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五节 我有一个梦想(四)

在死贫道还是死道友的选择中,马林使用了石墙,先是挡住第一波子弹,两条世界树嫩枝从两侧绕过,将那几个被精神控制的倒霉蛋抽倒在地。

“我从录像上看你打破那个王子脑袋的时候可没有展现出你的仁慈一面。”公正之主的老主教从车底钻了出来,他打了一眼被破坏的街道,被抽倒在地的伤员,还有递到自己面前的转轮枪,他接过枪,将它放回腰后的枪袋:“请原谅我对你的试探。”

“多疑是求存之道,这一点我不会怪你,虽然那位与我关系是真好,但是我和他真的没办法走到一起,我的梦想是能够让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们吃饱饭,而他所想要的一切美好与我背道而驰。”马林说完,扭头,正好看到自己的世界树嫩枝将刚刚爬起来的家伙再一次打翻:“他要的是战争,永恒的战争,不停的流血,而这些对于我的梦想来说是最大的阻碍,所以泰南人有一句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马林不知道这位老人是不是能够听懂他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最后一句谚语他是用泰南语说的。

但是这位老人很显然是听懂了,他伸出手:“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不,阁下,我之前就说过,多疑是求存之道,在这个世界,我们必须比邪恶更狡猾,比邪恶更擅长于杀戮,比邪恶更擅长于阴谋诡计,我是一个结果论者,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要尽善尽美,如果结果不好,那过程中的尽善尽美,都只不过是惹人发笑的拙劣表演。”马林伸出手,与这位老人握在了一起:“重新认识一下,马林·盖亚特,一个自己想要活,也不介意无辜者活得比我更好的凡人。”

“如果恶人呢。”

“路灯,绳索和他们的脖子,是一种不错的有机结合,我会祝福他们能够迈入名为终末的婚礼现场。”马林说完,看向走出来的那位圣子:“您是听到枪声了吗。”

“是啊,但是考虑到卫兵们并没有大惊小怪,所以我也就走慢了一点。”这个年轻的混血儿来到马林面前:“柯察金·双叶,一个混血儿精灵,我的导师给我起了一个人类名字叫保尔。”

马林看着这个年轻人,最终笑着与他握过手:“你好,保尔。”

“你好,马林,我这儿有一辆双个轮子的轻型机车,需要我送你回去吗。”这位圣子给了马林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跟着他上了机车——说实话,这东西更像是一个摩托,只不过这儿的人都喜欢用轻型机车的名字,也许是因为轮子上的差别吧。

机车路过正门的时候,马林坐在后面还对那位老人招了招手,后者微笑着点头,招了招手,权做送别。

这位保尔开车开的很慢,但也比马车来的顺利——毕竟两个轮子的家伙永远都可以在四个轮子穿不过去的地方游刃有余。

来到丰收女神教会的圣堂前,马林看到了老主教与老杰克:“等一下,他……”“他已经跟我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在那儿多留一会儿,所以让他先带我回来,再去接你。”

自家的主教苦着一张脸,很显然消息传的比两个轮子要快,他已经知道马林遇刺的消息:“对方是谁。”

“胸前的邪恶教派的文身,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某个见不得光的家伙的栽赃,毕竟再愚蠢的家伙都不会把这东西纹到自己的胸前。”在马林看来,如此愚蠢的做法根本就不是一个脑子还管用的邪神教派的成员能够做到的——作为一个刺客,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穿着衣物与护具,那么大一个徽记,说得难听一些,他要是领主的话,随便抽一天对所有外地来客进行临检,不用什么大张旗鼓,只需要拉开上衣就能够水落石出。

真要有这样的家伙,早就把自己笨死了。

“交给公正教会去检测了吧。”主教大人问道。

“是的。”马林点了点头:“我回旅馆了,还有稿子要写。”

“让老杰克送你。”这位老主教以询问的口气问道。

马林点头:“好啊。”

送别保尔,马林跳上马车,将车顶上的板子拉了下来,这种活动的可固定板能够代替桌面使用,虽然无法用画来写精细的画,但画一画第一稿的草图是没有问题的。

研究所需要的建筑多了,而且四周的防御工事与哨塔都是需要精心布置的——好奇的邻国密探,祸心的混沌潜伏者,还有胆大包天的市民与小报记者,每一类人都需要有针对性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有圣骑士,马林都不介意找艾尔斯来布置一圈针对活人的防线。

从这个巫妖的话语里,马林可以嗅出他的包天的胆子,也可以看到他对方耳朵深深的忌惮,那种如果可以话最好能够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是在作假。

既然如此,马林倒是不介意和他有一些合作——虽然亡灵和混沌都是不做人事的那种类型,但是至少艾尔斯这样的亡灵能够听懂人话,这就够了,像混沌那样又不听人话又不懂人事的,不说二话,锤死拉倒。

马车一路堵到了旅馆,马林下了车,给老杰克丢了一个五角面额的硬币,看着这个老人喜滋滋地接住硬币放进了口袋,马林也笑了起来——刚刚的硬币上附着神圣的正能量祝福,如果这位还是有问题,刚刚就应该自燃了。

那么马林就应该思考一下,怎么才能够带着人把自己家的教会给好好净化一下。

“愿您平安,马林先生。”他这么说道,举帽对着马林行礼。

“愿你长寿,杰克先生,回去的路上一路小心。”马林目送他驾着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到旅馆,大厅里依然空荡荡,各年级的学徒们这几天都一直在租在的场馆里训练,只有像马林这样又不是学徒组又不是导师组的家伙无事一身轻。

推开房门,玛蒂尔达与克洛丝已经不见了身影,她们留下了纸条,说是出门逛一圈,晚上之前就会回来。

于是马林拉开椅子,坐到桌前开始办正事。

………………

这一做就是好几个小时,当洛林为自己的主人点燃了魔法灯,马林才注意到天黑了——血脉自带的灰暗视觉让马林不太在意环境光的作用,考虑到两个姑娘一直没能回来,马林推开房门,正准备思考自己要去哪儿找她们,就看到这两个姑娘举着大袋小袋推开了旅馆的门,身后还有好几个土元素帮他们提着袋子。

“你们买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马林靠在二楼的走廊扶手看,看着下面的两个姑娘问道。

“有我喜欢吃的,也有克洛丝喜欢吃的,还有衣服和送给大家的小礼物。”玛蒂尔达一边说,一边解开一个袋子,将一个小袋子丢了上来:“尝尝,是我最喜欢的松肉干,卡特堡的分店都已经开到这里了呢。”

马林看着袋子……这东西还是他设计的呢。

但他还是撕开了袋边,将肉干丢进了嘴里……嗯,比卡特堡那边的还要甜一些,这个世界的糖好像多了一点,或者说中央区的蜂养殖业远超马林的想象。

无论如何,都是马林所喜欢的味道,他看着两个姑娘将袋子们打开,将零食,衣服和别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再塞进他们的空间袋里。

最终,马林看到克洛丝手里拿着的胡萝卜——红色的茎块植物。

“你还真是一只兔子啊,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吃起来像土一样。”玛蒂尔达作为一只肉食性的大耳朵狐狸,对于克洛丝手里的所谓美食很是不屑一顾。

而克洛丝开心的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就那么塞进了嘴里。

在那一瞬间,眼前的兔子姑娘和马林在梦境里的法师塔里见到的那个老兔子重合到了一块儿。

“看起来大家今天都不回来了,我们来做饭吧。”玛蒂尔达说到这里,看着马林走下了楼:“你来干什么,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上去吧,我们做完了晚饭会叫你的。”

“不用了,我来做吧。”马林笑着拍了拍这狐狸姑娘的脑门,然后来到克洛丝的面前,看着她与她手里咬了一半的茎块:“我给你做好吃的。”

克洛丝开心地点了点头,不像老兔子,没有一点生分。

这让马林在心里感叹,人的一生,果然是由完全不同的选择所组合成的,就像克洛丝,命运将她推到了他的面前,更让他看到了她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马林无法改变那个世界里的克洛丝,因为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暮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向终点。

而眼前的克洛丝,她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性,马林也不会让她重复走上另一个时间线中属于她的可悲命运。

命运真是一个恶棍,它将美好与破碎一同展现在自己的面前,马林在心底里叹息,同时带着两个姑娘走进厨房。

晚饭的菜很简单,只有两道,一道是克洛丝最喜欢的胡萝卜羹,另一道是玛蒂尔达最为欢喜的沙罗兽肉羹。

马林在两道菜在锅里蒸着的时候,做了几个在内壁抹上盐的小面饼,没有记忆中的葱花,但依然受到了两个姑娘的欢迎。

是马林先生做的,似乎对于她们来说,这就是美味。

看着她们的喜悦,马林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曾经的他只不过是会做这几道菜食,在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里,男人多少得会一点,毕竟总不能让自己饿死。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男人几乎不会走进厨房,他们可以在商业酒会中,在谈判桌上,在战壕里付出一切,却很少有人会在厨房里……浪费生命。

人生在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归根结底都只不过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因为说到底,每一个时代中的人,终将成为历史。

“马林先生。”

来自耳边的声音让马林从思考中脱离,他扭头,看到大耳朵狐狸给他挖了一匙子的肉羹,摆出喂食的姿态,在等待着名叫马林的鱼儿咬住她手里的钩子。

马林张开嘴,尽了一条鱼儿应尽的责任,在玛蒂尔达这只大耳朵狐狸的笑声中,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后天就是比赛了,克洛丝你没有比赛要参加吗。”桌前,玛蒂尔达问着克洛丝,正在吃饭的兔子姑娘抬起头:“我被法师塔的高层拉进了裁判组,负责维护场外秩序。”

“哈,那不是我们的活吗。”玛蒂尔达托着腮,一脸的不解,同时又给做为鱼儿的马林挖了一勺子饵。

在马林尽职尽责的咬住钩的时候,克洛丝摇了摇头,她的那对长耳朵也随之甩了起来:“我不知道,反正应该会非常轻闲吧,到时候我就跟着马林先生一起行动好了。”她这么说着,对着马林露出了非常满足的笑容:“是非常好吃的羹呢,马林先生。”

马林点头:“你开心就好。”一边说,一边咬了一口手里的饼。

然后看到克洛丝小心翼翼地拿着勺子,在她最喜欢的胡萝卜羹里挖了一大块。

在这一刻,马林见证了一位猎手的进化过程,长耳朵的兔子姑娘小心翼翼地将钩子与钩子上的饵递到了他的嘴里。

“马林先生,请张嘴。”三分期待,三分喜悦,还有三分害羞,这只兔子用最后一分力气发出了邀请。

是渔夫对于鱼的呼唤呢,马林在心里感叹,同时一口咬住了名为匙子的带羹之钩。

克洛丝看起来很高兴的模样,马林咽下了饵,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那只老兔子。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能再替代眼前的年轻自己。

马林靠到了椅背上,拍了拍肚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吃饱的他将最后半块饼丢进了嘴里。

两个姑娘消灭了各自的最后一口,然后开开心心地卷走了桌上的碗盆,这一次她们拒绝了马林的帮助,让他回楼上开始工作。

接受了吻别,马林走到通往二楼的台阶前,在迈开脚步前,自己推翻了自己刚刚总结好的观点。

的确,每一个时代中的人,终将成为历史,后来人在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也许会讶异,也许会遗憾,也许会觉得前人脑子有坑,但他们都是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