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温重新坐回位置上，看见初小小正在玩手机。
他叹了一口气，“还有心情玩手机呢？”
初小小头也没抬，“我在跟满春聊天。”
他们跟满春的关系，确实需要继续维持。
卢温有一种无力感，就在他以为事情逐渐明了的时候，结果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让他有种错觉，这阵子，全白忙活了。
“你都听到了，应允龙没有情敌，也没有朋友。”
“死在废弃民房的人，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仇人。”
“真的是这样吗？”
初小小放下了手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
“其实我觉得，我们都进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
初小小重新坐下来，又喝了一杯咖啡。
她扭头看向窗外，窗外，张万富跟张大志两人勾肩搭背，走过街角，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卢温顺着初小小的视线，看到初小小盯着他们看。
疑惑道：“难道他们两人有问题？”
初小小摇了摇头，“他们没问题，应允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初小小收回视线，回忆闪回到小时候。
十三岁之前，她都在农村跟她外婆一起生活。
村子里，有太多像应允龙这样的人了。
一线大城市的人，看不起二线城市的人，二线城市的人，看不起三线城市的人，三线城市的人，看不起四线城市的人。
城里人看不起县城的，县城的，看不起乡镇的，乡镇的，看不起农村人。
你以为农村人是鄙视链最底端的吗？
并不是。
农村最穷的人家，才是鄙视链最底端的存在。
初小小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户人家，很穷很穷。
他家孩子很多。
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一定要生出儿子，生不出，就继续生。
结果一连生了六个女儿。
第七胎，终于如愿以偿，生出一个儿子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个儿子，是个残疾。
那户人家的几个小孩，都是自己玩。
因为村里的其他小孩，都不跟他们玩，欺负他们。
一开始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会告诉他们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因为太穷了，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一样被村里人欺负。
所以他们被欺负了，根本没有人替他们撑腰，反而还反过来骂他们，骂他们不懂事。
久而久之，他们家那几个小孩，慢慢变了，变得敏感，胆小，自卑，内向。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想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做游戏过家家。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眼里的光，是如何一点点黯淡下来的。
那种从小养成的自卑、无奈，长大了之后，并不会消失。
它们会驻扎在他们内心的最深处。
影响他们一辈子。
初小小见过，所以她并不怀疑。
“应允龙没有朋友，也没有情敌，但是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都忽略了。”
初小小将糖拿了过来，往杯子里加了几颗糖，轻轻搅拌。
“如果满春有仇人呢？”
卢温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看着初小小的瞳孔逐渐放大。
出小小继续分析道：“应允龙的情敌，也可以称呼为仇人，如果威胁到了他，那么他会产生杀人动机，这在逻辑上说得过去，现实里，这种为情杀人的案例其实并不少。”
“应允龙可能会杀了他的仇人，那么满春的仇人呢？”
“应允龙看满春的眼神，满是爱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满春，满春就是他的全世界。”
“那么满春的仇人，自然也是他的仇人。”
“死在废弃民房的人，也许就是满春的仇人呢？”
卢温脸色阴晴不定，死者不管是应允龙的仇人，还是满春的仇人。
那么那起凶杀案，意味着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满春…她…会有仇人吗？”
满春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跟人结仇呢？
初小小没有回答卢温的问题，而是道：“我一直都觉得满春很奇怪。”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憧憬爱情，不想跟暖暖的帅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的。”
卢温打断了初小小的话，“有啊，如果她喜欢女孩子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初小小想打卢温，“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就算初小小喜欢女孩子，她身边为什么没有女孩子呢？”
“不管男的女的，她都选择了拒绝。”
卢温不说话了。
初小小继续道：“我可以勉强理解，她不想谈恋爱，她不想交朋友。”
“但是你看她的穿着打扮，她不化妆，她不穿美美的衣服，她的穿着极其敷衍，穿搭乱七八糟，更离谱的是，甚至还不合身。”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卢温又忍不住插嘴，“你刚刚不说了吗？她不喜欢谈恋爱，也不喜欢交朋友，干嘛还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初小小冷笑，“呵，男人，你以为女孩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打扮给你们看的吗？”
卢温小声道：“难道…不是吗？”
初小小道：“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为了取悦自己，不是为了取悦你们，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吗？”
卢温挠了挠头，“好，就算是为了取悦自己，她不想取悦自己，难道都不行吗？”
初小小道：“行啊，但是就会让人觉得不正常啊。”
“一个积极乐观向上的人，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生活态度。”
卢温道：“那你还不给人家不积极乐观向上了？满春，她就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呢？”
初小小猛地一拍桌子，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卢温吓了一跳。
他不满道：“你干嘛啊？”
初小小道：“你说到点子上了，满春就是一个不积极乐观向上的人。”
“人刚出生的时候，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有的人长大了，当了老师，性格温和儒雅，有的人长大了成了流氓，好吃懒做，脾气暴躁，无恶不作。”
“有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老师，有的人为什么会变成流氓呢？”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有原因的吧。”
“那么，满春变成一个不积极向上乐观的人，又是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