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0章:焚空

160章:焚空

漠北军成军时间短暂,训练的不多,按道理这样的新军队根本不应该上战场,更何况是长途奔袭,官兵中大半都是才招来的,大多数人手里习惯拿的是锄头,而不是刀。

这样艰苦的行军已经击垮了他们的斗志,更别提上战场了,况且他们要面对的还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大周快千年来的宿敌。

喝血剥皮长大的野蛮民族,北疆人。

他拉住马缰,调转马头,回头去看身后蜿蜒如蛇的军队,五万人马已经是漠北军现在全部的军制了,他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才是军队的尾巴,这条横跨在草原上的“蛇”已经在这草原上行军了十多天了。

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都马上耗光了,他们必须尽快到达北疆军队的侧面,好好调整一下队伍,再给北疆一个措手不及。

想起去年就是这个时候,他奉命出行,他的妻子带着儿子站在门口的树下远远遥望着他,想来这场大战结束,他总算能回家探望了吧。

将军这样想着,眼神散落在视线的尽头,草原上难得的微风吹拂起他头盔下的布巾,行军中的不少士卒因为这难得的微风舒服的轻声喘口气,风带动长草使之像湖里的波浪一般倒向一边。

突然,马上静立的将军浑身一震。

散漫的视线突然紧束!

双手死死揪住马缰,因为不可置信而轻轻颤抖的身体发出铁甲摩擦声。

他惊讶的慢慢张开那双脱皮的唇,风吹草倒向一边后,远处还有一波不断翻滚前进的黑浪正铺天盖地向这支军队而来。

看着黑浪从远处席卷而来,不过片刻就已近在眼前。

将军终于用他干哑的声音嘶吼出来,“敌袭!”

太阳终于有了西落的趋势,大地在血红色夕阳下处处如被蒙了金纱。偶尔有风过,夹杂白日里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有一处从午时便开始喧嚣,直到现在才真正安静下来,有飞鹰从空中过,在一片绿色的草原中独这处的草是血红色的,就连飞鹰经过这片天空时都放慢了速度好奇打量。

一白衣青年独立在这血红色草原中央,任由金黄色的余晖洒落身侧,浸染上身体,他背负双手于身后,一玉白色笛子被他轻轻握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柱子,慢慢仰头看向柱子上方插着的人头,那是此次大周带领漠北军突袭的大将。

青年的目冷冷注视人头片刻,而后缓缓移开,“找到传递消息的人了?”

“没有。”

青年转回身子,没看回答的人,毫无感情的眼扫过远处,那里不少北疆军士三五成队,在遍地尸体中寻找活口不时补上一刀,更远处,数千人正把散落遍地的大周官兵尸体堆积一处进行焚烧。

隔得这么远,还是能听到焚烧尸体时产生的滋滋声。

更远处,北疆五万骑兵整体静坐马上,擦拭着手中的刀,眼中嗜血光芒比之夕阳还要耀眼,沧良知道,这一场血战已经彻底激起这些人骨子里的残忍。

接下去的战争中,他们将表现的更无人性,于畜生无异。

可惜,没能找出给玄宗通风报信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这样憎恶大周,尽会将五万兵士推到北疆屠刀之下。

有趣。

“执亡长老。”此次率领北疆五万骑兵的大将恭敬立在他身后。

沧良扭转身子,淡淡看他一眼。

那人把脑袋压到了胸口处,压根不敢直视青年。“大周军中发现了数百仆役,不知要怎么处理?”

以往的战争中,北疆人会把这些仆役押送回国为奴,但今天……

将军缩了缩脑袋,玄宗长老身上的虐气实在太重了。

“杀了。”淡淡的两字传出,将军就知道自己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侥幸的抬头,却发现刚还在他面前的人,已经掠到数丈开外,他见鬼般擦了擦眼。

正面的战争还未开打,侧后方反倒先打了一战。

大周突袭北疆的漠北军全军覆没。

等汪硕率领的后军和二皇子派出营救的先军到达,见到的便是满地的残迹,断裂的刀,破碎的衣服,堆积如山般高还在焚烧的尸体。

消息传回国内,满朝震惊,举国惶恐。

因为杀了玄宗一个长老而渐渐消除的对北疆的惧怕,重新以更恐怖的姿态刻回每个百姓心上。

因着在南都灭杀了不少玄宗教人而欢欣鼓舞起的大周官兵,因这一场重大失利,更如同被重新扔回寒冬腊月的水里。浑身从内而外的发冷。

皇城中的老皇帝更是气的当场吐血,醒后便要直接召回漠北军的总大将汪硕,咬着牙说要将对方斩立决。

最后,因为五万漠北军的覆没,使得大周失去了侧面牵制北疆的力量,面对大军的压顶,二皇子更是直接下令退守到落雁城。

汪硕所率领的,仅存的三万漠北军便成了唯一可以机动攻击北疆的力量。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秦昭翼苍白着脸,依旧尽力保下了汪硕。

没人知道,草原一战,那些尸体到底焚烧了几天。

汪硕立在成山的尸体下,闭着眼,似乎在感受尸堆里传出的灼热气浪。

白魄一身白衣立在他身后,像级了丧服,他默默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尸体,没什么情绪,嘴巴微动,就像是在为战死的数万战士祷告祈求。

“书约,别担心,这只是开始,只是开始。我要整个大周都为你的死而哀泣。”白魄唇齿微动,脸上的表情哀伤悲悯,眼神深处的冰冷却透过面前的尸山投向更远处。

他似乎看到了登霄山,看到了昔日的书约。那男人始终喜欢穿一身绯红时而蛊惑的笑,时而魅惑的怒。

“为什么。”

有声音穿过白魄的思维直达他的心底。

短短三个字,却似乎耗尽了发问男人全部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