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燃尽 水火之争

“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看着躺在地上已死的透彻的裴昕,岳是非随意的问冯江道。

冯江刚刚从剧痛中恢复过来,嘴唇都没了血色,满头冷汗淋漓。不过意识确实变得清醒,他很快回道:“不论三层,一般都是将尸身运出去,在城外寻地方葬了。”

“他这样的,能运出去?”

“肯定不行,第二层要出城需要经过关隘,关隘有人查察,裴昕也是登记在册,为上面效力的术士,不明不白的死了,关隘守护的人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把他运出去?”

倒是符合岳是非的设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运一具第二层的尸体出去?

“所以,有什么办法处理?”

不再维系扭曲万火千光树的光芒所创的幻境,百花消弭,仍是青石板路,躺着的裴昕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也不知道最后时刻,他心里想了些什么。

“我找人送回包大人府上?”冯江问询道,就这么把裴昕留在这,很容易就会引起上面的注意,搞不好原本还不到翻脸的时刻,因为这个,彻底图穷匕见,那包大人也就更危险了。

正要回话,岳是非突然抬头往身后的道路瞧去,脸色变得严肃:“来不及了,有人很快的往这边来,应该是术士……”

“听说术士间会有些特殊的联系,也许……”冯江立马说道。

来人的方向,是包大人宅子的方向,所以现在不能往回走。岳是非指了下目标方向道:“距离你说的人家里还有多远?”

四下看过,冯江道:“不远,我们如果走得快些,应该很快就能到。”

“那走罢,你的身体没问题?要背你吗?”岳是非关切的看着冯江手臂上的创口。

有点勉强的挤出笑来,冯江硬撑着说:“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确实伤不算什么,主要是岳是非用烈酒的冲刷,把他搞的够呛。

“行,我稍微处理下。”

地上的裴昕,肚子上的创口很明显是冯江的武器杀的,他这柄三棱青铜匕首明显不是普通的武器,痕迹不能留下。

即使冯江不说,岳是非也考虑到了这一层。

正当冯江想着,要怎么最短的时间处理时。只见岳是非轻轻巧巧的丢下一道黄符:“丙丁之精,元炁阳明,神朱赫赫,光耀太微。我今所化,万恶皆摧。三炁成火,七炁成台,急急起离真。”

符落在裴昕身上,立马凭空燃起灼灼烈火,将这身体整个燃起,霎时间变火光冲天。

“走!”

眼都不回一下,带着马凌风与冯江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第二层人虽少,但也不至于少到某个地方都起了火,都不会有人关注的地步。很快就有人嚷嚷开。

“着火了……”

“快来救火……”

稀稀疏疏聚集着一些提桶跑来的人,多数是各府中保护大人们的护卫,他们的行动速度远超常人,汇聚来的速度也很快。

“闪开!”

浑厚的声响炸开,有人拨开人群走来,他的到来让这些一向嚣张的护卫们也没了脾气。只需要看到他的脸,刚燃起的怒火都得冷却。

“丞相直属”的威严,莫说他们这些护卫,就算他们背后的大人也得掂量掂量,避其锋芒,特别是从他的语气中能明显听到极致的愤怒。

如果岳是非还没走,他倒是会认出来的正是老熟人,第一层交过手的“郑老”到了。

他看着地上烧起的火光,煞白的脸色被映照的愈发红润:“裴昕?”

火烧的极快,他察觉到裴昕的命火将熄时就开始往这里赶,在祖树的指引下,好不容易寻到裴昕所在时,看到的已经是几乎烧焦的尸身,明明才过去一点时间,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杀了裴昕,甚至焚了他的尸身?

“都给我滚开!”暴怒之下,郑老摒开那些救火的人。

他发现了,这火并不简单,不仅烧的极快,而且泼下几盆水之后,火势几乎没有消减。其实这里可燃的也只有裴昕的身体,哪里能烧那么久?能烧这么久,本身就说明这火非凡火。

郑老单手左掌往下一压,一束白光从万火千光树上照下,似成有形之光柱,将裴昕的身体笼罩在其中。紧接着,郑老半蹲着,沾了点地上的湿润,就地画了个圈,他口中诵道:“万川之水,莲荷开露,能熄万火,滋润群灵。”

他沾水圈画出的位置处,凭空有一眼泉水冒出,郑老对着裴昕的身体一推此水。泉水咕嘟嘟蔓延而下,流水潺潺,将裴昕的身体沾湿,也逐渐将岳是非的丙丁火压了下去,火势渐微,从蔓延全身到最后几乎只有胸口处。

远远地,岳是非感受到莫名的心头一堵。他知道有人在破他的法,丙丁火是心火所化,若是有人要强行以外力扑灭,他冥冥中自然有所感应。

原本只是要焚却裴昕的尸身,最重要的是要遮住他身上的刃口,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仔细算算,现在烧这么久,怕是也烧的差不多。丙丁火的势头本身就很猛,现在基本是一具焦炭,所以就算没人来试图破法,岳是非也不想再维持很久。

可现在既然有人来弄,实际上就是和岳是非隔空斗法,岳是非还真来了兴致,想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厉害。

他只见识到岳阳城中术士借万火千光树的光影织就幻境之法,其他的术法还没见过。但他也不信这千年古城,居然只会借万火千光树的光线来行法,实在是不合常理,现在正好可以见识下其他法术。

兀自前行的岳是非念及于此,停下脚步。他的突然停下让冯江和马凌风都很奇怪,也随他一起停下脚步。冯江正要开口问他,为何不走了,是追兵上来了吗?岳是非伸手制止他说话。

闭了下眼,左手掐午纹,右手剑指一勾,也不见念什么。但是当他指诀掐出,存思心中火自离宫烧起,引火童子高站泥丸,扇风童子于金宫鼓风。

刹那,本来快熄灭的火,重新炸开,在裴昕身体上跳跃炸响,连泉水也被丙丁火冲的白气阵阵。

水克火,确是五行生克之道。但杯水车薪又怎么行呢?五行中,除了生克,其实还有旺相休囚死一说。

譬如火盛而水衰,再以水攻火,反使水被“囚”,尽皆气化。

郑老眼神飘忽,他知道这火是有人以术法催出来的,不同寻常火,邪门的厉害,但他也没想到这么邪门,居然还能反盛起来,他借祖树光照的泉水,居然压不住这火。

四周围了一圈人,眼睁睁的看着裴昕身上的火重新烧开,遇到水,加上掺和油脂与布料,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沉心静气,郑老将水继续往前推,背脊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善此法,现在要用来与这邪火对阵,极其费力,但他总不能认输吧?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丞相亲管的术士,居然只能看着自己同僚的身子被莫名之火烧尽?连渣子都剩不下?绝没这样的道理。

他拼尽全力,将手中水柱催的更大。可是面对燎原之势的火焰,不光水柱似乎压不住,就连他都感受到面前火焰的灼热温度。

烈焰熊熊,从最初跳跃的火苗到最后烧的竟有一人多高。旁观的人也都被吓到了,连连往后躲闪,围观的圈子被扩大了很多。相比起来,郑老驱逐人群散开的话,还不如现在这火管用。

渐渐的,郑老有几分力不从心。

也就在这时,万火千光树上照下的白光悄悄的,越变越亮,等有人注意到时,白光已经炽烈到极为明显的地步,无论是人群还是火光都淹没在白光之中。

从白光深处,有个人影渐渐的,闲庭信步般自远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