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现在怎么样?”望月和幸身上还穿着西装, 他今天去了大阪的造船厂巡视, 听到女儿被找到的消息之后, 直接搭乘飞机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到了位于神奈川的公立医院。
从废弃工厂中救出了很多女孩,整个医院都开始调动起来抢救伤者。所以平日里安静的医院在今天早上乱糟糟的。走动的医生、跑动的护士,以及坐在手术室外等待伤者的警察和公立援助机构的工作人员们。
望月和幸身边的秘书的目光扫向了蹲在走廊边哭泣的伤者家属,他叹了口气, 领着和幸走到了位于医院最顶层的高级病房。在门口, 那里已经站着穿着黑色西装有着一头柔软的褐色短发的少年了。
这个少年和幸并不陌生, 他上前握了握少年的手,道:“多谢,沢田先生。”
沢田纲吉道:“抱歉,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实验室是我们最近才发现的,没想到您的女儿在里面,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她除了经历过……”沢田纲吉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否该跟和幸说八重的遭遇。
“她经历了什么?”和幸沉声道。
“说吧。”一直沉默着站在沢田纲吉斜后方带着黑色礼帽的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开口道。
心中叹了口气,沢田纲吉说道:“根据彭格列的医生检查, 在被解救前, 八重小姐经历过了超出人类承受范围之内的电击,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但是醒来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还需要进行观察。”
望月和幸顿了一下, 他点点头, 脸上的表情僵持着。
“昨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很大,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去处理了。多多保重,望月先生。”沢田纲吉抬手拍了拍和幸的胳膊,然后带着里包恩转身离开。在经过和幸的秘书时,沢田纲吉点点头,做了一个问候。
男子站在病房门口,他的手搭在扶手上,却不敢将门推开。
虽然沢田纲吉已经告知他八重没有了危险,但是他却害怕在门背后,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当年一般,他也是从船厂赶了回去,看到了……润子已经冰冷的尸体。
“先生!”秘书中村轻声提醒道。
和幸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他推开了门,让中村在外面等着,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一片全白的病房中,躺在床上的少女仿佛睡着了一般。她全身都接着管子,只有一旁放置的仪器上的心电图显示少女还活在这世上。
望月和幸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他的动作有几分笨拙,七年没有再与女儿有所接触,他甚至已经忘了该如何和女儿相处了。他看见女儿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臂上的伤痕,弯下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马上就要发出来的哽咽声强行压了回去。
中村站在门口,为望月和幸掩上了门。从他的角度看去,男人地身体颤抖着,背佝偻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和幸的目光移到了少女的脸庞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印象中那个还抱着他的大腿要和他玩闹要吃树上结的果子的女孩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润子……我是不是做错了呢?”和幸再一次问着自己。
“我真是一个糟糕的父亲。”
男子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到他回过身时,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望月和幸。
“中村,找个时间把八重转到东京的医院。”望月和幸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阖上门,对中村布置着工作。
“需要联系凤家或是忍足家吗?”中村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去问一下。”
“好的,先生。”中村准备离开完成老板派给他的任务,转身前却被望月和幸叫住了。
“中村,你等等。”
“是?”中村一脸疑惑地看着男子。
“如果我将望月家的所有东西都给八重,她会原谅我吗?”望月和幸黑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中村微微一怔,他问道:“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吧。”望月和幸的背部佝偻着,他靠在墙壁上,手摸向裤兜想掏烟,却意识到这里是禁烟场所,又强行制止住了自己的举动。
“如果我是八重小姐,就算您将望月家族的所有东西都留给我,我也不会原谅您的。”说完之后,中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微微颔首,道,“我先退下了,先生。”
望月和幸看着中村离去的背影,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鹤见区(横滨)人体实验室的事件在大众面前被完全的压了下去,这其中彭格列与港口黑手党两方都出了不少力气,甚至这背后隐隐约约有日本政府的影子。毕竟现在正值首相争取连任,在其治理下横滨这个仅次于东京的第二大城市竟然出现了这种残忍的事件,当务之急是将其掩盖。
黑白两方一拍即合。
为了避免恐慌,新闻媒体上对于这次的事件只是提了一句。倒是在社交媒体以及各大论坛上,不少人在讨论人体实验室的消息。
不过这这一切就仿佛一个小小的石子,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望月和幸坐在八重床边陪伴了少女半天,在接到军火厂那里出了一个□□烦的消息之后。和幸打了个电话让管家先到医院这里照看一下女儿,然后俯身,僵硬地摸了摸八重的脸颊,转身离开。
当和幸离开之后,一直缩在角落中的狐之助跳了出来,它松了口气,轻盈地跳跃到了八重身上。
“八重大人?”狐之助轻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却发现八重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动静。
“八重大人,你不要吓我啊!”狐之助有些急了,它在少女的身上团团转悠着,然后蹲坐了下来,“我该怎么给本丸里的大家交代呢。”
见少女还没有反应,狐之助这一边直接给本丸送了信。
消息传过去之后,狐之助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八重的脸颊,正准备拿开的时候,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嗷呜!”狐之助吓得跳了起来。
“唔。”纵使狐之助身形很小,但突然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这种冲击感让八重皱紧了眉。
“只是想吓你一跳,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少女坐直了身子,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揉了揉肚子。
“八重大人,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还有,昨天晚上,你那样做太过鲁莽了。”狐之助一本正经地训着八重。
八重笑着将狐之助一把搂到怀里,说:“我的小狐狸,你真是太可爱了。”
又是一套手法熟练的撸毛,狐之助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完全将刚才自己传送消息回本丸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而此时,本丸中的刀剑男士们大多刚吃完午餐,还没有从食堂散去。这个时候,长谷部拿着一张纸直接跑进了食堂。
“糟了,姬君在现世出事了。”
一句话,宛若平静的湖面中投下的一枚巨石。
“出了什么事情?”歌仙冷静地问道。
长谷部拿出刚刚从狐之助那里收到的消息,念了出来:“审神者重伤昏迷。”
“消息确切吗?”小狐丸问道。
“是从狐之助那里传来的。”长谷部脸上满是担忧,他完全无法想象,昨天还好好的一个女孩,今天就重伤昏迷了。
“派人去现世一趟吧。”三日月冷静地分析道,“我们这里暂且感受不到什么,所以审神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虽然焦急,但是在三日月与歌仙的安慰下,平复了情绪。
“要派谁去?”歌仙转头问三日月。
眼中满是新月的男人抬手指了指敞开的大门,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鹤丸这一会已经使用时间仪器前往现世了。”
如老僧入定一般,三日月对众人说道:“各位先回去吧,等待鹤丸殿的消息。”
食堂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三日月看见依旧坐在自己身边的歌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不回去吗,歌仙?”
歌仙摇摇头,轻声道:“我们该想个办法把本丸搬过去了。”
三日月抿了一口茶,眼睛因为茶水的苦涩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哈哈哈,就在这几天吧。”
“在您昏迷之后,一个被别人成为‘委员长’的少年救了您,这个少年带了很多人来,似乎是有组织的捣毁这个实验室。在您被带出仓库之后,他们一把火烧了实验室,没有留任何痕迹。”
八重靠坐在病床上,她询问狐之助在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狐之助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惊奇,道:“他们的火焰似乎永远不能被浇灭一般,直到将仓库烧成了灰烬之后才熄灭。”
“火炎,云属性的火炎。”八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那是什么?”狐之助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力量、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这种战斗模式在这几年已经广泛运用于意大利黑手党那边了。”八重正为狐之助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电视中似乎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一年前在电视上轮番滚动的新闻‘亿万新娘失踪案’中的望月八重,今天早上被发现于横滨鹤见区的一所废旧工厂内,据悉,该工厂是一个不法实验室。现在望月八重的伤势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将会进行跟踪报道。”
八重看着电视机上放出的自己的照片,那是她参加望月财团公司年会的时候与父亲的一张合影。
“狐之助,我当初看起来真稚嫩。”八重虽然喊了一声狐之助的名字,但是语气却又像自言自语一般。
狐之助欲言又止。
“怎么了?”八重轻声道。
“您听到您父亲的话了吗?”
八重轻笑,“这并不重要,狐之助。”
昨天的电击少女用灵力抵抗了一部分,但依旧给她的精神带来了一个不小的伤害。靠在软垫上,八重渐渐闭上了眼睛。
狐之助见状,从少女身上下来了,它在房间里寻了个隐秘的角落,盘成了一团,也闭上了眼睛。
顺着气息,鹤丸拉开了病房的窗户,从外面跳了进去。如果这一会有人看到的话,就会惊讶,这么高的楼到底是怎么从外面爬上去的。
男子的到来没有吵醒少女,倒是吵醒了一旁的狐之助。
鹤丸这般心思通透的人看到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瞬间明白也许是狐之助传错了消息。他的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静声的动作,然后挥挥手,让狐之助先出去。
狐之助一直有些惧怕本丸中的刀剑男士,鹤丸在它心中是完全服从审神者那一类的,所以狐之助转过身,悄无声息地从房门溜了出去。
鹤丸蹑手蹑脚地走到少女床边,他低下头看着少女安静沉睡的面容,俯身轻轻地在八重额前落下一吻。
“好梦,小八重。”
这一觉八重睡得格外的香甜,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百合。
“你终于醒了,八重小姐。”年龄有些大的管家从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为少女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她的面前,“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八重接过水杯,小口抿着,“是你带来的百合吗?”
管家摇摇头,道:“我来的时候就插在花瓶里了,应该是先生派人送来的吧。”
八重放下水杯,抬起插着管子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百合的花瓣,熟悉的气息从花瓣上传来,似乎是赠送者故意想让她发现一般,少女低下头,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容。
老者似乎年龄大了,站了一会脸上便凸显了些许的疲倦,八重看到之后,轻声问道:“父亲还不让您退休吗?”
管家坐了下来,笑出了声,道:“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管家人选,看来我得再这个岗位上多磨一会了。”
老者今年七十岁,从二十岁的时候就在望月家工作,至今已经五十多年了,甚至望月和幸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位管家,望月家的所有人大多把他看做亲人。管家的妻子前些年去世,没有孩子,望月江与为了让他安度晚年,特意吩咐让老者退休之后也住在望月宅。
管家不提实验室的事情,八重自然也不会说。她心中倒是有些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少年在救下她之后烧毁了实验室,这样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她的‘证言’会成为真的。
中村的效率很快,在八重醒来的第二天,她就办理了转院,转到了忍足家位于东京的一所高级私立医院。
坐在轮椅上,八重腿上盖着毯子,她透过左右两旁的玻璃门看着门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生死不明的伤者,侧头对推着她的中村道:“那些是从实验室里救回来的女孩吗?”
中村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不愿让少女再看到这些,避免将她心里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勾出来。
八重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丑恶的那张脸,心中叹了口气。
中村看少女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还是让少女回忆起了痛苦,他推着少女,找些有趣的事情跟少女说着:“东京的宅邸中许多岗位都在换新的员工,这一次雇了新的司机,江与老妇人也在找新的管家,而且先生这段日子都在位于东京的家里住,您可以和他多多相处了。”
说完这句话,中村本以为能看见少女开心的笑容,毕竟八重在以前,总是渴望父亲的关爱,有时候只是一句称赞也能让少女开心许久。但出乎中村意料的是,八重只是靠在轮椅上,没有任何情绪的点点头。
气氛又沉默了。
直到中村看自己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松了口气。他不明白,是他看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八重小姐不说话的时候竟然让他仿佛面对着望月和幸一般。
将少女退出了医院他们,停在门外的黑色宾利上走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带着白色帽子的男子,他将后车门打开,站在少女面前微微颔首,继而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我是新的司机,粟田口一期,八重小姐。”
八重微微一怔,她看着男子帽子下冒出来的水色的短发,强忍住了笑意,在中村看不见的地方冲男子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声道:“麻烦你了,一期先生。”
中村和一期合力将少女抱到了座位上,然后中村走到副驾驶座上坐了下来。八重坐在后座,看着一期熟练地系上安全带,打发动机,放手刹,挂挡,起步。
“一期先生刚来望月家吧。”八重裹着毯子,靠在椅背上,问道。
一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八重,当他看到少女眼中的恶趣味的时候,心中叹了口气,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温柔,道:“我有许多弟弟需要养,望月家的酬劳很客观,而且我也能做到随叫随到,所以就来应聘了。”
“你有多少个弟弟?”八重问道。
但回答她的不是一期,而是坐在一旁的中村,他笑着说道:“粟田口先生当时应聘时提供的资料里,说他的弟弟有十几个。”
一期笑道:“父亲比较风流,这些年我一直在日本各地不停地找他留下的孩子。”
八重将头偏向一边,抖动着这身体,强忍住笑意。
一路上,中村没话找话,想让八重开心起来。但是看到少女脸上的倦意,男子不再言语,留时间让少女休息。
一期将车开到了位于东京的高级私人医院,在那里,门口站着的医生与护士早已等候多时了。
“我是望月先生的秘书中村,麻烦你了,天野医生。”中村走下车,与站在众人之前的女医生握了握手。
“我们按照忍足院长的指示,为望月小姐准备了病房。”戴着眼镜的天野医生颇为飒爽,她身后的护士推着一个轮椅,准备将少女推到病房去。
一期从前座走了下来,他拉开门,俯下身准备将少女抱起来放到车坐上。
这时,八重在男子耳边轻声道:“晚上来找我。”
一期一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将少女抱了起来放到了轮椅上,然后目送着医生与护士将八重推进了医院。
这可真是……
想到刚才少女嘴边的笑意,一期一振低下头不禁也笑出了声。
夜晚。
一期一振脱下了白天穿着的司机制服,此时,他仅着黑色西裤白色衬衫,也许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在外面罩了一件白大褂,加上他儒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温柔的医生。
忍足医院的安保很好,望月和幸只是派了一个保镖在门口保护女儿。当一期一振戴着口罩手中拿着病历夹站到门口的时候,那名保镖看了一眼他就让他进去了。
推开门,一期一振看着躺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的少女,举起手中的病例晃了晃,道:“该打针了,望月小姐。”
“还不回家吗,赤司?”绿间从更衣室走了出来,他看着场上仍然在联系投篮运球的红发少年,开口问道。
“不了。”赤司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站在三分线上,将手中的篮球直接扔到了篮筐里,“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虽然上流社会的联姻这种消息对于一般的初中生来说还太过遥远了,但是整个篮球部,只有他知道,一年前那个‘亿万新娘失踪案’中的女孩,正是赤司的未婚妻。
当望月八重失踪之后,新闻里轮番播报少女的消息,但是对于她订婚的那一家以及她的未婚夫只是用‘某某家族’‘某某人’来代替,这其中不难看出有人操纵的迹象。但是人们的记性是健忘的,一年之后,基本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这条消息了,毕竟,日本每一天失踪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是望月八会从姓望月,或许根本没有几个人在意她的失踪。
但突然有一天,望月八重回来了,而且曾经还被囚禁于人体实验室,这样的新闻将众人的视线再一次引向了这个可怜又无助女孩。所有媒体渴望采访到她,他们希望看到这个女孩身上带着伤痛,满脸泪水,在镜头中哭诉自己遭遇过什么样的残忍。没有办法,这就是媒体的劣根性,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
“你没有去看望她吗?”绿间问道。
赤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着篮球从自己指缝间掉落。
绿间没有再言语,他拉了拉背上的书包,对赤司说道:“再见,我先回了。”
赤司点点头,道:“再见。”
绿间走后,赤司站在原地站了好久。
天快黑的时候,赤司将球放到一旁的篮子里,去更衣室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他背着包走出了学校,在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地方,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少爷。”司机拉开车门,等候少年进去。
上了车,赤司开口道:“去忍足私人医院。”
少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看着短信,最顶端的消息,正是望月江与让自己的佣人发给他的。
“望月八重已从神奈川公立医院转到忍足私人医院。”
在汽车路过花店的时候,赤司特意下车挑了一束新鲜的百合。
汽车停靠在医院停车场,赤司在前台进行登记之后抱着鲜花上了楼,他站在八重的病房外,抬手正准备敲门,却只见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我会将话告知给他们的,请您不要记错了时间。”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子边转身边说道,当他完全回过头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的时候,虽然口罩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弯弯的眼睛表示他现在是笑着的。
“借过。”一期单手插兜,绕过了少年。
在一期一振离开后,八重才看到站在门口抱着百合的少年。
少女脸上那发自真心的笑意渐渐淡去,变成了完美的大和抚子式笑容,纵使她躺在床上,却依旧没有失了礼仪。
“赤司君。”
赤司走进了病房,为了避嫌,没有将门全部关上,留了一个小缝,少年道:“望月小姐。”
彼此道完称呼之后,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莫名的尴尬蔓延在两人之中。
“很好看的百合,是送我的吗?”八重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似乎已经快到了一期一振告诉她的时间。少女决定先行出击,把赤司征十郎应付过去。
“恩。”赤司将手中的花插到了放在床头的花瓶中。接着,少年拉过了一旁的凳子坐在了少女床边。
赤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赤司家比起普通人家,自然能知道这次事件背后的秘密,所以他知道八重感受了多么大的折磨。他看着八重温柔的眉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是在担心我吗?”
八重的眼眸似乎带着魔力,赤司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直接装上了少女的眼睛,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赤司第一次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个他印象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听从父辈命令的女孩,此时,却有一双无限灵动眼眸。
“抱歉。”
这句话却让八重笑出了声。
少女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明明这样一幅有些狼狈的姿态,在赤司眼中,仿佛是坐在宝座上的王。
“不,你并不需要为这件事而自责,赤司君。”八重突然发现,赤司征十郎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你和我的婚约应该取消了,是吗?”八重小时候曾见过几面赤司征臣,对于那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男人,她猜测,也许在自己失踪之后,赤司征臣就取消了婚约。虽然这样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正是因为这幅冷酷,才让赤司征臣像一匹狼一样从别人手中抢下一块又一块的肥肉。
赤司红色的眼眸看着少女,轻声道:“不,没有。”
“什么?”八重微微一怔。
赤司扳回了一句,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道:“你依旧是我的未婚妻。”
八重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没有逃脱掉赤司的眼睛。
赤司在病房里坐了一会。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之后会再来看你的。”少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赤司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八重的一句话叫住了他。
“被家族操控着,与一个你不爱的人订婚,是你想要过的生活吗?”
赤司侧过头,那双红色的眼眸在触及到少女的时候软化了几分,道:“你没有话语权,八重。”
这是赤司第一次叫少女的名字。
就算是在订婚宴前夕的彩排上,这个少年也只是称少女为‘望月君’。
“我的父亲并没有操纵我的人生,假使我不愿意的话,他是不会要求我去做的,因为我的能力让他看到了我的价值。所以,我在赤司家有话语权。”赤司的话语根本不留情面,“而你呢,八重。”
“你的父亲完全不给你任何话语权,你甚至连从教会女子学校转到普通中学的想法都会被你父亲驳回。”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而你呢?”
赤司的手搭上了门把手,在转头之前,少年说道:“当你完全掌控了自己的人生,你自然可以掌控你的婚姻。”
“我等着那一天。”
看着被关上的门,八重微微一怔,过了许久,她竟然笑出了声来。
少女黑色眼眸中满是愉悦。
而这个时候,病房的窗户从外面被拉开,鹤丸国永手中拿着一束百合,一个飞身跳了进来。当他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开口问道:“什么事让我的小八重这么开心?”
八重轻笑着,说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我的未婚夫似乎十分的有趣。”
鹤丸耸耸肩,他直接将少女花瓶中那束赤司送的百合拿了出来并将自己的百合插了进去。
“鹤丸?”八重挑眉。
白发付丧神笑着道:“我帮你将不必要的垃圾处理掉。”
“电视柜边还有个花瓶,你可以将你手上的这束花插到那里去。”八重不给鹤丸扔掉百合的机会。
鹤丸皱皱眉,像是拿着什么脏东西一般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放进了花瓶中。
做到少女床边,鹤丸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要出去看看吗?”
八重指了指门口,轻声道:“望月家的保镖还在那里,我是出不去的。”
鹤丸却不这么想,他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这套动作,弯下腰,男子像动画中邀请公主的王子一般,对病床上的少女轻声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美丽的望月小姐与我共同欣赏今夜的美景呢?”
八重微笑着将手放到了鹤丸手中,少女的皮肤本就白皙,搭在男子手上,却发现,男子的手与她一样白。就像白鹤一般,洁白无瑕,没有一丝污垢。
男子一把拉过少女的手,另一只手揽过少女的腰肢,将八重直接带入自己的怀中。
宛如白鹤一般,鹤丸身姿轻盈的直接抱着少女从窗户跳了出去。
“啊!”突然的失重感让八重缩到了鹤丸怀中。
鹤丸看见八重是这幅反应,轻笑出声,他收紧了搭在少女腰间的手臂,在八重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
有了鹤丸的安慰,八重渐渐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她,被鹤丸带到了一处不知道的高楼之上,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八重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孤独感。
少女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鹤丸将自己身上的罩衫脱下罩在了八重身上,与少女并排坐在高楼的边缘,看着楼下。
“真美。”八重轻声道。
鹤丸眼眸温柔,道:“您能做到的。”
“什么?”八重转过头,看着鹤丸。
白发付丧神再一次开口道:“您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的。”
八重抬眸,“你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鹤丸却不怎么在意,他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轻声道:“总要堤防一些不轨的男孩。”
少女穿着鹤丸的罩衫,对灵力本就敏感的她现在感觉自己仿佛被鹤丸拥抱着一样,周围都是白发付丧神的气息。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想并不在你‘不轨的男孩’的分类里。”
“不,所有没有过本丸刀剑男士眼的男孩在我们眼中,都是对您不轨的男孩。”鹤丸笑眯眯地看着少女,一瞬间仿佛三日月上身一般。
“你们可真是……”八重嘴上虽然说这责怪的话语,但是语气中反而带着些许宠溺。
“少爷,回家吗?”劳斯莱斯上,司机问道。
“恩。”赤司靠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此时浮现出八重的面容。
什么时候……
想到刚刚自己的那番话语,赤司想着:这大概能让她变得强大一些了吧。
回想起最初相识的时候,明明只有六岁,在母亲的墓前却站的笔直一直不肯哭泣的女孩。
只是一眼。
赤司叹了一口气。
彭格列日本分部。
沢田纲吉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望月八重的完整资料,虽然望月和幸将女儿藏得很深,但是有心人还是能找到一二的。
“望月先生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是这么的冷酷。”沢田纲吉翻看着资料,评论道。
资料上,写着望月八重从出生到失踪之间的所有事情。
“不如说,是无趣到可怕。”狱寺隼人比起年轻时的冲动,随着年龄的增长,性子也渐渐稳定了许多,他坐在书桌前的座位上,开口道。
“云雀将那里全烧了吗?”沢田纲吉揉了揉太阳穴。
“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沢田纲吉又从一边拿起了第二份报告,他不确信道:“她失踪了一年,但是仅仅受到了电击,还是被云雀救下之前那一会的,这其中到底……”
“十代目,关键是,望月和幸只愿意相信,他女儿在那里被困了一年的这个事实。”
“我知道了,隼人。”沢田纲吉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了脚边的铁桶中一把火烧掉了,“这件事情就到这里吧。”
“不打算再调查下去了吗,十代目?”狱寺问道、
沢田纲吉想到云雀前几天一脸不愿意地跟他汇报了任务结果的时候,随口带上了一句望月八重。
“那个女孩的眼神很棒。”
云雀最后离开之前,丢下了这句话。
沢田纲吉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个的都不给他省心。
“也许,在望月和幸之后,我们的合作伙伴,会是他的女儿,望月八重。”沢田纲吉天生的第六感让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