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河,贯穿整个大荒都城,水流温和水体清澈,在斜落夕阳的照耀之下更是美丽,每当深夜万籁寂静的时刻,耳边听着弋河潺潺水声都仿佛是一曲婉转的舞乐,蜿蜒曲折最终汇入了泯青大运河之中。
能在这样一条河流上游玩无疑是享受的,从黄昏到深夜,从繁华到宁静,谷雨酒宴足足持续有三个时辰,有无数美味佳肴品尝,有享誉世界的戏子演奏,乃是大荒王朝规格最高的宴会之一,能够胜之一二的恐怕也就只有陛下亲临的宴会了。
“哟吼,真是一只好大的游船画舫……话说这玩意儿还能算得上是游船吗?”林轩站在街角凝视着那停靠在河边的船舶。
不同于平常的那种两头翘起的大船,而是一只足有五层高,有百余丈长,几乎占据了整个弋河宽度的三分之一,虽然整只船都是由木制的,但是林轩一眼就能看出这绝不是普通的材料,完全能够用作炼制凡宝的材料,强度和硬度都远超钢铁,现在居然拿来造一只船。
真是太奢易了……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穷人没办法想象的。
“所以你就穿这个来参加这样的上层宴会?很有特色。”武峦一边盯着不断上船的那些名贵和高手,一边开口嘲讽着身旁的林轩。
林轩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这身套装,尽管他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好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去过南原府城去过徐府,平常至少也是一身翩翩公子的模样,而且林轩长得不算帅,可好歹也是在平均颜值水平之上,所以林轩自认为……嗯自认为啊……自己平常看起来应该还算得上名门贵族。
只不过现在嘛……他特地去找云疏月在璟王府找了一套大荒都城中非常标准的护卫服装,浑身上下全是黑,腰间挂着一柄连一品凡宝都算不上,仅有几道器纹的长剑,戴着一顶傻到家了的黑帽子,故意画点妆——关于这一点林轩觉得没什么必要——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些。
终究就一个词……低调低调再低调。
“这不是迫不得已吗?”
林轩其实还是觉得挺好的,自己在荒野庄子里啥没穿过?现在身上这些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在你进去之后就在岸上跟着游船方向闲逛是吗?”武峦有些厌恶地看了那些纨绔弟子一眼说道,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直在西岸?璟王府不是在东岸吗?如果你被人追着出来,岂不是无路可逃?”
“淡定淡定,别乌鸦嘴,我怎么可能被追着出来?”林轩摆了摆手没有明说,只是调侃着,“这么高大上的宴会,我肯定是听个曲好好吃一顿饱着肚子回来的。”
武峦瞥了林轩一眼没有反驳……可如果真如林轩所说,又干嘛让自己在西岸徘徊接应吗?
“哟,你这身……挺适合你的。”云疏月幽幽的声音在一旁想起,差点下了林轩一跳。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林轩看着云疏月孤零零的一个人说道,“你一个女孩子还真是连侍女都不带,东方晨宇那家伙呢?没跟你一起?”
“他,他早就上船了你没看见?”云疏月扬了扬下巴,挑了挑细眉说道。
林轩一惊,扭头再度看去,他之前一直就在这里查看有谁上船,根本没有看见东方晨宇的影子,连东方晨宇的源气都没感受到,紧接着他才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哦……他是——”
“你管他做什么,还不如多关注一下别人。”云疏月摇摇头打断了林轩,指了指不远处的港口。
两人顺着方向看去,正巧看见一身黑袍的黄成毅正和他的一些朋友说说笑笑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笑容亲切而温和,可在知道他真正面目的人眼中,他这种所作所为更加彰显出他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相比之下,跟在自己兄长背后的黎王明显低调得多,只是带了几个护卫,孤身一人完全没有身为皇子的架子,在朋友或仆人向他行礼时他也是勉强笑了笑已是回应,和在武会楼相比他好像更加迷茫困惑,气质倒是精神了些。
“这家伙,恐怕还在纠结武会楼那天的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疏月轻声说道。
林轩笑了,揶揄着说道:“除了咱们几个,估计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吧?”
“无所谓,反正他们各自心底各有各的答案,就让他们狗咬狗吧,黎王那边让东方晨宇去处理就好了,”云疏月则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紧接着是眼前一亮,“嗯?我先去了。”
说着她身形一动,装作好像是从大街另一端走过来似的出现在港口旁。
之所以立刻现身,是因为在两位皇子之后来的,正是云疏月要等的人——安璇长公主!
和武会楼当日不一样,安璇长公主此次似乎更加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副妩媚动人的模样,简直摄人心神令人压根移不开眼,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也正常,安璇长公主至今待嫁闺中,想在谷雨酒宴之上寻一个好夫婿也是可以理解。
论年龄,来谷雨酒宴的皇子皇女也就现在这三个,如果铖王硬要来也成,但他现在还幽禁在府呢。
而跟在安璇长公主身侧的则正是林轩非常熟悉的人,曦月郡主黄晨心。
这么久没见曦月郡主,她倒也没什么变化,没有那猴子逗她乐,一直呆在庆王府里明显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似乎眼神中有些期盼,可能是跟在她后面的谭启一已经说了逝不空可能会出现吧。
林轩隐隐感觉谭启一的气息似乎更加沉稳强大了,而谭启一好像也察觉到有人窥探,转身四下张望了一下,朝着站在街角的熟人抿嘴一笑。
这一笑把林轩吓了个半死,直接缩了回去,冷汗直冒……这家伙,感应都敏锐到这种程度了吗?自己可是带着人皮面具又带着紊乱源气的香囊项链啊……还是说只是巧合?
“哟,来得挺早啊。”
又是一声热情满满在林轩身旁响起,衡夜侯双手叉腰从大街旁探出身来,“你说是找个隐秘的地方汇合,你也别在港口附近啊,太明显了。”
自己带的人皮面具和之前那天是一个,衡夜侯也只认得自己这张脸。
“见过衡夜侯。”林轩恭敬行礼道。
“不用说那么多,你就跟在我后面就好,绝对没人敢拦你,”衡夜侯大手一挥,随即又摩挲着下巴说道,“可是,你就穿这个进去?”
林轩无语,怎么都来吐槽自己的装扮?本来就是装作护卫混进去嘛。
“记住跟你说的,别乱来。”林轩叮嘱了武峦一声。
“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武峦随口答应着,然后神色一凝,“小心点。”
“我还需要你担心?”
林轩咧嘴笑了笑,拍拍武峦的肩膀,尾随着衡夜侯朝港口走去。
俗话说得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林轩一瞬间进入状态,直接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跟在衡夜侯身后,迥然一副尽职尽责的护卫的样子。
“竟然是衡夜侯?”
“据说他之前一直在江湖闯荡,很久都没回过都城了……”
“去年谷雨酒宴他都没来,年年邀请根本不来啊。”
衡夜侯作为现在朝廷之上唯一一个拥有爵位却无官职的虚贤,小小年纪就是侯爷,又是极具实力的先天高手,不被各方势力牵扯,性格飞扬潇洒,他一出现就无情地绽放出他那热情的魅力,不出意料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道多少名门少女为之倾倒。
毕竟是平常根本见不到人的,也从来不上朝,向来我行我素,就连陛下都早就将他抛之脑后,这么几年来还是衡夜侯第一次公开露面。
“见……见过衡夜侯,侯爷您的请柬?”就连那站在港口的仆从不免也有些结巴。
衡夜侯点了点头从衣袋中取出那张特殊纸张制成的请柬,上面似乎还附着着谷雨酒宴所特有的标记,也是防止其他人伪造混入,毕竟谷雨酒宴上全是年轻精英,是不可能让闲杂人等混进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昆木组织之前不等到现在用谷雨酒宴做人质的原因,要是真这么干,陛下都要惊动了。
“侯爷,这是您的护卫吗?”
检查完请柬无误后,那仆从带着略有疑惑的目光看向衡夜侯身后唯一的一位护卫。
“怎么?别人能带护卫,本侯就不行?”衡夜侯声音沉稳,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侯爷息怒,主要是上面要求,即便是带进去的护卫也一定要在中书省登记在册的才行。”那仆人明显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说道。
林轩看到衡夜侯眉头紧锁心中就暗叫不妙。衡夜侯一直云游在外,衡夜侯府里都是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登记在册的护卫?
“望月兄?还真是好久不见了。”一道朗朗笑声响起。
“王或?”衡夜侯萧望月转身看去,心中莫名紧张起来,“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谷雨酒宴,往年可没看过你的影子。”
“望月兄说笑了,往年你都不在,当然没看见过我,而且我这个人最喜欢玩,怎么能错过?”王或眨了眨眼说道,“更何况这次我可是受到特殊邀请的。”
特殊邀请?
林轩现在听到这些也没办法细想,他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在王或在场的情况下跑路了。
“不过望月兄怎么被拦在这里了?是你的护卫吗?”王或的话让林轩两人心里越加紧张,“你以前可从来没带过护卫,话说回来你需要护卫吗?”
衡夜侯微微一愣,他其实觉得如果自己说实话应该王或也不会为难自己,王或可是太子殿下的堂弟,和自己关系不差,再怎么说也不会和自己为敌的。
“是因为昆木组织的原因,这次谷雨酒宴的保护措施又加强了吧。”
就在衡夜侯有些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又是一道声音让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林轩微微偏头看过去,来者却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一男一女,可虽然根本不认识,但这两张脸对于他来说却是有些眼熟。
“没事,有禁军、城卫军和京兆尹府在,不会有问题的,”那青年拿出自己的请柬,同时对站在门口的仆人说道,“放他们进去吧。”
“是,佟大人。”那仆人倒是毕恭毕敬,很是听话地让开了路。
“佟大人?佟家的人?”林轩终于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那女子看上去要略长几岁,五官柔和,长发飘落,一身灰色衣裙,满是贤惠少妇的气质,看上去很是宁静,完全没有那种佟家人所特有的武人感觉,也没有那种身为都城贵族妇人的雍荣华贵,朴素却又高贵,无论是谁都无法对她产生敌意。
可与其说是温柔,倒有点觉得她是懦弱。
“言冉见过诸位。”佟言冉轻声说道,她的面容和佟言雨有几分相像,身为佟玮长女,她和京兆尹结为夫妻也育有一子,虽然曹明崧年纪是上一辈的,可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
而她的弟弟则一看就几乎能猜出出自佟家,那模样比佟九要少了几分稚嫩,比佟言武要少了些许棱角,看上去更加沉稳也更加傲慢,定是内心对自我极为坚定,也有着深远目标坚持不懈的人。
身为佟玮第四子,佟言宏似乎更没有存在感,可他的实力却是除了两个圆天境界的哥哥之外,最强的一个。
“衡夜侯,这几年要见你一次可真够难的。”佟言宏声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