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其实很能理解将军神为何盛怒至此。居然直接在人前显灵,也要诛杀秦一恒在此。如此行径,确实很容易就遭上天监察,连这都不顾,也是实在气到极点。
庇佑马盘古镇上百年,得古镇百姓敬奉香火,几乎真身在此。每年庙会,欢欢喜喜,百姓庆贺。
居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下蛊毒,流播邪术,简直是不把神灵放在眼里。
本身就是武将成神,脾气就比文官更火爆,所以便直接现身秦府。但其实秦府也有门神,灶君等神,若是将他的行为奏禀天庭,到时真要谪贬,真正受难的反而是此间百姓。
将军神会出现在这里,必是想清楚后果。所以岳是非不是威胁,反而以大义劝请。
能成神者,必正直无私,心怀悲悯。将军神正是怀着悲悯此处百姓的缘由才成正神,这份慈悲,才会让他平息盛怒。为了百姓安危,他才能受了屈辱,留在神位上,特别是在马盘古镇危机四伏之时。
收起双锤,神光也渐淡去。将军神看了眼岳是非,忽地说道:“汝所言甚是,本神便再给你们机会,善恶必昭彰!”
正待离去,岳是非连忙问道:“尊神,你可知天人来此为何?当日……”
还没说完话,将军神却先摇了摇头,止住他继续说话的趋势说:“天人之事,不可妄言。”
似乎觉得这样说,岳是非必不会满意,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岳是非道:“马盘镇之事,汝当寻马家,必有所获。”
“天机不可轻泄,汝今劝我之言,汝亦当谨记。”
话音落,将军神的身影消失于无形,收了神威,转瞬便回到了将军庙中,没有给岳是非追问的机会。
“跑得真快!”岳是非暗自吐槽一句,问到关键处就说天机不可泄露?明明这是极重要的信息。连天人都忧虑凶煞的出世,将来若是凶煞真的出世,难道此地百姓就逃得掉?
明知事情重大,危害明显,却还是一个个讳莫如深。
不愿说也就算了,眼下有个人愿不愿意都得说,岳是非转过身来,对秦一恒道:“秦女士,该说说你的事了罢?我为你担保一次,可不要让我失望。”
确实是信了秦一恒的话,也是看到秦一志的坚决,最后时刻岳是非才会出手。否则眼看着将军神就此打死秦一恒,似乎也没什么。
秦一恒或许会对自己说谎,也或许会对将军神说谎,但是在最后时刻,会对自己哥哥秦一志说谎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是对着自己最后的至亲之人?所以岳是非愿意相信她一次。
世间道者,皆以为岳是非弑师逃窜,判出茅山。谁又知晓岳是非背负天大的黑锅?只可惜世人多不在乎冤枉,更不在乎被冤者会遭受何等痛苦,反正于他们而言,谈资而已。
此事又确实有疑问,本来岳是非就是想当面问问秦一恒,否则何必接受她的宴请?
“你跟着我?从镇外便跟着我?”
秦一恒面色极平静,虽是问询,但她语气平和的像是陈述某件事实一样,她似乎并不对岳是非跟着她的事感到奇怪。
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有何意义?岳是非倒也无语,这姑娘抓错重点了罢?
但岳是非还是回道:“是,但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我是跟着去寻药泉的黑袍人,他消失在半山,你却出现在人群中,还有意避开众人目光,我很难不怀疑你。”
“道长……”秦一志突然出言打断,他眼神瞟了下身边的菘蓝,说:“事关重大,此地脏乱,不如道长随我一同前去静室详谈?”
地下一片狼藉,好酒好菜此刻满地倾洒,满地垃圾。确实不是个继续谈事的好时候,不过岳是非心里清楚,这想必不是秦一志拦他的理由,他担心的还是菘蓝的心情。
可菘蓝也很聪慧,刚才听将军神与秦一恒的对话,她怎么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几日以来的折磨,痛苦,她苦苦忍受了下来,心里不知多少次咒骂害她中蛊的人。
如今,骤然发现,下蛊害人的,可能是自己最亲爱的姑姑?
身体上的痛苦还能忍受,内心的纠葛才真叫人崩溃。她一刻也忍不住,追问道:“姑姑,是你吗?是你在庙会下的蛊?”满眼的不可置信。
已是避无可避,秦一志原本还想周旋一二也知破功。就不再说什么去静室之类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铁青,问秦一恒道:“我曾问过你,是否是你做的恶行,你说不是你,我相信了你一次。”
“如今,我再次问你,可是你所为?”
“不是我。”秦一恒的态度很坚定,不似作伪,她的眼神扫过岳是非,秦一志,最后落在菘蓝的脸上,温和的笑:“如果是姑姑,再做坏事,又怎么会害你呢?菘蓝?”
紧接着,她的话锋又变:“至少,不是你们认知中我。”
“什么意思?”岳是非皱了下眉,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自己施展的那个法术,虽没十分的正确,六七分的准确性却也是有的,不至于完全出错到这个地步。看秦一恒的话,果然此事还有隐情。
秦一恒稍显犹豫,最后勉强挤出一句话道:“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信我,此事说来实在……太像借口。”
闻言,秦一志皱着眉,不知怎么说。他信这个妹妹吗?说信也信,说不信也不信,但现在主要是看菘蓝和岳是非信不信。
岳是非道:“信与不信在我们,说与不说在你。”
“我们玄门有言,天道至均无私,若是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都不信,你无愧于心,无愧于天。若你说的是假的,纵使我们都信,瞒不过你的本心。”肺腑之言,这么多年以来,岳是非一直怀抱此念,所以即使再痛苦,再被世人误解,他也不过一笑了之。
先是盈盈施礼,对岳是非表达了谢意之后,她还是开口了:“岳道长,刚才筵席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但我之所以试探,其实是想看看岳道长,是真有本事能解蛊术,还是浪得虚名,如今来看,是我太过肤浅。”
客套话,岳是非回都不想回,只想听她说接下来的重点。
秦一恒扫过众人,最后缓缓说道:“不知你们是否相信,做下那些激进之事的,其实是另一个我?”
面面相觑,三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连见多识广的岳是非也是眉头紧皱,并不明白秦一恒的话到底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