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妻子身上得到满足的弗朗索瓦,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心情去“考察”圣詹姆士宫的新式玩意:抽水马桶。他得出结论:“这样东西,一点也不起眼。”
玛丽绷着的脸又红了——真要很起眼, 你昨晚是不是也要尝试一回的?她有点无奈的叹道:“重要部件都埋在底下, 便于储水防臭的。”
弗朗索瓦蹙眉。“似乎空气……是更清新了些。”
玛丽有点好笑, 他明明没闻出来的吧。她又有点伤感:她花了不少人力物力,甚至亲自画图纸,费了老大劲, 也才把“S”储水弯/臭气阀给搞定;这生活质量提升的效率, 实在令人发指。
本来,历史上第一个抽水马桶,得要等英国贵族约翰·哈灵顿到1595年才能发明,还只有水箱和冲水阀。直到1775年,又才有臭气阀面世。玛丽算是……已经提前多年享受到科技带来的好处了。
咳咳, 穿越女对如厕的尊严及品质之追求, 永无止境。她这些年来,已经鼓捣出肥皂支架、擦洗纱布、陶制坐便器等诸多玩意。如今,她又开始挂念现代白瓷马桶——好像,史上除了中国货, 法国也有地区能烧瓷?似乎是路易十四年代的发现……那里叫“利摩日”?
不过, 法国王后即使心里有想法,眼下也无暇赶去海峡对岸遣人考察。比起法兰西这个第二故乡, 现在,玛丽更需要和苏格兰国王一起,回她的第一故乡。
此次,仍是由博斯维尔在边境上等候,将他们迎回趟爱丁堡。这位勋爵几乎同三年前一样, 对国王陛下充满意见,腹诽不止——
“两年前这位弗朗索瓦在法兰西加冕时,好像压根还控不住宫廷,任人诋毁女王陛下……这性子温吞,真靠不住;堂堂法国国王,就该统统砍了那些脑袋,把封地爵位全都没收才好。”
换作他自己,肯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博斯维尔畅想一会,又十分遗憾。他大概没什么机会当国王的,除非——除非休妻后、再娶个女王当老婆。
等到能撇开女王的丈夫,和女王本人单独说话时,博斯维尔终于耐不住,嘟囔道:“……听说法兰西那边,只惩处了孔代亲王,还由着那个科利尼逍遥快活?我觉得,可以再痛快点,把他们都绑一起砍了。啧,其实两年前他们就已经该死了。”
玛丽看着他仿佛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好笑。“这只逞一时之快,却把自家弄乐个天翻地覆,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再说,蒙莫朗西挡在那里呢。如今的吉斯公爵,要接管王室统帅之职,还是太年轻。”
她看着博斯维尔关切的模样,忍不住又多说几句:“养虎遗患的道理,我们都懂。但既然实力还不足以碾压,那就慢慢找机会好了。”
博斯维尔这下高兴了。“反正那些跳梁小丑,迟早会一败涂地。”
玛丽但笑不语。博斯维尔接下来汇报各地领主和爱丁堡卫队情况,这个,玛丽特地拉上弗朗索瓦一起听——法兰西国王遵照《爱丁堡条约》,并未带法国亲兵入境苏格兰;宫防格外要紧,理应让他多多了解,心中有数。
博斯维尔说得兴高采烈:这三年,在强大的卫队震慑(恐吓)之下,什么汉密尔顿,道格拉斯,均收敛许多;爱挑事的伦诺克斯伯爵夫人母子亦老实窝着,不敢轻举妄动——可见什么豺狼虎豹,面对枪;;支,都如弱鸡;至于爱丁堡的安保,更是严格谨慎,几无纰漏。
玛丽瞧着他得意洋洋,彪悍自负,不免想到她心中警务大臣首席人选,沃尔辛厄姆。英格兰人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若博斯维尔和他一在明一在暗,相互搭配,大概能把安保工作做到极致吧。
武将博斯维尔述职完毕,轮到文官梅特兰德上场。因为娶的是女王的近侍,梅特兰德多享受了几句关怀之辞,惹得博斯维尔丢了个白眼。好在梅特兰德似乎习以为常,视若无睹,赢得君主夫妇一丝赞许。
梅特兰德首先拿出财务核算,还很给同僚面子,称其军费开支较为合理。接下来,他重点报告了女王尤其关心的几件大事:
譬如普及接种牛痘,在她的直属领还算顺利;譬如马铃薯种植,覆盖面也达到了预期;譬如审查各地女巫相关案件,获罪人数一直维持着较低水平。
不过呢,这三年里,并没爆发什么天花疫情、好来检验牛痘所谓的防疫效果。而农户尽管种下新作物,但因出现数例误食发芽马铃薯致病的患者,大部分对将之纳入常规食谱仍有疑虑。灭巫、猎巫活动受到抑制,但仅仅是强压之下的结果,其迷信的根源并未铲除。
“短短时间,能够有这样的进步,已算不错了。”玛丽欣慰的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格兰其实是她的一片试验田。眼下,她那些“超前政策”,显然没导致财政重负(这里更感谢法国的资助),也不曾造成明显社会危害;即使好处可能尚未显著,也至少证明其实施风险不大、可以进一步推广。
弗朗索瓦细细聆听,慢慢琢磨,钦敬之情油然而生——一分给博斯维尔,三分给梅特兰德,余下六分则全部给了玛丽。
想想吧,在一个人口不足七十万、土地不少却贫瘠荒凉的苏格兰,王室明明毫不富裕,却能维持一定军备,保证中央安全、社会稳定;还试图渐渐改善平民的贫困与饥饿,提高卫生和健康……难能可贵。
苏格兰国王,也很希望多多为苏格兰、为他亲爱的玛丽做些什么。
是夜弗朗索瓦便找到了一个机会。当玛丽嘟哝着“这里的浴室要也能改造下就更好了”时,他提议:
“要不,我们修缮荷里路德宫吧?”
玛丽愣了愣,就听他道:“我曾耳闻,以前玛丽王太后一直很想重建那宫室……荷里路德宫占地本就足够宽敞,可以依照你的意愿,设计得更舒服。”
“这个,有点浪费。”玛丽摇摇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自水银镜打开销路以来,法国财政状况是有所好转的;但玛丽的设想中,务必要预留足量资金,以应付来日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不发生的“宗教战争”。所以,节俭持家,很有必要。
“营建杜伊勒里宫的花费更多呢。”弗朗索瓦一脸不赞同。“厚此薄彼,我内心有愧。”
呃,那个,其实是玛丽觉得凯瑟琳王太后伤心可怜,格外想安慰她而已——再说穿越女偶尔要顺应历史嘛,史上凯瑟琳建成的杜伊勒里宫一直受法国君主喜爱,连拿破仑都不例外(期间路易十四有谋算的建立凡尔赛宫另算)。况且,玛丽看过图纸,设计中的杜伊勒里花园,美轮美奂不负盛名呢。
“再说,”弗朗索瓦一把搂住妻子的腰,“堂堂国王,连这丁点礼物都吝于送王后,大家又会怎么看?”
“不为你花钱就是不爱你”的论调,在玛丽脑子里飘了一小会。好吧,转念一想,那就还是顺应历史潮流算了——荷里路德宫这个詹姆士五世赠予玛丽王后的结婚礼物,原本该在他们的女儿、苏格兰的玛丽一世手中焕发光彩的。自己就别一味推拒放弃了。
“那些试验室和藏书,考虑换个地方?”玛丽自言自语。“嗯,或者,爱丁堡应该建一所大学了。”
真实历史中的爱丁堡大学,是詹姆士六世允许、爱丁堡市议会资助下筹建,完工于1583年——当时玛丽·斯图亚特早已被勋爵们“废黜”、由伊丽莎白拘禁在英格兰呢。现在,玛丽则想,索性把它提早一点建起来。
“确实如此。你的故乡值得、并需要一所优质的学院。”弗朗索瓦正在讨好妻子的兴头上。“该请有经验的法国学者、甚至其他地区、如英格兰学者来指导。然后让梅特兰德尽快造预算。”
玛丽笑逐颜开,勾住弗朗索瓦的脖子,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对了,关于荷里路德宫,我还有个想法。那里宫室附近环境不差,可以趁着秋高气爽,在户外摆一次宴席,庆祝国王陛下和女王陛下的莅临。”
今晚的弗朗索瓦,就没有什么不赞成的。他莞尔道:“很棒的主意,那就尽快——”
玛丽神采飞扬。“这将是一场特殊的宴席,我要用上大量马铃薯,作为烹调主食。我和你当众、亲自进食,也邀请周边居民、无论贵族或平民、都来观看或品尝。”
她眨了眨眼。“我有自信,指导厨师们作出可口佳肴。”
盐焗薯条啊,鸡汁土豆泥啊,土豆鸡蛋饼啊,香肠烤土豆丝啊,土豆炖牛腩啊,土豆胡萝卜红烧鸡块啊(真遗憾咖喱还没传进西欧,不然做出来更香)……回想上一世的土豆大餐,玛丽口水简直能“哗啦啦”流一地。
弗朗索瓦眉梢眼角,尽是柔情。“这样,我想,定将是一场特别令人难忘的宴会。”
十天之后,弗朗索瓦的“预言”果然应验了。荷里路德的宴席,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君主夫妇领头大快朵颐,贵族和平民们也相继跟风。新作物变换着菜式,不断端上餐桌,香飘四溢。而有幸吃到的人,皆一脸惊叹,对那些精心烹调的马铃薯赞不绝口。
“莫非是法国的新时尚?!”
“太奇妙了,这真的是马铃薯?”
“简直不敢想象!”
“人间美味!”
这场大获成功的宴席,让玛丽一整天几乎都收不住笑。弗朗索瓦亦为妻子的付出得到回报而欣喜。是夜,侍女侍从们被关在卧室门外,竟无聊的猜测,那里面庆功的二人,是如何心情激荡、折腾半宿。
第二天中午,国王和女王终于起床去用餐,还时不时四目相对,颇具柔情蜜意。只可惜,两个坏消息接踵而至,让他俩的好心情不翼而飞。
第一个坏消息:“法兰西王室统帅蒙莫朗西,骤然病逝。”
第二个坏消息:“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女王陛下,宣布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