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时分,莫兰再度来到波波咖啡馆,她点了一杯热的卡布其诺靠窗而坐,耳边传来低低的西洋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现磨咖啡的香气,马丽又为她上了一客新做的起司蛋糕,她点头道谢。
“恢复营业了?”莫兰问道。
“是啊,今天是恢复后的第一天。”马丽倦怠地长舒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你那位警官男朋友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确实不讨人喜欢。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可我看你们聊得挺投机。”
“还不是关于林琪的案子。”莫兰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心想高竞怎么还没来。
“哦?有结果了吗?”马丽快速地瞥了莫兰一眼,在对面坐下,“能不能透露一点消息?你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你想听什么呢?”
“破案了吗?”
“破了。”
“谁是凶手?”马丽笑着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莫兰注视了马丽好一会儿,随后朝她露齿一笑。
“很简单,你。”她道。
马丽瞪着她,好像一时间没听懂她的话,随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是实话实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马丽带着轻松的口吻警告道。
“这个案子说来话长,你想不想听听?”
马丽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反正现在没客人,我就来听听你怎么说。”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就从风衣说起吧。”莫兰的眼睛在马丽脸上扫来扫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风衣去六月大楼。”
“什么风衣?”这句开场白让马丽有些意外。
她的反应令莫兰相当满意。她果然什么不知道,这正好反映了凶手的特征。
“其实,三年前那个在六月大楼坠楼的女贼才是真正的林琪,你认识的那个林琪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名叫杜燕。”莫兰决定从头说起。
“是吗?”马丽略显惊讶。
“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妹妹的手腕上多了一颗痣,所以她爱在手腕上挂装饰品。她死的时候手腕上有一个用塑料绳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儿,上面刻了一个猫脸,还蛮俏皮的,是那种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后来我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图章。”
“图章?”马丽皱了皱眉头。
“这类卡通图章很受小孩的青睐,几乎每家小文具店都可以买到,买图章的时候,很多老板还会同时推销永不褪色的印泥。”莫兰从包里取出一个蓝色猫脸图章,这是她刚刚来咖啡馆的路上,在沿街的小文具买的。她将图章在印泥上轻轻压了一下,然后在白色餐巾纸盖下一个图章印,“你看,就是这样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丽瞥了一眼那图章印。
莫兰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套着玻璃封皮的便条,推到马丽的面前。那张便条就是在林琪的箱子里发现的。
马丽颇有兴趣地看着便条上的字。
“恭祝平安归来!晚上见!我会给你带礼物!是你一直想要的!”
“今天的目标,六,10。”(在后面加了一个向上的箭头。)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象,哈哈”(这行字后面盖了三个蓝色的猫脸图章)
“什么意思?”她问。
“看第二句话,我的理解是,‘今天,我会去偷六月大楼,目标,10楼以上’,她妹妹是个小偷,同时也是个顽皮的小女孩,她会偷进口巧克力和小鸭公仔。”
马丽等着她说下去,显然,她对这话题挺感兴趣。
“这张便条是最后一页,也是唯一一页,所以,那是妹妹留给林琪的最后一张便条,也就是三年前案发那个晚上,她妹妹临出门前给林琪留的便条。”莫兰指指便条上的第一行,“意思很明显,她就是说案发那天,她要去六月大楼的10楼以上。”
“也许是你理解错了。”
“我猜错的可能性不大。在警方向我提供的被盗物资清单上,我发现她之前已经光顾过六月大楼好多10楼以下的人家,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换换花样。而且如果她是去10楼以下偷窃,她应该不至于会被吓死,她很可能认为那不过是从天而降的一包垃圾而已。”
这主观色彩浓郁的论调立刻使马丽露出嘲讽的微笑。
“好,那就算你猜得对,那又怎么样?”
“那三个男人恰巧都在10楼以上。”
“对。”
“林琪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你告诉她的。”
“是她问我的。我也是实话实说。”马丽轻松地笑着说。
“她的妹妹是惯偷,爱冒险,喜欢刺激,同时也有高超的技术,林琪了解她的妹妹,所以她认为妹妹没那么容易被吓得双手脱把掉下来。”莫兰身体前倾盯着马丽,“她认为是有人故意把妹妹推下去的,在她目击张月红被谋杀以后。”
张月红这个名字让马丽的反应慢了半拍。
隔了几秒钟,她才提出疑问。
“她,那个小偷,为什么不可能是在偷窃张月红家准备逃跑的时候不当心自己掉下去的?我可是记得她偷了她的钱包。”
“钱包?对,张月红的钱包在她身边是不是?那不是她偷的。”莫兰轻描淡写地喝了一口咖啡说。
“你凭什么说不是她偷的?”马丽瞪圆了眼睛。
“她的双肩背包拉链拉得紧紧的,钱包不可能从里面掉出来,而如果是她偷的,她也不会把它攥在手里,一定会把它放入身后的双肩包。否则就太不方便了,一只手拿着东西她无法攀墙。”莫兰伸出双手作示范。
马丽哑然。
“钱包是你从窗口扔出来的。她爬上你的窗口时,恰巧发现你把喝得醉醺醺的张月红推出窗外,受了惊吓之后,她并没有立刻摔出去,而是选择逃跑,但她的逃生之路非常有限,她只能抓着管子爬到另一个房间的窗外,这时候,你关了灯,偷偷跑到那个房间的窗口,在黑暗中,你伸出手将她一把推了下去。所以她才会跟张月红摔在不同的地方,一个在车棚下面,一个在花坛里。在两人都坠楼后,你发现了张月红的钱包,你意识到刚刚爬在窗口的人可能是个小偷,但你无法确认,于是为了让人们认为她就是个小偷,你把张月红的钱包从猫女坠楼的地方扔了出去。所以钱包被发现在猫女的旁边。”
“纯粹是放屁!”马丽变了脸。
“林琪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你。她只是觉得妹妹死得很离奇,因此联想到她的死跟张月红的死有关,所以当她得知你在六月大楼对面开咖啡馆后,就主动接近你,她对你很热情,这本来就不正常,她从来不跟客人多搭讪,除了你以外。难道你没觉得奇怪吗?”
马丽蛮横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说话。
看来,她真的从来没觉得奇怪。
“她有意无意地跟你谈起三年前的案子,也许你本来认为,她只是单纯地对咖啡馆的八卦新闻感兴趣,于是你就添油加醋地跟她提起了那三个男人。这就是为什么,林琪为什么会主动去接近那三个男人的原因。因为你跟她说,他们三个是那栋楼里唯一跟张月红触频繁的男人,他们是她的客人。所以她认为,如果张月红不是自杀的话,那她一定是被他们三个中的一个杀死的。谁会杀这样一个女人呢,她很自然会联想到跟她有感情纠葛或者经济纠葛的男人,因为张月红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是个生活十分混乱的女人。”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马丽加重语气道。“她有很多男人,所以就算张月红不是自杀,也可能是外面的人干的。”
“六月大楼门口有监控录像,林琪知道,如果那天深夜有外人进入大楼的话,警方一定会追查下去的,但后来案子是以自杀结案的,而且报纸上也登载说她是自杀,所以她认为,在那个时间没有可疑的外人进入过六月大楼,如果张月红不是自杀的话,她一定是被楼里的某个人杀死的。”
“林琪接近他们,并主动到他们家里去,其实是想找她妹妹留下的图章标记。据我估计,那段时间,她妹妹挺迷恋这小玩意儿,所以很有可能所到之处都留下这个标记。”莫兰指了指桌上餐巾纸上的猫脸图章印。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丽冷冷地问。
“其实开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林琪第二天会回绝董斌的邀请,你看,她已经去过王俊和张重义的家,她应该也很想去董斌家才对,而且我记得你说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还跟董斌在这里见面,董斌也承认,他们那天晚上约好第二去他家看样稿,但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她,她却冷冷的回绝了他,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马丽没好气地说。
“她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一直在寻找她妹妹留下的标记吗?”
马丽不耐烦地瞄了她一眼。
“我的答案是,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去了,因为她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
“是吗?”马丽一挑眉毛。
“关键就是地址。”莫兰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好像对面坐的不是凶手而是跟她讨论案情的乔纳,“猫女虽然多次光顾那栋大楼,但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偷的那些人家的具体地址,换句话说,即便她到过张月红家,也只知道那是10楼,却并不知道那是几室,因为她从来没有从电梯上去过,她只在外墙操作,那里可没有标明门牌号。”
“所以,林琪一开始只知道张月红住在10楼,她知道妹妹的方向是10楼以上,而那三个男人恰巧都住在10楼以上,所以她把目标牢牢地锁定在这三个男人身上。她拼命想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后来她无意中从你那儿知道了张月红的室号,1003,但那时候,这个数字对她来说还没有什么意义,她仍然在寻找她妹妹可能留在那三个男人家里的图章印。那天晚上,她跟董斌约好在这里见面,在董斌出现前,她跟你坐在一起,你说你在整理你家的账单,账单上有你的地址,她无意中看到了,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你也住在六月大楼,你的室号是1103室,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张月红的室号,1003。你,就住在张月红的楼上。”
马丽的脸有些僵硬。
“根据六月大楼构造,如果猫女要行窃的话,有两条线路可以爬上去,要么从03室旁边的空调管子爬上去,要么从02室旁边的空调管子爬上去。我也查过盗窃清单,上面很明显地体现了一个规律,同一天,她不会通过不同的路线爬上同一幢楼,比如,18号盗窃的都是03室,14号盗窃的都是02室。当然,她也不可能从03室腾空跳到04室,除非她会飞,所以,如果她去了1003室的张月红家的话,她必然会沿着这条路线光顾这栋楼的其它03室,但是那天她留下便条说,她要去10楼以上,可她的包是空的,她没来得及偷别的人家就跌死了。所以她的偷窃必定是从你家或是张月红家开始的。”
马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莫兰故意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那天早上我在健身房碰到林琪,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高楼,我记得那里有个工人在清洁墙面,我起初以为她只是在发呆,后来才终于明白她当时在想什么了。她看着那个工人,心里在想,那个带绳子的工人都只能沿着直线上上下下,更何况是没有任保护措施的妹妹?于是她茅塞顿开,忽然意识到,你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既然她已经有了更大的目标,她自然没必要再去董斌家了,他在1001室,她的妹妹完全没可能去他家,除非她掉下去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并且她的技艺真的很高超,但这无从知晓。”
莫兰稍稍停顿,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但那天我家的账单突然提醒了我。”
马丽沉默良久,莫兰几乎能够透视她的大脑,它一定在飞速地运转,以找到缺口。
“也不见得”过了一会儿,马丽冷笑道,现在她的样子象极了《本能》里的莎郎斯通,“就算她是沿着03室往上爬,那她也可能爬到我的楼上去,林琪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是那个凶手呢?”
“是不能肯定。”莫兰道,“她只是非常,非常地怀疑你。所以她才会穿着黑猫紧身衣去乘电梯。你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马丽皱起了眉头。
“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是找标记。她原计划是乘电梯至顶楼,然后从顶楼沿着03室的外窗往下爬,顺便找那个标记,结果她在你的窗外发现了标记。就是这个小猫脸。很好认。”莫兰指指餐巾纸上的图章印。
马丽冷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莫兰看见她的额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汗水。
“那天晚上,她是带着试探和复仇的双重目的去六月大楼的。她也许本来是想杀死你的,但她也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为了不让你逍遥法外,她故意在凶手的房间里留下了凶手杀她的证据,那就是风衣和口红。”
“她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她故意趁你还没到家的时候,潜入你家,可是那天你可能比平时稍稍早了一点赶到家,她刚刚把东西都放好,你就回来了。我猜你猛一下子看见她的时候,一定吓得露了陷,她要的就是这最真实的第一反应。接着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发狂地打起人来,力气大得惊人,林琪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之前她可能还跟别人搏斗过,所以,最后输得只能是她。”
“哼!”马丽冷笑一声,她的脸已经因焦虑而变黑了。
莫兰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
“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为什么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风衣去六月大楼。我一直在想,口红还可以,但风衣太大了,不容易藏。如果她是故意要留下证据的话,那不是明摆着会失败吗?凶手很快就会发现那件风衣,并且很快就会销毁它,不是妈?”
马丽的表情紧张而认真。
“那么是什么样的凶手才会看见这件风衣的时候就当作没看见呢?理由只有一个,凶手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她看见它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所以才会不注意它。”莫兰停顿了一下,“那又是什么样的人会买同样的衣服呢?当然是女人。虽然大了两号,但仍然是女装。我一开始没想到凶手会是女人,我以为林琪穿着风衣去只是因为看到那三个男人的家里也有相同的一件,但我没找到,后来我才想到,如果凶手是女人,其实更合理。那么林琪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呢,很简单,她看见她穿过,也或许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看着这个女人买的。我知道你们曾经一起逛街。”
“我猜她会把这件风衣放在你家比较显眼的地方,你家有衣架吗?”
马丽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莫兰,她家确实有个衣架。
“每天需要换行头的女人,衣架上通常都会层层叠叠挂很多衣服,所以你很难注意到挂在最里面的是什么,所以我猜她应该就是把风衣挂在最里面,这样你就只能看到下摆露出的一角,这会让你产生一个模糊的印象,认为那就是你的白风衣。你才没工夫去确认呢,因为现在穿风衣太热了。那么你自己的风衣在哪儿呢,我想林琪帮你收起来了,她会把它塞在你家某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你就象大多数忙于工作的人一样,没有时间每天对房间进行大扫除,所以要想在你家藏一样东西,又不引起你的注意,易如反掌。她办到了。”
“之所以你不知道她穿了风衣,是因为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把风衣藏好了。因此你家应该有两件风衣,而你认为你看见的那件就是你的风衣。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马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没有接口。
“至于口红。你发现它了,是吗?”莫兰朝她微笑,“并且乘王俊不注意,丢在了他的口袋里,而他呢,这个糊涂虫以为是自己的女朋友放在那里的,所以又把它随手扔在盥洗室里,结果被警察查个正着。”
“这只是你的猜想。你没有证据。”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艰难地开口。
“我们去过关怀家园,见了你儿子。他退学后,你就把他送到了那里,你在家属登记簿上并没有隐藏你的真名。”莫兰平静地说。
马丽的脸骤然僵成一块。
“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一个要自杀的人何必要穿上出门的才穿的扣带凉鞋?还打扮得那么扎眼?其实她是去你家作客的,当然跟她约会的不是你,是你儿子。那天晚上,他约张月红见面,可是你回来了,你回来的时候,张月红已经醉了,你暴打了你的儿子,随后把张月红扔出了窗外……”莫兰注视着马丽结实的胳膊说道
“够了!”她怒目元睁地拍案而起,“他是一个疯子!他说的话,全是狗屁!疯话!”
“不,他不疯,他一开始还企图替你顶罪,他说是他把张月红扔下去的。”
“你说什么?”马丽的声音发抖,跌坐下来。
莫兰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毒死王俊,其实,你是最容易毒死他的人,他在你这里吃的饭,虽然他吃的那份麻辣鸡翅饭口味很重,下毒很方便,但你找到了更隐蔽的下毒方法。你了解王俊,他经常来你这里吃饭,你知道他喜欢把牙签咬在嘴里嚼来嚼去,于是你就把毒下在牙签里。这有两个好处,一,不容易引起王俊的注意,如果他对牙签上的怪味提出疑问,你只要解释说是因为消毒才会有味就行了,这很好糊弄,而且我相信,象他那么粗心的人也不会问起这种事。二,牙签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一般会对碗筷饭菜更留意。三、牙签更容易销毁。王俊离开后你只要把他咬过的牙签统统扔掉就可以了,牙签太小了,谁也不会注意到的。但是,这里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莫兰停了一下,她很高兴地发现马丽正紧张地注视着她,等她讲下去。
“你不知道王俊吃完饭后,还放了几根牙签在口袋里,他一边走,一边剔牙,这也许是他的另一个坏习惯,谁知道呢。反正它们就在他口袋里,一开始,警方也没注意到它们,但是后来当我告诉他们,王俊跟我吃饭的时候,曾经把牙签咬在嘴里后,他们就查了那牙签,结果怎么样,阳性,毒药成分跟毒死王俊的一模一样。牙签是从你这里带出去的。除了你,没有人有机会下毒。”莫兰目不转睛地看着马丽,“至于你为什么要杀她,我也知道,就是因为那天中午我在跟王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他总是给张月红介绍客人,这话让你无意中听到了,于是你想到,有可能你的儿子,就是王俊介绍给张月红的,所以……”
“就是他!”马丽粗鲁地打断了莫兰的话。
莫兰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马丽。
她们两个都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代表她已经承认了。莫兰暗暗舒了一口气。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马丽久久注视着窗外,一言不发。随后,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优雅地点上,香烟的烟雾让她的脸变得模模糊糊。
过了很久她才打破沉默,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明白!”她说,在一瞬间,她似乎老了10岁
马丽的思绪又飘回了2006年10月5日晚上。
那天她照例在12点45分准时关店回家。虽然那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又孤独又冷清,但想到可以马上洗完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她就归心似箭,所以那天她走得比平时快。
她只用了10分钟就家了。象往常一样,她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可就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让她的心猛然一阵颤抖,有人!虽然她还来不及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但在朦胧中,她感觉有个黑影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有人!难道是小偷?对于一个住在公寓里的单身女子,最不想碰到的事莫过于歹徒闯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结果?想到这里,她感觉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她问。
没人回答她。
难道是她的错觉?
但是她确实感到有人!她驻足屏息了一会儿,但是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墙上钟摆的笃笃声,她什么都没听见。也许是她眼花了,她想。
而且,如果是歹徒的话,他应该会躲在门背后袭击她才对,他应该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了,但是门背后并没有人,所以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错觉,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才产生的错觉。
她不住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她打开灯,客厅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她顿时放松了下来。的确是错觉,毫无疑问。
她放下包,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打开电视机,按照惯例,她每天在这个时候,都要看一会儿电视,放松神经。这几天播的午夜电视剧她很喜欢。她坐到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好好看那个女主角是怎么被男主角抛弃的,忽然,电灯灭了,她的心倏地一下收紧了,刚才那种感觉又上来了,她站起身想去开灯,忽然,后脖子一热,有人!有人朝她的后脖颈吹了一口气。
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慢慢转过头去……
却发现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站在身后,正朝她做鬼脸。那是一只黑猫,人的脸,猫的身体,脑袋上晃着两只大耳朵……
天哪!是不是在做梦!难道说,难道说,她又回来了?忽然之间,她感到自己就象跌进了时空隧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不可能,不可能。极度的恐惧让她快窒息了,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只猫复生了?
她浑身发抖地瞪着眼前的怪物,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慌乱中,她的鞋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三年前,我们见过面!”怪物说道。
“你……你是……你没死?”她听到自己在说话,她感觉好像在做梦,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但是这怎么可能?三年前她明明已经死了。
“果然是你!”她听到怪物冷笑道。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她尖声叫道,恐惧让她的血管都凝固了,她觉得骨头在发疼,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这时候,一道寒光反射过来,她蓦然看见怪物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她立刻从形状上认出它那是她前几天刚从超市买来的冷冻刀。
不对,鬼是不会用刀的!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于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骤然冷静了下来。奇怪的是,人一旦冷静下来,眼睛和耳朵都会变得灵敏起来。
那不是鬼,是人。
她坐在地板上抬眼望过去,那人的脸模糊不清,但是那声音,那身材,她曾经听到过,见到过,她飞快地在记忆里搜索着,忽然,她想起来了,是林琪的声音。
是林琪!
刹那间,她的心因为震惊都快爆炸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林琪?!她跟三年前的人是什么关系?她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几个月来林琪的一笑一颦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还有前一天晚上,她硬要跟自己掰手腕的情景,难道林琪是要试探她的力量?
难道之前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今天?此刻?
她躺在地板上仰头望着一身黑色的林琪,忽然感到周身发冷,在10月,在仍然闷热的夏天的夜晚,她感到寒冷,彻骨的寒冷,冷得她牙齿打战。
“你是林琪!”她喘着粗气叫道。
对方没有答话,猛然朝她的胸口踢来,她痛得差点昏过去,林琪说过她练过跆拳道,啊,她有两下子,曾经练过几手,她捧着胸口还来不及喊疼,林琪就再度朝她踢来,跆拳道!一下,两下,三下!她的下手可真重,她在踩她的右手,这个死丫头!是想致她于死地!她感到自己的骨头快断了,啊,天哪,她究竟想干什么?这只是个游戏吗?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她完全糊涂了。
“林琪,求你!林琪!快住手……”
她只知道自己痛得快招架不住了,她想求饶,想开口问她为什么这样,她实在有太多问题要问了。她抬起头,试图用手臂抵挡林琪那雨点般密集的袭击,试图解释什么,可是当林琪眼中那道野兽般的冷光扫过她的眼睛时,她的心顿时往下一沉,难道林琪是想杀了她?难道她打算先把她打昏,然后再用刀捅了她?于是,她忘记了疼痛,冷静了下来。她忽然想到,对方只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象林琪这样的瘦女人。
她对付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林琪是学过跆拳道,也是有那么点力气,但是比起她,还差得远!
她知道林琪就在等她倒下去,因为要杀死躺在地上的她,林琪必须俯下身来,而这样姿势有可能会让她自己陷入险境,所以除非她马丽真的被打倒,否则林琪就不会停,这时候,她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她捂着被痛打的地方,低喊了一声,假装昏了过去。果然,就在她彻底倒下去的那一刻,暴风雨般的殴打终于停止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她可以听到林琪粗重的喘息声,她累了,累得不轻,好吧,气也出了,现在也该干正经事了,现在她肯定林琪是来杀她的,她估计那把刀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林琪俯下身凑近她,她的呼吸喷在她裸露的腿上,随后,突然,那把刀垂直落下,一下子刺进她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她真的昏过去,但是她咬着牙忍住了,理智告诉她,虽然林琪真的干了,但伤口并不深,那只是刺探,林琪要看她的反应,要看她是否还有还手之力,所以而她也在等着林琪向她的要害袭击。
她们等待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时钟在嘀嗒嘀嗒响。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林琪究竟在干什么?在等什么?她的耐心怎么会那么好?如果再这么等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坚持不住,可是如果她现在贸然跳起来,处于劣势又受了伤的她很可能真的会被杀死。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同时慢慢地积聚力量。
正当她以为自己真的快晕过去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寒光一闪,林琪动了!
她看见那把等待已久的刀终于向她的要害,胸口刺来,这时候,她忽然坐起,闪电一般伸出左手猛然擒住林琪拿着刀的手腕,向后一拗,林琪叫了一声,重心不稳坐到了地上,那把刀当啷一声掉了下来,还没等林琪反应过来,她就用腾出来的右手肘朝林琪的脸部重重砸去。
她趁林琪还没完全从第一击中缓过神来,又左手朝林琪的胸口猛锤了一拳,这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少磅,没人知道,但她是下了死力打的,她知道这一击足够让她痛一阵子的了,果然,林琪抱着胸口仰头倒下去,痛苦地呻吟起来。
很明显,林琪完全没料到她还能还击,而她的左手能使出如此大的力量也令林琪措手不及!
昨天她们掰手腕时,她用的可是右手!而她输了,所以林琪以为只要把她的右手打伤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对,她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你错了!死丫头!
她望着林琪那张惊恐的脸,忽然觉得无比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林琪要来杀她?她跟三年前的人是什么关系?她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几个月来林琪的一笑一颦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还有前一天晚上,她硬要跟自己掰手腕的情景,难道林琪是要试探她的力量?
难道之前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今天?此刻?
她躺在地板上仰头望着一身黑色的林琪,忽然感到周身发冷,在10月,在仍然闷热的夏天的夜晚,她感到寒冷,彻骨的寒冷,冷得她牙齿打战。
“你是林琪!”她喘着粗气叫道。
对方没有答话,猛然朝她的胸口踢来,她痛得差点昏过去,林琪说过她练过跆拳道,啊,她有两下子,曾经练过几手,她捧着胸口还来不及喊疼,林琪就再度朝她踢来,跆拳道!一下,两下,三下!她的下手可真重,她在踩她的右手,这个死丫头!是想致她于死地!她感到自己的骨头快断了,啊,天哪,她究竟想干什么?这只是个游戏吗?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她完全糊涂了。
“林琪,求你!林琪!快住手……”
她只知道自己痛得快招架不住了,她想求饶,想开口问她为什么这样,她实在有太多问题要问了。她抬起头,试图用手臂抵挡林琪那雨点般密集的袭击,试图解释什么,可是当林琪眼中那道野兽般的冷光扫过她的眼睛时,她的心顿时往下一沉,难道林琪是想杀了她?难道她打算先把她打昏,然后再用刀捅了她?于是,她忘记了疼痛,冷静了下来。她忽然想到,对方只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象林琪这样的瘦女人。
她对付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林琪是学过跆拳道,也是有那么点力气,但是比起她,还差得远!
她知道林琪就在等她倒下去,因为要杀死躺在地上的她,林琪必须俯下身来,而这样姿势有可能会让她自己陷入险境,所以除非她马丽真的被打倒,否则林琪就不会停,这时候,她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她捂着被痛打的地方,低喊了一声,假装昏了过去。果然,就在她彻底倒下去的那一刻,暴风雨般的殴打终于停止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她可以听到林琪粗重的喘息声,她累了,累得不轻,好吧,气也出了,现在也该干正经事了,现在她肯定林琪是来杀她的,她估计那把刀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林琪俯下身凑近她,她的呼吸喷在她裸露的腿上,随后,突然,那把刀垂直落下,一下子刺进她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她真的昏过去,但是她咬着牙忍住了,理智告诉她,虽然林琪真的干了,但伤口并不深,那只是刺探,林琪要看她的反应,要看她是否还有还手之力,所以而她也在等着林琪向她的要害袭击。
她们等待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时钟在嘀嗒嘀嗒响。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林琪究竟在干什么?在等什么?她的耐心怎么会那么好?如果再这么等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坚持不住,可是如果她现在贸然跳起来,处于劣势又受了伤的她很可能真的会被杀死。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同时慢慢地积聚力量。
正当她以为自己真的快晕过去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寒光一闪,林琪动了!
她看见那把等待已久的刀终于向她的要害,胸口刺来,这时候,她忽然坐起,闪电一般伸出左手猛然擒住林琪拿着刀的手腕,向后一拗,林琪叫了一声,重心不稳坐到了地上,那把刀当啷一声掉了下来,还没等林琪反应过来,她就用腾出来的右手肘朝林琪的脸部重重砸去。
她趁林琪还没完全从第一击中缓过神来,又左手朝林琪的胸口猛锤了一拳,这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少磅,没人知道,但她是下了死力打的,她知道这一击足够让她痛一阵子的了,果然,林琪抱着胸口仰头倒下去,痛苦地呻吟起来。
很明显,林琪完全没料到她还能还击,而她的左手能使出如此大的力量也令林琪措手不及!
昨天她们掰手腕时,她用的可是右手!而她输了,所以林琪以为只要把她的右手打伤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对,她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你错了!死丫头!
她望着林琪那张惊恐的脸,忽然觉得无比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林琪要来杀她?她跟三年前的死人究竟有什么关系?她真的想好好问问,但是,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明摆着,只要林琪知道三年前的事,就不能让她活着出去!所以,当她看见林琪踉跄地倒地时,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以牙还牙!
林琪还在呻吟,但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把她扔出去!就象三年前你做的那样,把她扔出去!一了百了……
窗户本来就开着,她只要戴上手套就行。
马丽深深吸了一口烟,露出一抹苦笑。
“你知道吗,就在前一天晚上,就在他跟董斌掰了手腕之前,她跟我也掰过,她说那是新游戏,我都输给她了,我其实只是怕掰伤她而已,她的手腕好细,她说她练过几天跆拳道,但是她太瘦了,而且她好像受过伤,使不上力,……”
如果她知道你是如此难对付,她一定会好好考虑是否要用如此冒险的方法,至少也该选择一件更管用的武器,莫兰想,假如是男人的话,林琪大概就不会如此轻敌了,她哪里想到,她要对付的女杀手,其实是个女兰搏呢。
过了很久,马丽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我在等我那个警察朋友。”莫兰淡淡地说,“他去拿搜查令了,他今天就会去你家。”
马丽轻轻吐着烟圈。
“我想问个问题。”她道。
“请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月红是林琪的妈妈。”莫兰道。
马丽的脸上出现吃惊的表情。
“原来如此。” 随后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林琪什么没跟你说吗?”
马丽茫然地摇摇头。
“我们忙着杀死对方,没空说话。”马丽平静地说。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莫兰道。
马丽作了一个“请”的表情。
“她用什么武器攻击你?是一把精致的猫脸手刺吗?”
“不,是我新买的厨房冷冻刀。”马丽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她原本买了猫脸手刺来对付你的,这种东西可以牢牢地扣在手指上,即使你拗住她的手腕,她仍可以攻击你,它不会那么容易被击落,可惜,她在来你家的途中把武器掉了,张医生在电梯口先袭击了她。”莫兰道。
“是吗?那她可真倒霉!”马丽忽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
莫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刹住笑。
接着,她起身走到柜台的咖啡机边忙碌起来,就象她往常一样。
“我的人生真是个恶梦。莫兰,真是个恶梦。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结婚生孩子。一个人生活多好。”
她笑着说,“要不要再来杯咖啡?我亲自为你煮。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煮的最后一杯咖啡。”
莫兰起初有点担心,绝望的马丽会不会趁高竞不在,象毒死王俊那样毒死自己?但当她迎向马丽那坦然的目光时,她丧失了拒绝的勇气。
“好吧,来一杯。”她微笑着说。
当天下午,高竞在马丽的住所搜获两件一模一样的白色风衣,其中一件带有林琪的指纹和没有扯掉的吊牌,在客厅的玻璃柜里有一个水晶的小鱼摆设,风衣口袋里留有两张案发当日的购物发票,另外在客厅、盥洗室等多处地方他们还发现林琪的指纹,在沙发上还发现林琪的三处牙印,很明显这是她故意留在那里的,另外在窗户外侧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猫脸图章印,同样的图章印也出现在张月红居住过的1003室的同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