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儿,爹有事跟你说!”待家里的来客走后,父亲吕公把吕雉叫到身边。母亲及大哥吕泽、二哥吕释之也好奇地凑过来。
吕公扫了一眼众人,说道:“正好全家都在,那我就向你们宣布一件大事吧!今天有一个来客,我看他有富贵之相感觉日后会成大器,所以我想把雉儿许配给他!”
吕雉突然想起小妹提起的叫刘季的人,莫非父亲指的就是他?远远地就能听到大门大嗓地和大家说笑的那个人?他大约40多岁的样子,高个子、大块头儿,方脸大耳、鼻梁高挺、丰髯浓密,款款豪情中透着不羁,油嘴滑舌的不像个安分守己的人。
她伤心极了。比自己年长两年的明儿,性情淳厚且活泼优雅,是能与她玩在一起的。她不明白这么好的姻缘为何父亲不允,却让她嫁给大她那么多的一个老男人。
她想起了那两只小鸡,最后出壳的那只,也许在壳内待久了,出来后不久就死了。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另一只已能吃食,并发出啾啾的细声细语的叫声。就像一个爱的信物,让她难以丢下。更难以丢下的,还有等着她家回音的明儿。
一切都像一场意外,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我不同意!”母亲吕媪沉阴下脸说,“你不是说咱家大女儿不同常人,应许配贵人吗?沛县令对咱可不薄,你在单县无意中得罪了那家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族,没办法再在那儿待下去,是这边的县令好心好意地接收了咱们。他的儿子明儿,多好的一个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要家境有家境的,我看着就喜欢。他跟咱雉儿看上去是多般配的一对,你干嘛就是不允?”
母亲对父亲一向百依百顺,对儿女们慈眉善目,很少听到她用这种口气跟谁说话。这次拒理力争,是因为她再不站出来说话,这个家便再没有人能说得动父亲。吕雉感激地望着母亲,盼望她能劝父亲打消这个念头,给自己和明儿机会。
“妇人之见!你懂啥!”吕公虎着脸没好气地骂着。
听丈夫这么说,吕媪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也大声喊起来:“你个老糊涂,真是鬼迷心窍了!这刘季不就是个泗水亭长吗,芝麻大的官!你也不打听打听他的德性,咱们的宝贝女儿跟了他,不是他在外面寻花问柳让咱女儿独守空房,就是陪着闻他的酒气,真让人恶心!”
“他有大福大贵之相!我看人不会错,就这样定了!”吕公把手一挥,好像没必要再跟一个老娘们犯矫情。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等你知道自己错了,咱女儿的命运也永远无法改变了!”看老头子这么固执,吕媪恼羞成怒地哭泣起来。女儿雉儿既聪慧漂亮又明事理,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她不愿意就那么让一个无足轻重的臭男人把女儿的一生给毁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假,毕竟是姐姐找郎君!若不能称心,姐姐的幸福就无从谈起了!”吕媭在一边替姐姐鸣不平。
“闭嘴,你这臭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吕公怒气冲天地吼着,一脚高一脚低地跺着脚。
长这么大,吕雉还从没看到父亲为了她的事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她愣在那里无话可说,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落水的人,手脚被水底乱糟糟的水草、朽木、沙石纠缠着,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父命如山,她除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祈望着母亲,像望着一根救命草无助地燃着微茫的期望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在重大事情上母亲是难以与父亲抗衡的,但是她还是希望这次由于母亲的坚持而改变父亲的决定,从而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你们知道什么!没见那刘季,乃人中之龙,绝非池中之物吗?别说刘季没娶老婆,他就是有老婆有孩子,你给他做小都是你的福分!我是你爹,你也不想想,我能眼看着把你往火坑里推?”吕公目光像在喷火,把吕雉的心都快烧焦了。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那刘季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在沛县谁人不知?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又是什么?”情急之中,吕媪找管家要来账簿,摔在丈夫面前的桌上,“你自己看吧,你要招的那个女婿就会说大话,说给一万钱,你看实收里有这笔钱吗?从这一点上,你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了!”
吕公紧锁眉头,不再搭理妻子。为消解心中的郁闷,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起账簿。
吕雉掩面而泣,哀怨自己的命运实在由不得自己。
一曲洞箫伤感地从远处传来,吕雉的心弦被拨动了。时紧时疏时哀时怨的箫声,更让人心绪难平。她不由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谁论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