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李香庭介绍:“这是我朋友,带她随便看看,这就出去。”

“朋友来家里做客,你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爸爸不喜欢别人进他书房,以后要注意点,还是带这位小姐到别处逛逛吧。”

“好。”李香庭对邬长筠说:“我们去外面。”

邬长筠跟他走出去,路过月姨身边,点了个头。

“等等。”月姨打量她的眉眼,“方才听你叫我月姨。”

“听李香庭提了您,就随他叫了,若是冒犯,还请见谅。”

“你是香庭的同事?”

“不是,”李香庭说,“我是她戏迷,今天邀请她来给我做模特。”

“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邬,名长筠。”

月姨忽然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她:“你——”

李香庭见她大惊失色:“月姨,您怎么了?”

月姨背靠到书柜上:“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

“什么女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是她女儿?”月姨又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你娘叫什么名字?”

“卫宝芝。”

李香庭从未见过月姨如此失态:“月姨?您问这些做什么?”

月姨顾不上他的质问,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那你父亲叫什么?”

“家父邬盛荣。”

“邬山月跟你什么关系?”

“邬山月?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

月姨看向李香庭:“你从哪认识她的?怎么认识的?”

“她在红春戏院唱戏,我去听戏,”李香庭不理解月姨为何忽然如此咄咄逼人,“到底怎么了?”

月姨又问:“你家住哪里?父母呢?”

“现住安随路135号,老家崇陵清河镇,父母在家,做些小生意。”

李香庭拉住月姨:“您这样很不礼貌,这是我的客人。”

邬长筠婉言:“李香庭,她是长辈,出于对你的关心,多问些话很正常,不过是些家常问题,没关系。”

月姨见她恬淡地微笑,仔细瞧着五官,好像跟那个女人并无相似之处:“抱歉,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也姓邬。”

邬长筠:“那真是缘分。”

李香庭只觉得无理:“走吧。”

邬长筠同她点了个头,跟李香庭离开了。

“邬小姐。”

邬长筠回头,注视着立在门口的女人。

“刚才认友心切,言语过急,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

“中午留下吃个便饭吧。”

邬长筠看向李香庭。

他也道:“一起吃饭吧。”

“那就叨扰了。”

月姨故作淡定地回到卧室,叫吴妈过来:“去,把我的电话本拿来。”

吴妈见她神色紧张,赶紧将东西找出来。

月姨急促地翻看着,找到一个电话,给吴妈指了指:“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叫他跑一趟清河镇,打听打听有没有叫邬长筠的人。”

“快去!让他立刻去查!”

……

今日的午饭晚了半个钟头。

月姨端坐着,见二人下来,挤出笑容:“坐。”

李香庭为邬长筠拉开椅子,待人坐定,才到旁边坐下。

月姨客气道:“今日招待不周,粗茶淡饭,邬小姐不要见怪。”

“哪里,已经很丰盛了,多谢款待。”

“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李香庭为她盛一碗汤:“别客气,多吃点。”

邬长筠拿起筷子,夹了块素菜:“味道很好。”

“那就好。”

李香庭见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人,问:“香楹和香岷呢?”

“香楹和朋友出去了,香岷说不饿,不肯下来,随他去吧,饿了自然知道找吃的。”月姨看向邬长筠,“刚听香庭说,邬小姐是唱戏的。”

“是的。”

李香庭:“她的戏可好了,月姨感兴趣,改日我带你一同去听听。”

月姨笑起来:“好啊,我还真好久没听戏了。”

“您来,让李香庭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给您留个好座。”

“行,”月姨给她夹了块肉,“尝块红烧肉,后厨的拿手好菜。”

“谢谢。”

“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月姨!”李香庭皱眉看向她,示意别再多问了。

“没事,饭桌上总得聊聊天的,”邬长筠对月姨答道:“父亲是裁缝,开了家制衣店,母亲在店里帮忙。”

“怎么想起来学戏了?从小就练,很辛苦的吧。”

“我幼时被拐卖过,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所幸遇到一位出家人,将我带回寺庙养了几年。九岁那年遇到了我师父,一位老武生,见我样貌不错,便带去教唱戏了。等我长大些,存到点钱,才想着去寻亲。可惜被拐的时候太小,就记得自己名字,家住哪都不知道,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一座像脚趾的山,费了不少劲才找到。”

李香庭听着,饭都顾不上吃了:“你身世这么坎坷。”

“这么多年过去,家里人还认得?”月姨又问。

“认得,我眉眼长得像奶奶,一眼就认出来了,后背还有一颗红痣,生下来就有。”

李香庭心疼地看着她:“原来你受这么多苦。”

“回想起来也不算太苦,遇到的几位贵人对我都不错,认祖归宗后父母不同意我再学戏,想留在家里读书。谁想我师父发疯一样找来,以死相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有知遇之恩,我便跟他再去燕平,逢年过节才会回清河看看父母。我本名叫小慈,长筠是师父起的名,我也喜欢,在外便一直用着,当艺名了。”

月姨点点头,所说确实与调查无异,那清河邬家也与邬山月非同宗,且就算这丫头真同那女人有关系,想做什么,也不会蠢到用着她的姓还跑到这里来。

也许,真的就是巧合。

饭吃的差不多了。

李香庭带邬长筠出去散步消消食。

月姨立在窗口看着二人,脑子里全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们只见过两次面,时隔二十年,邬山月的容颜早已模糊,仔细回忆,也只能想起个模糊的影子。

她不禁嗤笑一声,自己为李仁玉诞下一子,又坐守李家二十多年,就算她真的回来了,又能翻出什么浪?

晒了十几分钟太阳,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两人回了画室,途中,邬长筠忽道:“我去趟卫生间。”

“好,我带你过去。”

阁楼没卫生间,李香庭送人下楼,拐弯处遇到阿卉。

邬长筠看着她道:“叫她带我过去吧。”

李香庭没多想:“那我在画室等你。”

“小姐跟我来。”

邬长筠跟在阿卉身后,来到卫生间门口,阿卉忽然转身对她笑,眼里又有泪:“你来沪江怎么没找我?”

邬长筠掩住她的嘴:“嘘——”她往阿卉手里塞了张纸条,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她打开水龙头,手指伸进喉咙里,把方才吃下的东西全都抠吐了出来,再冲了冲手,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一番衣容。

阿卉还等在外面,邬长筠开门出来,见她眼睛红红,捏了下她的脸蛋,摇摇头。

阿卉赶紧揉了揉眼睛,笑着看她。

“走了。”

“嗯。”

送邬长筠回到画室,阿卉下楼躲到背处,从口袋里掏出揉成团的纸条展开,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她记下后,将纸条撕碎,塞进嘴巴里,咽了下去。

眼泪滑落下来,不知因痛,还是回忆。

她是被邬长筠从燕平的一个贫民窟里捞出来的,那会,她身害脏病,被妓.院丢出来自生自灭,是邬长筠带她去治病,给了她新生。她知道邬长筠只是利用自己,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从那以后,她便暗誓:龙潭虎穴,刀山火海,只要邬长筠一句话。

自两年前分别,邬长筠送自己来到沪江李家帮佣,今日是她们首次重逢。阿卉没有邬长筠那么好的心态,从见了面,就一直躲着,生怕一个眼神或是动作就暴露了彼此。现下见她安然无事,蒙混过关,才放下心来。

阿卉整理好心情,恍若无事地出去,往李香岷房间去,停在门口敲了几下:“小少爷。”

“进来。”

阿卉推开门,见李香岷趴在床上吃桃花酥,手叉腰故作生气地走过去:“小少爷,你再在床上吃东西,我可要告诉太太了!”

李香岷掸掸床上的碎屑:“别呀,好姐姐,来,我分一块给你。”

阿卉笑了起来:“最后一次哦!”

……

傍晚,李香庭叫司机送邬长筠回去。

开至一半,她便叫停下。

有些故事,编着编着自己都信了。

邬盛荣、卫宝芝,确实有这么两个人,他们的女儿确实被拐卖了,确实叫邬小慈,只不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很早以前就死了。邬长筠所透露的所有信息皆为属实,任她周月霖查破天,她也是名义上的邬盛荣之女。

当年杀了那老头,逃出村子,她又遭人骗,被卖了两次,后被一武僧救下,带去了寺庙,学了三年多功夫。九岁那年,唱武生的祝玉生来到山阳演出,路过寺庙进去烧柱香,看上了一身功夫的邬长筠,便跟武僧要了人,收为徒弟。十二岁那年,邬长筠跟着师父辗转多地演出,历时两年,她找了许多邬姓人家,千挑万选,最终选中了那个与自己十分相配的家庭,把假的硬做成了真的。

邬长筠每年都会去邬家两次,给老两口添置些新衣裳,并留下些钱。

爹娘叫多了,好像自己真有了亲人似的。

起初,她也想过改名换姓,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可这“邬”字,到底是血脉至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它会时刻警醒着自己,所受之苦,因何?为何?脚下之路,怎么走?往哪走?

邬长筠心情不太好,可想到周月霖今晚一定睡不着觉,她又觉得心里畅快些。

邬长筠独自走在街边,忽然想去看看师父,又怕见了面,再吵架。

祝玉生对她曾寄予厚望,盼其抛除杂念,专心研究戏曲,将中华文化发扬光大,可她满脑子只有钱,没有民族大义,人之常情。师哥师姐早已名扬天下,她却还不愠不火,是祝玉生三位亲传弟子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但也是在他意外落下残疾后,唯一陪在身边的那个。

黄包车跑了过去,上面坐了位母亲,将孩子抱在怀里,悉心哄着。叮叮跑过的电车里,男人搂着大着肚子的妻子,低下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人来人往,笑语盈喧,唯有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她想买些酒回家,走着走着,听到远处有人大喊:“花阶今日开业,女士免费喝酒。”

想什么来什么。

这不,省了酒钱。

邬长筠走进去,里面人满为患,男人比女人还要多。

她找了个空,钻到立台前,要上一杯洋酒,一口闷了个干净。

酒侍惊叹道:“小姐慢点,喝急伤胃。”

“再来一杯。”

……

花阶的老板是霍沥,刚开业,叫上杜召和陈文甫来喝酒。

最近做活动,来往人络绎不绝,今日还请了当红女明星来唱歌。

几人在二楼坐着。

霍沥津津有味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那女明星,对杜召和陈文甫说:“漂亮吧。”

杜召新得一块石头,把玩了一晚,心不在焉地回了句:“美。”

霍沥将他手中石夺走:“看都没看一眼,这破石头有什么好玩的。”

杜召伸出手指勾了两下:“拿来。”

霍沥随手扔给陈文甫:“你看看,有什么稀奇的。”

陈文甫不想和他们胡闹,又还给杜召:“他品味一向独特。”

杜召盘着石头玩,大敞腿坐着:“你懂什么。”

“我只懂软香在怀,好不快活。”

杜召往台上扫一眼,女明星刚好看过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陈文甫是做电影公司的,见那姑娘不错,随口问:“谁的人?”

霍沥说:“签了百星公司。”

杜召插入一句:“余老板。”

霍沥挑眉:“是他,怎么样?还不错吧?你两谁有兴趣,今晚带走。”

陈文甫侧了下脑袋:“不敢,家里的母老虎凶得很。”

“出息,”霍沥给杜召倒上酒,“你这孤家寡人,不想找个暖暖床?”

杜召:“热得很,用不着。”

“热了才得泄火啊。”霍沥又看向舞台,“你们不要,我可就带走了,这两年条正的姑娘可不多。”

杜召放下石头,饮了半杯酒:“你这脑子里除了这点事还能琢磨点什么?”

“你啊,清心寡欲,菩萨,我跟你可没得比。俗人就谈俗事,美酒美人春宵一刻,足矣。”

杜召:“出息。”

陈文甫忽然想起一茬,问杜召:“你那老家的小青梅没来找你?”

“少提她,烦。”

霍沥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难得有能让你皱眉的女人,有机会一定得见见这位大小姐。”

“最好把她追走。”杜召想起那些事和人就头疼,“下个月老太太大寿,我还得回去一趟。”

“正好把小青梅带来。”

杜召随手拾个桃朝霍沥砸过去:“再提我给你扔下去。”

“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陈文甫在旁边安静喝酒,等他两闹完了才说:“我倒有个主意。”

杜召看向他。

“带个女人回去,断了那丫头心思,也能给家里个交代。”

霍沥嗤笑一声:“就他这没情调的,还女孩,女鬼都不想靠近。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去也不顶事,一看就是玩玩而已。要我说,不如找个演员,带回去演一出,哪边都圆了。那小明星就不错,小脸长得,一看就是好人家姑娘。”

杜召听着烦,起身走了:“你们喝着,我走了。”

霍沥抬手:“别啊,才喝几杯!”

陈文甫见他走,也站起来:“我也回了。”

“你们两!扫兴!”

……

今日美人多,狼更多。

不一会儿,三个人过来同邬长筠搭话。

她懒得理,只顾喝自己的酒。

忽然撞来个醉醺醺的小混混,把她当风尘女,非要拉走,邬长筠把人踢开,醉酒的人不知痛似的,又要黏上来,还没到跟前,被一只手攥住后领,拎到身后交给了手下。

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看这架势,八成是位富家公子哥。

公子哥自我介绍:“我叫张易安,小姐贵姓。”

“陈。”谎话张口就来。

“一个人?”

邬长筠又要了杯酒,不想理他。

张易安见她不要命地猛灌,好奇道:“小姐是有什么心事?”

“走开。”

周围太吵,张易安没听到:“借酒消愁愁更愁,要不要一起跳个舞。”

“不会。”

“我教你。”

“不想学。”

张易安见她喝多了,脸颊酡红,双目迷离,借机凑近些:“小姐这么有个性。”

邬长筠抬眼,不经意看到远处有男女亲吻,轻笑一声,又拿了杯酒。

“小姐是做什么的?”

“唱戏。”

“难怪气质不凡,哪个戏班子?”

邬长筠看向他,晃了晃酒杯:“关你什么事?”

“告诉我,我也好给你捧场。”

“你能赏多少钱?”

张易安只觉得她是在与自己调情,嘴巴靠近她耳朵:“这不得,看你表现。”说着,手就落到她的腰上。

邬长筠不想在公共场合惹事,好声好气说:“拿开你的手。”

张易安却贴得更近,手缓缓往下滑,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尖:“太吵了,没听见,你说什么?”

邬长筠忽然扼住他的手,掰得人痛得直叫。

“滚。”她刚松开手,就被重重甩了一巴掌,喝多了,脚下不稳,整个人往旁边倒去,眉心撞到桌角,一阵剧痛。

她起身,顺手拿起一个酒瓶,本想砸他,刚要出手,忍住了。

张易安却原形毕露,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什么臭玩意,给脸不要脸,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跟老子动手?干的你娘都不认得。”

看,谦谦君子都是装的,底下,无不是恶臭的烂骨头。

周围人看过来,邬长筠转身离开,张易安却把她拽了回来,一把掐住她的后颈。

“你别得寸进尺。”她瞪着眼前嚣张的男人。

“我就得寸进尺了,你能怎么着?”说着,一巴掌落在她的屁股上,“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这些唱戏的,有几个干净东西?”

邬长筠抬膝,顶上张易安裤.裆,疼得他立马撒手,躺在地上一边痛叫一边呼唤手下:“人呢!阿辉!三子!”

另一边。

侍应生前面开路,杜召走在后面,往门口去。

白解跟在他身侧,看向不远处聚集的人群:“好像有人闹事。”

杜召不爱看热闹,兄弟的地盘,也轮不到自己管,只说:“少掺和。”

人群里,张易安的小弟们拨开看热闹的人进来,见自家公子躺在地上哀嚎,伸手去抓邬长筠。

她闪身躲开,只防不攻。

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动手。

刚要钻入人群离开,却见一个记者举相机正对着自己。她立马将脸躲过去,怕被拍到,日后给戏班子招麻烦。

“嘭”一声,一把椅子重重砸在她的头顶。

顿时头晕目眩,单膝跪地,被两只手按住肩膀。

邬长筠的头发披散开,挡住大半张脸,耳边是众人嘈杂的声音和忽静忽闹的音乐声。

她晃晃脑袋,血顺着脸流了下来,滴落在地面。

本就心情不好,还要来招惹自己。

她看着彩纹地板上不停摇晃的红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

一个,两个,三个。

……

杜召刚坐上车,就看到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拖走,本不想多管闲事,一阵风吹过来,拂起女人面上的乱发。

他一脚踢开车门:“站住。”

张易安认得人,赶紧过来唤了声“杜先生”。

杜召看都没看他一眼,坐在车里,注视着他右后方满脸是血的邬长筠:“这是干什么?”

张易安回话:“一个臭戏子,不识抬举,带去教训教训。”

杜召沉默了。

他在等邬长筠求自己。

可她一个字都没说。

“过来。”

张易安不明所以:“杜先生这是?”

杜召冷冷看了张易安一眼。

张易安赶紧让手下松手,见邬长筠站着不动,一脚踢下去,叫人直接跪趴在杜召面前:“还不叫声爷!没眼色的东西。”

杜召俯视地上的人,弯下腰,对她说了句:“求我,就帮你。”

邬长筠抬脸盯着他,始终不开口。

杜召笑一声,直起身:“果然不识抬举,带走吧。”

张易安见他没旁的意思,安下心来:“杜先生慢走。”

邬长筠又被两个男人拖拽起来拉走了。

白解问:“真不帮?”

杜召点上根烟,想起那倨傲的眼神:“她自己找死,开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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