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杀心起 是生是死

包府之中,能动用的人,总共只有八十六人。其中有三位经常跟随包大人出入各位大人府上,至少混了眼熟,与其他大人关系比较好的,去做岳是非吩咐的第一件事,留在第二层中联络各家大人,把消息发散出去。

第二层中,即使没有包围包府,却也一定留下了监视的对象。从白日裴昕的举动来看,监看包府的,极有可能是术士。

留在包大人府上,甚至还能经常被包大人带出去的。都是身手顶尖的兵士,一个打三四个正常的青壮男性不成问题。可要是真的面对术士,危险与难度就会大得多,也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所以他们这三人小队,要最后出动。先由岳是非和宣哲润他们两支队伍出发,一上一下,分别开工,有了他们的动静,监看包大人府上的力量,必然会分心。

到时候才会有机会让这三人去更多大人府上送信。

当所有人离开后,偌大的包府宅院,会变作一座几乎空荡的院子。除了后面厢房的女眷和一些下人,只有李鸿兴一人,他要在包府中作出一幅巨大的画卷,将这画留下,用作第二日的幻术之用。

岳是非的计谋中,李鸿兴的作用最为巨大。甚至可以说所有的队伍,暂时的吸引火力,为的都是要制造暂时的“乱象”。

可岳是非很清楚,凭借这些人制造出的乱象,不是真正的乱。

丞相的队伍若是不够专业,心思不够缜密,也许被这稍微搅乱,就会回撤。彼时义人的压力大减,这场堪称围猎的屠戮行动就宣布失败。

但是不能这么小觑丞相的准备,整个布局周密致斯,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小破绽?

所以岳是非的宝,是压在李鸿兴的身上。

丞相绝对预料不到,他引以为骄傲的万火千光树,乃至他力量的源泉。反而会成为岳是非他们最大的杀手锏。岳是非就是要李鸿兴借着万火千光树祖树播撒满城的光,投射出李鸿兴精心造就的幻象。

彼时,一切隐没潜藏的黑暗,都会直接暴露在光明下。

到时,才是真正的乱。那些义人多年苦心经营,留在百姓、军中崇奉、怜悯抑或亲近义人的人,都会在此刻做出反应。不论激烈与否,只需要有反应,丞相就不敢赌会发生多大。

否则丞相早就可以歼灭义人,特别是曾经丁卯变乱之后,丞相想要彻底摧毁义人,也许比现在更容易。

但他没有敢,始终是畏惧这天下浩浩人心。

人言可畏,纵使帝王,也会惧这人言。不敢拂逆人心所向,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名义上摄政的丞相?

他恐惧的,他害怕的,就是岳是非要做的。

第三支队伍,岳是非、冯江、山羊胡,秦一恒四人一队,剩下的人全都跟着宣哲润与马凌风,由冯江指派的一位副参将带领,去城中宣传,将包大人的事传递出去。

夜,悄无声息,无论第一层还是第二层,都开始逐渐陷入黑暗与沉寂之中。

“第三层的入口与第一层很近?”岳是非还不了解岳阳城中更详细的布置,就问了起来。

冯江大致跟他讲了讲,从第一层上到第二层后,拐过几个弯,就可以到上第三层的位置。

这些构造都是王还在时的设计,因为彼时上下沟通自由。所以道路不是为某些大臣,贵胄所修,而是为百姓所建,自然也就不会刻意遮掩,隐藏,一切都是以实用为目的。

“夤夜行马,你们都是什么人?”

原本就是要在这夜里点一把火,根本就不用小心藏着,所有人都是直接手提火把,辉煌的火光照亮了第二层的道路。如此浩大声势的队伍,在第二层并不常见。

其他的大人、家属多数已经睡了。没睡的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也只是以为有什么行动,毕竟这几日,这种行动还算常见。

然而,彻夜守卫二三层关隘的那些兵士,绝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么大的队伍。

“怎么样?冲?”马凌风的额头已经全是汗,他屹立在队伍前方,现在两支队伍还没分开,岳是非也还在,他还能咨询这位朋友。

话说的漂亮,真到了这里,要说心里一丝恐惧没有,谁也不会信。

“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

说着,岳是非有个名字环绕在嘴边,就是没有说出口。冯江已经先接话,对岳是非道:“是守城的将军,白日时还见过。”

“你与他相熟吗?能说服他吗?”岳是非问道。

这位将军被放在这守卫一二层的隘口,明显不是那种得到丞相信任的。他和包大人关系看着还不错,此次行动中被丞相边缘化,也许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结果冯江自己先没有把握,摇头道:“我不好说,他曾是我的上级,对我很严厉。与包大人关系还不错,但又不是我们义人中人,我也不清楚他对义人怎么看。”

“试试吧,若是他不听。你会对他这个曾经的上级手软吗?”岳是非说的平淡,话却针刀般戳进冯江的心。

他的手颤了颤,出来前他不止拿匕首,而是提了一杆白缨长枪。青铜匕是平日里携带轻巧,便于保护包大人用的。真正战阵上,他的武器是手中的这杆长枪。

他压低声问道:“要杀了他吗?”

“你很清楚,如果拖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岳是非对他耳语道:“说服他,或是……杀了他。”

慈不掌兵的道理,岳是非很清楚。他是玄门弟子,玄门贵生恶死。太上早就在经中说过,兵者,不祥之器。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岳是非都不会主动去杀生。但他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譬如这时,他比冯江这位武将更多几分果决。

倒不是冯江害怕杀戮,他毕竟是义人,心中是大义。对这位曾是他上级的将军,天然有几分敬畏。

赶在马凌风他们动手前,冯江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头喊道:“将军,是我!”

“冯江?”听见叫喊,将军语气送了些,只是仍然没有让周围的人放下戒备。大半夜的,带着这么多兵马出现在隘口,即使关系好,也得问个清楚。

“你怎么现在在这?是包老怪有什么命令?还是……丞相?”

他的身边,跟着的不过几个人。他是从隘口过来查探的,如果真的动手,有岳是非他们相助,说句不客气的。这位将军想逃回去通报都没机会,这更意味着一二层的隘口会被直接破坏,这座安静的城池,自建立以来,也会迎来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