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上)

二十个没枪的武装分子进攻,毫发无损地占领了由平民防守的别墅,大概并没有得意忘形。他们依然按照流程行事,行云流水一般责任清晰,干脆利落。

网上一大早看直播的人本来就不多,这边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在干啥,看美女们早起梳洗打扮跑步的人数百倍于其他。

Penelope费心劳神搞的直播现场只剩一个昏黄灯泡和房子的暗影。所有的防守在外的武装分子隐身于黑暗中,就像大海里的气泡一般无人关注。

抛开无人欣赏的直播不提,Penelope躲躲闪闪地游走于石缝草堆雪人之间,尽量靠近目标。

今天个好日子,日照时间之短,你都不会注意到天亮。她身上还有一个备用手机,和一台单反。

武装分子基本上都进入了别墅,把老老少少都聚到了客厅,包括两个轮椅上的人以及过度惊恐而忘记了为什么在洛可嘉床上睡了一夜的Mandy。

孩子们也吓坏了,脸上蒙着面罩的歹徒并非友好的天使。

申豹脸上被人揍了个大黑印子,他的手枪和老申头的猎枪根本没有发挥作用,响了一响就哑了!

Peter的管家和Vic的助理也脸色不好,但也没有慌得六神无主,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主。Vic坐在椅子里,嘟囔着“报应”之类的不合时宜之词,就差捧着圣经忏悔了。

首领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来自中东,和这位Peter少爷有些私人恩怨。”他的口音早就泄露了这个,大家并不意外。

天朝人向来是只听得懂标准伦敦腔或者美东口音,稍微变化一点,比如到了伦敦郊区或者向亚麻国中部草原移动五百公里,基本上就听不懂了。法德口音、印巴口音、中东口音、非洲口音的英语根本就是第三外语。

所以除了洛可嘉大概能猜到,其他半吊子天朝客根本不晓得这位在说啥。

洛可嘉道:“我们是天朝公民,在这里治病的。”

首领道:“已经确认过了,你们和毒贩子、饿罗斯黑帮有仇……与Peter少爷也是萍水相逢,同为病友。”

Peter冷笑:“这里是亚麻,你们敢胡来当心被灭国。”

那首领笑,“我们不胡来,但是东部高地也被以色列占领,西北部也被土奥插手……你们欠丝利亚人民的,要还。”

Peter道:“胡说八道,我哪有欠你们?”

那首领道:“二十亿美元的东西说匿下就匿下?你不怕撑死?”

Peter道:“钱不在我这儿。”

那首领道:“我又没想要你还钱,谅你也还不起——把东西给我就好。”

Peter:“东西也没有,你让我变也变不出来!”

那首领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挥手让两人上前来抓Peter。

洛可嘉咳嗽一声,“这里是我的家,你们抓我的客人,有没有问问主人家的允许?”

谢过了金击子,然后塞进乾坤袋后,嵊蓝复将焦尾提起向远方进发。

草木横生,石峰峡谷,野花野果,人迹绝无。一只老鹰远远地飞到嵊蓝头顶,旋转了几圈向西飞去。一阵风从山谷里卷起阴冷之气,在阳光之下漫漫浸染,便重新还阳。

嵊蓝向前走了三步,促不及防地便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如同空气里打开了一扇门,从荒山野岭到黑瓦白墙只一线之隔。放眼看去皆是雅致的院落。有棱窗青石,松柏梅兰,绿叶枯枝点缀其间,藤蔓幼草胡乱攀爬。

嵊蓝回头望去,万寿山早已不知去向,身后只有一模一样的黑瓦白墙。

在一个一个的院落中关押着一群一群的豹子、虎、狮、熊罴的幼仔。这些幼仔是如此可爱,黄、白、黑、棕、灰,毛绒绒的,像个毛球。它们拥挤在铁栅栏门口,透过铁杆子热切地看着嵊蓝。

嵊蓝回过神来,耳朵里立刻充斥着“喵喵”、“呜呜”、“嗷嗷”、“嗞嗞”的呼唤。他抬头看天,昏黄的云层压得极低,似乎就长在在黑瓦上方。

远方的山坡缓升缓降,还有阡陌纵横,灌木丛生,但不见人烟。

院落中幼兽实在太多,嵊蓝不敢靠得太近,他拄着焦尾向左绕过小院,是个十字路口,脚下青砖平实,整整齐齐。向右走,还是十字路口,两边都是火辣辣的天真无邪的眼睛。难道这里关押着上千幼兽?

出路何在?

无论他身形走到哪里,小老虎、小豹子们就挤到哪里,热切地眼光、渴望的表情、淘气的神态……就好像它们从未见过活人似的。

这里也太诡异了吧!

千万不要多走一步,碰到墙也不行!很难说布下此局的是谁——仙妖鬼魔……这个世界花样太多,小心无大错。

嵊蓝站在街道路口中央,四面八方的呦呦呦声音汇合成了巨响,嘈杂而急迫地在街道上回荡。

嵊蓝原地旋转,不知该往何处去。由于头顶的花球反射着平凡的光芒,小老虎豹子狮子熊罴们盯着这点反光,恨不得扑上来了。

嵊蓝想,此间主人还不出来迎客吗?有事儿说事儿!故弄玄虚有什么意思?这些幼兽是宠物?还是军队?还是妖精的托儿所、幼儿园、小学校?

嵊蓝盘膝坐下,望着有边际却出不去的院落群——很明显这是一个阵法,主人不希望嵊蓝离开。那么祂……嵊蓝回想着自己的本事和身份对于此间主人的意义何在,然后口袋里扬琴微微动了一动。

哦,原来如此。

嵊蓝解开乾坤袋,取出扬琴,另将焦尾置于一侧,摆开树叶扩音阵法,从怀里取了琴笕,调整心情,随手一划。

如水波荡漾,少昊白帝的音波消魂心法不自觉地随着音波层层推开而发生作用。这沉闷的气场中陡然流入了新鲜空气,所有的幼兽们立刻安静了。虽然目光依然热切,表情仍然激动,但那种恨不得扑上来舔脸的迫切没有了,而代之以某种沉静的期待。

从几头幼虎脸上,嵊蓝看到了笑容。

嵊蓝回想起自己新得的自由,对比这些圈中幼兽,不禁手舞足蹈之,在扬琴上敲出无比愉悦的音符。这快乐情绪感染了听众,所有的小豹子、狮子、老虎、熊罴们又跳又蹦,旋转咬尾巴,欢乐无比。

嵊蓝得到了反馈,更“来劲”了,手法越发纯熟,节奏越发轻快,曲调前后呼应,但又变化无方,出人意料却又能理所当然。

嵊蓝演至极乐,高歌道:处囹圄而不禁兮,歌天地之无边。虽执?而锢身兮,托青云之高远。问我何过而得罪兮,发愤且郁结。得高飞而远集兮,疾驰而不反。并肩青虬白螭兮,济江湘而蹈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