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是非自冥途回到建水城外,已是天光初放。不论在鬼市中多久,出来后的时间都会是早晨,鬼市之所以是鬼市,也是因为其总是与夜色相伴,永远背离白日的阳光。
拿着手中的书,他一刻不停的往回走,要去带着俊明道人亲自去黄龙寺,问问丹心长老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倒也不是兴师问罪,可是既然知道了丹心长老并非和外界毫无联系,甚至弄出这书来,为何不见自己就有待商榷。
反正他岳是非也不是老实的主,没理也得搅三分,何况现在还有理。
不敢丝毫停歇,岳是非朝着沈老板的小楼赶去。刚走近,陡然发觉眼前不远处火光冲天,正是沈老板的小楼。
他神色突变,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往沈老板小楼赶去。
“救火啊……”
“快,去打水,去打水。”
“水,哪里有水?神灵保佑,别烧到我家啊……”
路上听见有人在商议,还有人在接力打水往楼里浇。但是楼高火旺,那么点水哪里够?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人们慌慌张张,尤其久旱之后,原本防火的消防水池现在都是干涸的,要想灭火就更是困难。
火灭不灭岳是非其实不关心,他只关心楼里的人。丁山道人和宣哲润逃出来没有?还有楼顶的俊明又怎么样?虽说威胁要他命,但也就是吓他,岳是非还真没打算取他性命。
更重要的是这火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失火?难道是俊明害怕自己,所以点火打算自尽?走江湖那么久,不至于心理如此脆弱吧。玄门也有道术禳祝融之灾,按理来说丁山道人在此,不至于让火势烧的这么大。
心中疑问重重,岳是非终于来到沈老板小楼前。虽说这是沈老板的产业,可他还是更惜命,现在躲得远远的指挥灭火,催促着灭火的人上前,但他自己并不动。岳是非看见了他也懒得搭理,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索着,想要看到他熟悉的人影,却一无所获。
看了半晌,楼被火烧的部分结构不稳,开始有东西自顶上落下,火势冲天,整座古城里的人应该都知晓这里的事了。
为何丁山道人他们不在外面?难道是逃出来后就先去了灵仙观?此处距离灵仙观还有段距离,宣哲润不能动,岳是非虽有道术操纵他的身体,可是因为想着只离开一个晚上,并没有交给丁山道人,所以如果突然失火,丁山道人带他逃出来也只能背他出来。
无法操纵宣哲润的身体,怎么可能带着他先回灵仙观?怎么想也不符合常理。
半天找不到,岳是非忍不住了,冲到沈老板身边,揪住他领子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人?俊明和我兄弟呢?”
没有问丁山道人,沈老板不认识问了也没用,但是只要找到俊明道人和宣哲润,丁山道人在哪自然就知道了。
看见岳是非,沈老板的脸色极其复杂,先是惊讶,然后挤出喜色,再然后又是忧虑。只见他摇头,面露挤出来的惋惜:“岳道长,你,你节哀,俊明道长和你兄弟,我听
“怎么可能?”
岳是非当场就愣住,他的脑子有点发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对他来说自离开茅山,经历过大变之后,自认为世上一切事都能接受。经历的事他大多都有预料,也总是有后手,所以不论是什么大变,他自问都有办法随机应对。
眼前的事超出了他的预计,他不信丁山道人会折在一场火灾里。不敢说到了真人入火不焚的地步,但修行人面对水火之灾,本就自有其法来避,别的不说,像是之前遇到的闸北老农,他起了僮身以后,哪怕是在丙丁真火中都能烧上一阵子,凡火就更别说了。
以丁山道人的修为,哪怕睡过头,醒来时已置身火中。要带着宣哲润冲出来也不是难事,绝不可能折在大火中。
“您要节哀,没想到您能跑出来,已经是万幸……”
“节哀个屁!”
岳是非没有半点好脸色,直接斥了一句,直接朝火场跑去。今日他岳是非若是不亲眼看见丁山和宣哲润死在火里,他绝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心里还另有不安,上一次茅山上突如其来的大变也曾和今日相似。事情出现的是那般莫名其妙,超乎他的预料和认识,怎么可能呢?师父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好似所有道术都无法挽回似地。
只有凶煞,凶煞才会超出常理,若是这火也是凶煞的力量呢?岳是非不敢继续想下去,他不愿意因为自己害死丁山道人。
左手掐定茅山护身罡,右手从兜里取出一道符来。符上写着辟火的符,盖上九老仙都印。
此符不是岳是非自己画的,是还在茅山时宗师亲画,以茅山至宝九老仙都印盖印,仅这印文便能避水火灾厄,至少一盏茶的时间里,大概十分钟左右,岳是非凭此符和护身罡,在这火场中可谓来去自如。
但时间不能超,毕竟不是火遁之法,若是超过时间就会折在火焰中。
此刻岳是非根本顾不得那么多,若是真的凶煞作祟,他甚至会想就此折在这似乎也是种解脱。
火势盛大,浇水的人更多是应付,连靠近都不敢。只敢在院子外往里浇水。更多就是打湿四周的房屋,免得火势止不住,烧的其他房屋也全都付之一炬。
看到岳是非奋不顾身冲入院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谁在这种时候敢冲入火中?岂不是自寻死路?
“岳道长,你快回来啊,冷静……”
沈老板也是惊异,上次岳是非帮他处理屋中事之后,他晚上就睡的很好。想着能有这么一位高道在身边帮自己,沈家的产业肯定能更上层楼。尤其听说岳安大显神通,连灵仙观都被他打败了,其辈分在茅山中更是极高,心里就有更多算计,觉得一定要讨好岳是非师徒。
今夜突然小楼失火,虽说产业损失让他痛心,但他更在意楼中的俊明和岳安师徒,有他们帮忙,沈家产业能更蓬勃发展,一栋旧宅算什么?反正地是自己的也不会变,重起一栋楼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听闻俊明师徒失踪,他心里惴惴不安许久,好不容易见到岳是非,总算心放下一大半,没想到岳是非也失心疯了,居然直接往火里冲?哪里还活得下来?
越想沈老板越心痛,这下可好,不仅折了一栋楼,高人也没了。
转念想想,好像俊明的十两金还寄在这里没给他。那是城里富户们聚的财,虽说他沈老板也出了一份,大头却是大家凑的。现在俊明道长不在了,难道其他人还把钱讨回去?这楼是自己起的,相比十两金,自己还有得赚。
不愧是大商人,沈老板心里一番计较后,似乎心情又开朗了些。
而岳是非冲入火中,符上金光笼在他身边,加上护身罡吹开烈焰。虽是被烤的浑身大汗,却也还能坚持。
进院子没多久,有个双眼失神的人站在不远处。岳是非急忙上前,只见俊明正站在院子正中,脸被烧的发黑,呆愣愣的,明明没被火烧到,却也不知躲闪。
“你疯了吗?还不跑?”冲上前对着俊明就是一巴掌,岳是非也不懂他为何站在这。
可是看见岳是非后,俊明反而愣住,痛哭流涕:“你快杀,求你让我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