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两人的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
“目的相同,手段各异而已。”邓姝却不以为意:“不以成败而论英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输了,我也认了。不过杨公子,我想你更能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请不要让我受被俘的屈辱。”
杨致沉默了片刻,邓姝有一点说得不错,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的确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他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邓姝。
“多谢!”邓姝欠身为礼,然后转身,弯腰钻进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帐蓬。
以黎中发为首的秦军被明人捆缚了起来,而王危却是由杨致亲自动手了,对他,杨致倒还是颇为尊重,只不过封闭了王危的内息便罢了,被封闭了内息的王危,此时也不过是个身体强健的上老儿罢了。
一刻钟过去,杨致走到那个小小的帐蓬之前,伸手撩开了帐帘,内里,邓姝静静的躺在一块毡毯之上,面色如常,却是早已没有了气息。
“倒也是一个奇女子,可惜,走岔了道。”杨致低声感叹了几句。如果邓姝是男儿,恐怕真会在这片大陆之上搅动一片风云。
“去做一副棺材,带上邓小姐的遗体,我们回去吧!”他挥了挥手,道。
杨致一行人回到虎牢关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的虎牢关,已经与他们离去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关城之外,依然是驻扎着一个个的军营,除开原虎牢驻军之外,更多的明军军旗也在虎牢关外飘扬。
而在关城之内,市面之上却是重新繁荣了起来,除开少量的巡逻士卒之外,关城之内,已是看不到多少军人。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商队进入关城之内,商铺都已重新开业,全城戒严已经被解除,关城内的百姓走出了家门,对于他们来说,茫然之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解脱。
茫然的是,他们已经由秦人的百姓,变成了大明的子民,解脱的却是不再有战乱和动荡了。战争,最受伤害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就像这一次,东城百姓便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死伤无数。
虎牢关城秩序的恢复,得益于这几年明人不遗余力的对虎牢的渗透,当地的百姓,吃喝拉撒等一应生活,几乎全都被明国的商人包圆了,成千上万的人,本来就是明国商人的雇工,秩序恢复之后,商人重新开业,他们自然也重新上岗。这一批人,成了明人最自然的宣传员和榜样。
没有战后物价的狂涨,第一时间,便从开平郡运来了大量的粮食以及各类生活物资,物价反而比平时下降了不少。
东城正在迅速的被修复之中,一队队的工人进驻东城,清理废墟,修建房屋,赈济救灾,统计死难,发放抚恤,来自开平郡的官员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战后的稳定的工作,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是展现能力的时候,哪果不出大的意外,以后他们就将在虎牢为官了,而每个人的级别,将在这里被提升一到两级不等。这是升官的一个捷径,要是在原明国境内,级别想要升上一升,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在明国本土,一切都已走上正轨,想要做出一点政绩出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虎牢对他们而言,却还是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好作画,不需要他们另僻蹊径,只需要把他们在明国本土所做的那些事情,移植过来即可让虎牢比以前上升好几个台阶,没有比这个更容易出政绩了。
现在在明国,可有不少的中下层官员,削尖脑袋也想成为外派到新占地成为那里的官员呢。
秦风站在戴叔伦与邓姝两人的棺椁之前,他的身边,是两名士兵抬着的一张软椅,软椅之上,肖新半躺半坐,看着棺椁之内的邓姝与戴叔伦,他脸色潮红,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好半晌,终于掉下了眼泪。
仇人死了,但虎牢也不再是肖氏的虎牢,肖新也不再是以前的肖新了,他突然感到了一阵阵的空虚袭上心头,全身无力的躺倒在软椅之上,闭上了眼睛。
秦风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即招着肖新离开了这里。
“这个邓姝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杨致轻声地向秦风汇报着这一路追踪的情况,说到最后邓姝坦然求死的时候,秦风也是动容不已。
“郭老,找个地方,好好的将他们安葬了吧。别立碑了,就做一个无字墓吧!”秦风道。
“是,陛下!”郭九龄点了点头。
“杨致,马上会有一场军议,你也参加吧!”秦风转身离开,对着跟在身边的杨致道。
“我也参加?”杨致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此刻应当还是霹雳营的副将,这一次来虎牢,却是受到特命率部下过来助战的。
“嗯,你不是想一直在霹雳营当副将吧?”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杨致一扬眉,秦风这意思,是要让他独挡一面了。这当然是他一直以来的想头,从矿工营,再到霹雳营,他一直当得是副手,以独挡一面,独率一营兵马纵横沙场之上,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多谢陛下。”他兴高采烈的向着秦风拱手道谢,说起来,与对人对秦风的敬若神明不同,这家伙可是见过秦风最初时的模样,知道这家伙可是一个心狠手黑的家伙,当年在敢死营,那可是把自己弄得生死两难啊!
“虎牢统辖之下有十万军队,良莠不齐,其中最为精锐不输给我大明军队的大概有三万人左右,但这一次虎牢之中,差不多约一万人或死事伤或逃,还剩下两万人,我准备从剩下的军队之中再选拔一万人出来,组成六个战营,这六个战营组成一军,何卫平任大将军,你去任副将,同时兼任一营主将。”秦风道。
“还是副将啊!”杨致苦着脸一咧嘴。
秦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这一次可是统带六个战营的副将,同时还兼任一个战营的主将,你有什么不满意吗?要不然还是回去给邹明当副手?”
“别别别!”杨致双手乱摇,“我很满意,很满意。陛下,我这个副将,是不是还要盯着何卫平这个大将军?”
秦风一笑:“谁让你盯着他了?有什么好盯的。放心吧,你去任副将,本身就是对何卫平的一种无声的警示,他会对你非常尊重的,但你也要好好的记着,不要干涉他在军务方面的指挥,参赞可以,不能越俎代庖,他在军伍方面的经验,可不是你能比的。”
“如今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吧?”杨致有些不服气地道。
“那不一样的。”秦风道:“你现在可以游刃有余的指挥一个战营,但六个战营加在一起的统筹协调,你觉得自己当真能胜任了吗?千万别给我说你念了多少兵书,相信这几年在军旅之中的生涯,你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尽信书,不如不读书,活学活用才是合适的。跟在何卫平身边再学几年,或者你真会有独挡一面的才能。”
“那是自然。”杨致信心十足地道。
“你性子太傲,这六个战营之中,除了你是我特意加进去的,剩下的都是原虎牢将军来担任,与他们要搞好关系,不要让他们觉得你高人一等,这一点很重要,要是他们对你有了敌意,抱起团儿来对付你,你在这里可就呆不下去了,说不得到时候我就又把你扔回到邹明哪去当副将。”秦风告诫道。
“这个陛下尽管放心,别忘了我以前可是一个纨绔子弟,交些酒肉朋友,那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些军中汉子,我只要用心对付起来,那是手到擒来。”杨致哈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