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张行止看着身边人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了吗?”

钟亦也觉得这个事有哪里不对,道:“我就说他这两天怎么一点不慌,估计又在打什么算盘,现在就给我说没关系。”

张行止顿了一下,问:“你真的打算自己把缺的部分补上吗?”

“梁思礼肯定不会答应我全兜,但我的意思是我起码得兜一半。”钟亦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些唏嘘,揶揄道,“谁能想到呢,盘子盘子黄了,人也赔出去了。”

他这给梁思礼一兜,估计真是不剩多少了。

钟亦合着眼勾唇道:“太累了,又烧钱,养不起自己了,你来吧张老板,贱卖给你,下半辈子不想努力了。”

语毕,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再开口,张行止却问出了一个让钟亦很意外的问题。

“你有安全词吗?”

“什么?”第一次钟亦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张行止摸着他长长的发尾,重复了一遍:“想知道你的安全词是什么?”

那天在1977,梁思礼不止给他说了那些,还问了张行止知不知道钟亦的安全词是什么。

张行止摇头说他不知道,梁思礼就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可以试着问一下,看他告不告诉你。”

钟亦:“怎么会突然到问这个。”

张行止:“不突然,一直想问。”

钟亦一想就猜到了,挑眉道:“还说你跟梁思礼没勾当,这个肯定是他告诉你的。”

张行止立马不说话了,钟亦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问:“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钟亦顿了一下:“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我的那些事。”

张行止也顿了一下:“里奥也问过和你一样的问题。”

钟亦挑眉:“你说服他了?”

“嗯。”

“那我不听了,肯定很有说服力。”钟亦分分钟就给里奥的傻白甜定了性。

张行止:“所以你的安全词,是什么?”

眼前人这副别人知道,那我也要知道的幼稚模样顿时就让钟亦心里痒了起来,圈着他的脖子逗弄道:“你再想想?”

张行止薄唇微抿,他想了一整圈也没想到什么适合的词语。

结果,钟亦:“吻我。”

张行止一愣。

钟亦在他耳边莞尔:“我对你说过的。”

张行止一双眸子立时暗下来,反身便将人压到了身下,哑然道:“你这叫什么安全词。”

安全词,顾名思义,就是说出这个词以后你就安全了,一般会设置成特别毁气氛的词,钟亦这个明显会起反作用。

但张行止只跟人亲在一起滚了两圈,没做。

今天下午做的已经够疯了,再做钟亦明天真的不用起床了,所以两人就继续并排躺在床上闲聊。

张行止问钟亦这次回去了以后想干吗,钟亦趴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耳边强健有力的心跳想了一下,道:“想休息一下了。”

“家里休息?”

“不然呢,你得给学生上课,寒暑假才空。”

“下学期我只带19摄影一个班,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可以调课,空一个礼拜到半个月出来。”

“那去梅里雪山?我现在突然对日照金山很感兴趣。”

“那得等冬天了,梅里夏天雨季,云雾多,看不到日照金山。”但其实也看运气,有人第一次去就看到了,张行止去了好几次都没能看到。

钟亦点头点的一本正经,道:“这样啊,那你先唱首歌让我高兴高兴吧。”

张行止:“?”

两人再次齐齐失笑出声,张行止问:“唱什么?”

“随便,其实我是想听你弹琴,但这里没有,所以你先清唱着我凑合一下。”钟亦任性任得一点不气短。

张行止也由着他:“好。”

钟亦躺在张行止怀里,张行止静了几秒就开始了。

才第一个音符出口,钟亦面上的笑意便直达眼底,心里软成一片。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If i ask you to stay, 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

Tell me what to say so you don't leave me”

张行止低沉的嗓音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清晰可闻,环绕在整个房间所有角落,悄悄打个转,然后落进钟亦耳朵里,每一句歌词都写在人心坎上。

“The world is catching up to you

While you're running away to chase your dream”

钟亦浅笑着适时加入,和张行止一起唱出下一句。

“It's time for us to make a move cause we are asking one another to change”

“Am i catching up to you

……

And maybe i'm not ready

But I'll try for your love

I can hide up above

I will try for your love”

《Try》,电影《名扬四海》的插曲。

和《爱乐之城》一样,都是钟亦很喜欢的电影,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两样东西,理想和爱情。

都说在被追求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这首歌,钟亦觉得自己也不是例外。

耳边醇厚悠扬的清唱还在继续,钟亦看着头顶简朴的木质天花板,却像是望到了万千星辰,一下回到两人初识那个天台夜晚,回到他站上《逻辑美学》颁奖红毯的时候。

以前,钟亦从不怀疑自己要在影视圈走下去的心,现在,不怀疑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就是张行止对他的心。

如果不是早有预料,钟亦根本不会跟梁思礼提账目兜底的事。

曲毕,躺在自己身边的张行止直到入睡也一句话没说,但钟亦知道,他整个身体都在说爱我。

次日早上,钟亦破天荒地在七点半的时候就睁了眼,甚至赶在了张行止前面。

想着张行止出去了好几天,昨天又跟他做了那么久的运动,今天让他多睡会,结果钟亦刚准备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就被背后忽然伸出的胳膊搂了回去——还是被他吵醒了。

钟亦有点气笑了:“你怎么睡觉比我还轻。”

他那天晚上一点没感觉到张行止进了他的房间,结果自己这才刚刚一掀被子,就被抓住了。

但张行止明显还没睡醒,只沉沉“嗯……”了一声就抱着钟亦没了动静。

钟亦的视线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虚搭在自己腰间的右手,上面还包着干净的纱布没拆。

张行止听见钟亦握着他的手腕问:“我能拆开看看吗?”

“嗯。”张行止答地很简短,环在钟亦腰上的左臂纹丝不动。

钟亦下手很轻,也很小心,张行止就是不看也能察觉出他的过分紧张,吻在钟亦线条流畅的后颈缓声道:“不用自己吓自己,真的只是小伤,都没渗血了。”

钟亦并不答话,兀自谨慎地拆解着手里的纱布,确认一层一层拆解下来的纱布都很干净才稍稍松出一口气,先前丝巾上浓稠的血色让他记忆犹新。

“已经结疤了。”张行止在钟亦背后如是说。

钟亦原本还怕自己拆的时候,纱布干在张行止的伤口上,把伤口扯开,结果拆到最后一层才发现原来里面涂了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被吸收地很干净,只剩下湿润的皮肤表面,纱布轻而易举就被拿了下来,露出内里剐蹭严重的掌心。

如张行止所说,他恢复的很快,掌心所有疮口都结上了一层棕褐色软痂,长短不一地挤在一起,不再流血,像一道道沟壑,看着就疼,钟亦感觉自己不听都能想象到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可能只是手滑在不规则的锋利山体上刮了一下,也可能是没站稳,往哪里撑了一下,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是再常见不过的动作。

换句话说,在山上,受伤是件跟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回来的前一个晚上不小心弄伤的,剧烈运动以后血液循环快,血止不住,纱布在包里不方便拿,丝巾正好在手边才拿来救的急。”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张行止肯定不会轻易拿丝巾止血。

一是不卫生,二是不想弄脏。

回来的时候,张行止手上的纱布已经换过两次了,从刘光辉口袋里露出来的那截纱布其实是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处理钟亦就下来了。

“本来不严重,但那时候没还没到适合晚上休息的地方,爬山手上用力伤口重新崩开了,血就流得多了点。”

尽可能不在山上留垃圾,是他们所有户外运动者的共识。

哪怕是出去春游、野外烧烤也是一样,因为那里一定没人替你收拾。珠峰近几年就是因为大量无法带下山的垃圾,自然环境越来越差。

“你看到的是我第一次包的纱布,后面基本都没怎么渗血了。”张行止解释的很仔细。

所以就算钟亦没反悔,还是按照原计划,再涂药休息一天,等疤全都结好,再上去拍小圣山,也一样能拍。

“啧。”钟亦没说什么,就握着张行止的手背细细看了一会儿,问,“是不是该换药换纱布了?”

张行止:“嗯,药在萨沙那,等晚一点起床去找他。”

“你躺着吧,我现在去找他。”钟亦昨天加萨沙的好友申请,萨沙还没通过,估计心里还不平衡着。

他现在主动提出去找人,也只是自己把张行止纱布拆了,让他再换衣服出门容易碰到伤口,他就算去找萨沙,也是把萨沙找进他们房间里来,不止包扎,也好看看张行止伤口的恢复情况,保不齐张行止就是不想他担心,在忽悠他。

张行止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拦着,合着眼刚想继续眯一会,就听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钟亦打开的门外传了进来。

钟亦图方便,身上连睡衣都没换就出来了,原本看到长廊尽头有陌生的脸孔过来,还没怎么让他往心里去,毕竟这里也是旅游景点了,有一两个游客再正常不过,可能是今天早上刚入住的。

但听清人家嘴里哼的歌就有点问题了……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钟亦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住了,他迟疑地看着眼前手里提着小箱子施施然向他走来的男人:“……Hello?”

从外形特征不难分辨出男人应该是意大利血统,年纪看着跟他差不多,留着一腮帮子的胡子,着装利落,哼哼的曲调也很对得起他们人均艺术家的称号,有模有样。

“早上好。”男人很自然地停在了钟亦面前,面上带着随和友善的笑,一口英文流利,“很抱歉不小心被我听见了,你男朋友唱歌真好听,噢,和你同住的应该是你男朋友吧?”

“是我男朋友……谢谢。”钟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直觉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昨天晚上过来的吗?”钟亦探究地看着人,“我们以为三楼没人,是不是吵到你了。”

但男人给出的答案却是:“没有,我们房间离得很远,我其实在你们前面就住进来了,只是这两天在外面,昨天晚上回来路过你们房间偶然听到的歌声而已。”

钟亦这才猛然想起比斯克太太在他们刚来时说的,这民宿里还住着一两个游客,只是这几天一直没见着人,钟亦以为他们晚上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竟然就在他这一层。

话到这里,钟亦以为寒暄大致就该结束了,结果眼前男人倚在身后的走廊窗台上便问:“你是跟你男朋友一起出来旅游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很好奇他是怎么认识你这么漂亮的美人的。”

钟亦:“?”

钟亦正在心里琢磨着这人怎么对别人家男朋友这么感兴趣,就听背后传出了张行止的声音。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当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问他怎么了。

钟亦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意大利男人便主动抬手给张行止打了招呼,笑道:“早上好啊,美人的男朋友,这么晚了还没起来,不像你啊。”

钟亦:“??”

张行止甚至只套了条裤子就出来了,赤着上身稀罕地对那人露出了一个熟稔的笑:“你不是说你不来。”

男人几步上前抬手就跟张行止抱了一下:“听说你受伤了,美人很心疼,我不能不来啊。”

钟亦:“???”

张行止:“朱迪呢?”

男人耸了耸肩:“你都开口找我了,还有人给我开了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酬金数额,肯定只能推掉了。”

钟亦到这里才反应过来点什么,错愕道:“你是……伦纳德吗?”

“是的钟老师,久仰大名,对您好奇很久了。”伦纳德面上笑意更甚,转而对张行止调侃,“跟你出去了那么多次,我真是第一次听见你唱歌Candy,以前总推着我唱,下次该换人了。”

张行止现在真是又在预料之内又惊喜,笑容里透着点对老朋友的久违和无奈:“你还是来了。”

伦纳德俏皮地眨了眨眼:“Yep,我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