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飕飕的,林中,有野鸟乱啼。
“咕叽,咕叽咕……”
冬季本就寒的厉害,黔地多山,本就是湿冷。温度不到结冰时,所以潮气都凝聚成液态挂在树梢。稍微走走,便满身都是露水,露水吸走了身上的热气,更让人觉得凉意深入骨髓,抽走了浑身的热能。
作为修行人,岳是非自身气息运转,虽做不到冬不畏寒,夏不畏热的真人境界,比之常人也实在好了太多。白果就不同了,他虽是九樟村土生土长的山里人,身体素质顽强,穿的衣服也还算适应山里,可如此的寒气渗透,也让他越走越乏。
“岳道长,我们要不歇歇?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呼哧呼哧,白果喘着粗气,反而看岳是非,神色如常,如履平地一般,心中暗自赞叹,确实是神仙般的人物。有那么一瞬,萌生出念头,若是自己家里祖上真是仙人,自己能不能也去修炼道术?和岳是非一样神奇?这等体力拿来种庄稼,岂不也多种个几十亩地?
岳是非突然的开口,打断了白果的遐想:“有注意到什么吗?”
“额、注意到什么?”说的白果一阵紧张,他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又四下里观望了一会,硬是没发现什么不妥。
“时间,时间在变化。”
如果不是在建水古城中,岳是非曾亲身经历过那次离奇的循环,岳是非也不可能那么快注意到当下的情境。
循环是丹心长老为了点化俊明道人故意设下的,被岳是非误闯入其中。连岳是非这样的老油条,都差点崩溃在那。至今岳是非还不确定,到底是经历了一场大梦还是亲自经历了一切之后,又被丹心长老复原了一切。
假若是普通人,没得说,肯定是前者,顶天了是让人做了场梦。已经发生过的事,绝不可能再改变。但是佛门阿罗汉,有何等神通,岳是非也不好说。
不管是那种,自那以后,岳是非对于周边经历的事项,会更加关注是否出现些平时“不起眼”的变化,像是时间的流逝等,以判断当下所行是否真实。
“时间能有什么变化?岳道长您说笑了。”白果被岳是非搞的愣了下,再次环顾四周,总觉得岳是非大惊小怪。
时间能有什么变化?什么是时间?昼夜轮转是时间,春夏秋冬是时间。
他一个农村庄稼汉,哪里懂什么时间变化?每天干完活,回床上一躺,眼一闭一睁,天亮了出门干活,这是时间变迁。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春季播种,秋季收获,冬天回家准备过年,这是时间,这玩意还能怎么变化?
“你看看你的呼吸,感受下,有什么变化吗?”岳是非又道。
“呼——吸”
白果依岳是非的话,仔细感受自己的呼吸,几过之后,还是摇头:“没有什么变化,一切正常。”
“正常人,一分钟会有十到二十次呼吸。你数着脉搏六七十下,就有十几次呼吸。”伸出食指,岳是非指了指天上说:“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注意星象变化,如果以我的呼吸频率,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按说星象一个时辰会多行一度,但是自刚才到现在,星象并没有发生变化。”
“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时间,比外面的世界快了许多。此处的一个时辰,外面可能才刚刚过去几分钟。但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却也不好说。”
呼吸是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之事,也是最不为人所注意到的事。像是白果,平日里怎么会注意到呼吸频率?也就知道劳累了喘不过来气。
“道长,您这个是什么意思啊?时间更缓慢?”白果还没意识到岳是非讲的这个事,意味着什么。
岳是非也懒得再解释,只是说:“没什么,刚刚我跟你讲的事,应该是真的。”
此处应该也有阴阳渡口,但即使是有特殊双眼的岳是非,竟然也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进入了冥途。又或者,此地并非阴阳渡口?
世界之大,千奇百怪,玄门中人接触的本就与常人所知有极大的不同。但也有许多事,是玄门中人也不知道的。尤其涉及神仙之事,各种玄妙就更多。
岳是非看着一脸茫然的白果,对他说:“你拽着我衣角走,免得走丢了。”
两个大男人,拽着衣角走路,任谁都觉得别扭:“道长,不至于吧?我还能走丢不成?而且这不是还有您给的符?”
露出手里死死攥着的黄符,白果略带憨厚的笑了笑。
“我不强求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此地古怪。人古怪,地也古怪,会发生什么怪事,我也说不好,走着走着就散了也并非不可能。”
话都讲到这个地步,再扭扭捏捏反而显得太小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白果对岳是非还是很信任的。
随即,扯着岳是非的衣角,嘴里却说:“道长,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些?从刚才开始,就说有人,然后又说这里时间走的慢,现在又说怕我们俩走散。有没有这么邪乎?”
在岳是非看来,自打感受到山间奇怪的目光后,他就算一直小心谨慎,也注意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变化。有些变化是只有修行人才能体会到的。但是对白果来说,他觉得这山林其实很正常,就是夜间的山林,即不懂星象,也没有敏锐的感知。
古书韩非子里有个典故,名医扁鹊见蔡桓公。初见,便说蔡桓公病在腠理,腠理即体表,是病邪初入。但是蔡桓公毫无感觉,拒绝扁鹊医治。后来扁鹊几次见蔡桓公,依次说其病在肌肉,肠胃,先后要为其诊治,都被蔡桓公拒绝。不仅拒绝,还嘲讽医生喜欢把病人说的很严重,以此来展现自己的水平。
等到后来,扁鹊见到蔡桓公就跑了,说其病已入膏肓,药石针灸也无效,自己没办法,不如先跑了的好,免得祸及自己。果然,蔡桓公感受到疾病与疼痛时,已经失去了治疗的机会,不久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