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张嗣暗自想。见太子此时还在家里,心里感到放心了。
“也许,是我的计策做对了,太子知道外面严密把守,知难而退,因此打消了出家的念头罢。”张嗣这样自我安慰着。
七天紧张的生活使太子妃以及太子身边侍候的宫娥采女们都累得差点瘫了下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而且已经进入夜间了。
“太子绝不会再出家了。”宫娥采女们如此想着,并就此放下了一颗空悬很多日日夜夜的心;太子妃也同样怀有如此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她仍尽力看守着太子,不使他伺机外出。
然而,许多天紧张的生活使她们非常疲劳,一有机会她们恨不得就睡了过去,从此不再醒来。
因此,到这第七天的时候,宫中上上下下的人们都被疲劳所征服,一入夜,每人都早早地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准备着好好睡一大觉。
太子见到守卫如此严密,欲出无门,因此,他只有暗暗等待着。尽管他的内心异常着急,但在表面上依旧如常,压根儿想不到他平静的外表
守候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太子妃几天来劳累得一到换班下来就顺势躺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她做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梦,而且基本上每个都是噩梦。
她感到十分害怕,以致每次做梦时都在梦中惊醒过来。醒来之后,更加感到恐惧害怕,于是她将三大梦告诉了太子,说:“我这几天接连做了三个噩梦,每次都在梦中惊醒过来,因此感到十分害怕。”
太子问道:“那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呢?”
太子妃就将梦中所见情形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我做第一个梦时,梦见月亮掉在了地上;做第二个梦时,梦见我的牙齿全都脱落了;做第三个梦时,梦见我失去了右臂。每个梦都异常可怕,醒来后仍使人心惊胆战不止。”
太子便对太子妃说:“你看,现在月亮仍在天上,你的牙齿又没有脱落,而且手臂也还好好地在你的身上,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你应该知道,这些梦都是虚假不实的,你不应当横生怖畏。”
太子妃对太子说道:“我私下猜想,我梦中所见之事,一定是你要出家的征兆。”
太子向着太子妃,说:“你只要好好睡觉,不要瞎操心。俗话说,疑心生暗鬼。要不然,真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落在你的身上。”
太子妃听了太子的话,也就暂时将心思放开,又由于连日劳累,亟需睡眠,因此,跟太子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夜很深了,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高远的天空,皎洁明亮的月光从天上悠然洒落,给金碧辉煌的皇宫笼罩上一层幽丽的轻纱;远处参差不齐的树木三五成群,它们落在地上的影子就像在水中浸洗过一样,十分清浅动人。
大地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从喧嚣的时空顿时变为空寂。
这时,太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没有去睡觉,而是到宫里宫外巡视了一番。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死寂。
他穿过白日歌舞喧哗之地,他看见所有歌姬舞女都像木头人一般沉沉进入睡乡。有的披头散发,倚伏在乐器上;有的手脚着地;有的互相枕卧,东倒西歪;有的眼泪鼻涕,狼藉纵横;有的嘴中流涎,极是脏污。真是一幅丑态百出、令人作呕的人间世相无常画卷,哪还有丝毫美感?譬如芭蕉之树,内中全无坚实。
太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风华绝代,什么国色天香,竟都是如此虚假不实,使人徒生无常之感!”
太子又端详妻子及所有歌姬舞女,只见她们的形体,都一一分为头发、指爪、骨髓、脑壳、骨头、牙齿、髑髅、皮肤、肌肉、筋脉、血脂,以及心肺脾肾、肝胆肠胃、屎尿涕唾,外面就像是一个大皮袋,皮袋中盛着一些恶臭污秽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称得上奇异的。而她们却无一知觉,不仅争相用香气熏蒸身体,又用华丽的服饰打扮自己。
然而,这一切都是外在的,短暂的,譬如借来的东西,有朝一日总要归还他人,而且借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
太子心想:一个人即使能活上百年的寿命,计算下来,睡觉就要用掉一半,平时又总是为忧虑烦恼之事所纠缠,除此之外,其中欢乐的时间就没有多少了。世上的人为什么经常见到以上情景,却总是不能觉悟,甚至还贪恋执着,而不知悔悟呢?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界中,别的都是无法依靠的,只有一样东西是可以值得追求,值得依恋,那就是对于智慧的体察,对于道的觉悟。
太子又想:是了,是应该到出家的时候了。
这时,内外所有人等都睡着了,万籁寂然。于是,太子叫醒了车夫,对他说:“你去把我的坐骑牵来。”
车夫见到太子突然要他去牵马,而且又是在这样的三更半夜,因此,他全身发抖,非常害怕。
他想:太子肯定是要出家了,国王有严令,不准任何人放太子出城,如果我去将马牵来,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但太子的命令又不可违背。
思考了很久,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么办?”车夫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最后,车夫只好壮着胆子,嗫嚅着对太子说:“大王有过严令,这几天不让太子您到外面去;而且今天晚上这么夜深人静,又不是游玩观览的时候,也不是抵御仇敌的日子,您为什么要在这深更半夜忽然要我去牵马来呢?您想到哪里去?”
太子见车夫犹豫着,不肯去牵马,于是耐心地对车夫说:“我现在要为天下一切众生降伏烦恼的根源,因此,你不应当违背我的意愿。”
车夫听到这里,知道太子马上要出家了。心中一急,就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让这哭声唤醒太子妃等其他人,让她们知道太子即将要出家了,从而出来拦阻。
但是,宫中所有的人都昏睡如故,没有一个人听到车夫的哭声。
车夫哭了很久,见到没有人起来拦阻太子,只好遵命去牵将太子的坐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