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穆夫人

“你傻啊。这叫愚忠你知道吗。你的命是他救的。可也不能拿一辈子还他啊。咱们该交朋友还是要交朋友。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凌东舞见了水悠悠。慢慢的将心里的悲伤忘了一些。想起轩辕朔那张酷酷的脸。心中暗想。自己何不帮他一把。于是说:“你还记得我轩辕师兄吗。我去年冬天见过他一次。他还沒有结婚呢。”

水悠悠听凌东舞突然说起轩辕朔心中不由的一动。但想到暗机门的那些规矩。急忙连连摆手。“凌姑娘。你别说了。如果让门主他们听见。会杀了我的。”

“杀了你干什么啊。是我提的轩辕朔。又不是你提的。再说了。你不是说萧昊天把你派给了我吗。从今以后你就在不归你那个门主管了。你就跟我混了。我才是你的老大。咱们这里奉行的是言论自由。想说谁就说谁。”

“可是。可是我不论到了那里都是暗机门的人。只要门主一天不发话。我就一天不能离开。所以要守暗机门的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啊。你放心吧。你们门主不也得听萧昊天的吗。如果你们门主责怪你。我就去同萧昊天耍赖。有我罩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有这样才叫活着。人活着。自由是最重要的。”

水悠悠暗暗一笑。萧昊天还真是了解凌东舞。她是挺爱说粗话的。但是她还真的被凌东舞这套言论自由的说法洗了脑。微微的点了点头。

“对。这就对了吗。那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想不想我轩辕师兄。”凌东舞瞪着眼睛诱惑水悠悠。

水悠悠见凌东舞转了半天。原來在这里等着她呢。不觉脸色羞红。气哼哼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坏啊。变着法的套我的话。”

凌东舞见水悠悠又羞又气的模样。不由的开心的咯咯笑起來。连凌东舞自己都沒有发觉。这还是自己从穆紫城死后。第一次开心的笑起來。

萧昊天听着凌东舞从马车里传出來的愉悦笑声。感觉心情从來沒有过的轻松。欢畅。比打了一场胜仗。加官进爵还让他高兴。

从水悠悠坐进马车。萧昊天就一直骑马跟在马车旁。他因为武功卓绝。耳聪目明。凌东舞和水悠悠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听着凌东舞忘记自己的悲痛不断的鼓动水悠悠造反。听着凌东舞发出的真心笑声。他的心在放了下來。

自从知道穆紫城战死。凌东舞失踪。他的心就从來沒有一刻轻松过。他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凌东舞。终于知道凌东舞出现在穆紫城坟前时。他放下身边的所有事情。不顾一切。不计生死的赶了过來。他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她。如同她在知道他落魄时要见到他一样迫切。

当他终于看见倒在自己怀里的凌东舞时。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样难过。

或许他的情感。已经到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的程度。但是他无法约束。也无法控制。在六年前。他把头昂的太高。目空一切。不屑于所有情感。而忽略了自己的心。时间慢慢过去。他才会知道。那些珍贵的东西都曾与他无比地贴近过。却又擦身而过。只是因为他当时把视线放得太远。而又把她看的太轻。

在她出使北漠时。在她千里迢迢來景山看自己时。他明知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了。可是心中还是一次一次涌动着难以平复的爱意。他知道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将是自己虚幻梦想。此生永不可及。

所有的渴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去。那些干涸已久记忆。那些龟裂成无数细而微的碎片。那些永远不能再得到的温馨……可是他沒想到一切因为穆紫城的死而峰回路转。这次。他知道。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机会。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珍惜。牢牢把握。

凌东舞跟水悠悠说了一会儿话。见水悠悠死活都不肯提起轩辕朔。于是气馁的随手将车窗上的帘子打开。意外的对上了萧昊天那张俊冷的不可一世的脸。他此刻正看着自己笑。那笑容在他那张冷硬的脸上展开了宽广到不可思议的突兀柔和。他的笑。那么温柔。凌厉的精光在他眼中全部化成温柔的深情。

凌东舞也对萧昊天展颜一笑。如荷花初放。亭亭净恬。凌东舞将车帘放下。听着窗外车声辘辘。铁骑铮铮的蹄声。心里不觉的感到一阵心安。

自从有了水悠悠在身边。凌东舞的心情慢慢的变得快乐起來。水悠悠在暗机门多年。习惯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身边根本沒有什么朋友。性子也冷淡很多。但是凌东舞天性活泼。娇憨。总是闹着她。她因为有萧昊天的命令。绝对不能忤逆了凌东舞的心意。无可奈何的顺着她。慢慢的也能附和着凌东舞。偶尔说起句冷笑话。

凌东舞和水悠悠。一冷一热。一动一静。二人性格相得益彰。倒也相处的十分愉快。

这一日行走到淮阳城。萧昊天知道凌东舞一定会触景伤情。催促众人急行赶路。不得耽搁。从淮阳城的大街上穿过。急匆匆的就要出了北门。

凌东舞此刻也知道车子行驶在淮阳城的大街上。她将头靠在窗帷上。心情起伏不平。带着一种异样的失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里是淮阳城。是她紫城哥哥的淮阳城。是他们约定终生的地方。而现在。穆紫城却不在了。永远的不在了。那一刻花开成海。而这一刻她独自看见的却是繁华落尽。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可是现在那个在绿珠城里。在她最无助时对着他微笑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凌东舞感觉心如同被一只无情的手。狠狠捏住一样。疼痛着。喘不过气來。

水悠悠不知道其中的原由。见凌东舞神色黯淡的样子。问:“凌姑娘困了么。还是躺下來歇歇吧。”

凌东舞连话都仿佛说不出來。心跳咚咚。每一次都重重撞在胸口。直撞得发痛。痛得连呼吸都沒有办法继续。豆大的冷汗从额际渗出。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脸色惨白。

水悠悠终于发觉了她的异常。急急的问:“凌姑娘。你怎么了。”见凌东舞面无血色。不声不响。水悠悠惶然不知所措。一把掀开车帷。急声道:“快停车。主上。凌姑娘不好了。”

耳中的一切声音杂乱喧闹。远而模糊。就像在梦中一样。有明亮的光在眼前晃动。有人在耳边嗡嗡的说着话。她感觉自己恍惚中是躺在了床上。凌东舞努力睁大眼睛。看到依稀熟悉的蓝色眼眸里盛满担心。她心里一阵难过。哑声说道:“王爷。害你担心了。”

萧昊天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她身子单薄温软。孱弱无助。他长长叹了口气。用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这是蛊。是毒。哪怕穿肠蚀骨。还是让他无法抵挡。就那样饮鸠止渴的吞下去。他见她额头涔涔的汗意。濡湿了几缕头发。粘腻的贴在鬓侧。眉头轻皱。回身吩咐人无论如何都要弄到冰块來。

北漠贵族为了夏季消暑。冬日征用冰伕数千人采下冰封的河流里巨大冰块。运至尚都冰窖中窖藏数月。到夏季起出來。由冰匠在其上雕琢出人物山水。栩栩如生。然后用盘子装了。放在屋里取其清凉之意。借此消暑。

这些待遇即使在北漠。也只是为数不多的人才能享用。当然镇南王萧昊天也是有的。可是现在地处在南诏国的淮阳城。要去弄这种稀有的冰块。可不算是容易的事情。

凌东舞在萧昊天半扶半抱下。和着水将医官开的药吃力的咽下去。感觉身上无力。半阖上眼睛。朦胧间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來多少时候。只听见有水落在盘中的声音。滴答。滴答。脆生生的轻响。

此时正是盛夏时分。凌东舞却感觉屋内清凉似水。抬头一看。床头和桌子上摆着两个大冰块。因为天热消融。上面的雕刻花纹已经化掉。此刻变得如暖玉般圆润。而萧昊天正坐在自己床前。握着把柄素白纨扇。头靠在床帏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扇着。也不知道已经扇了多久。眼睛都闭上了。浓密乌黑的长睫。仿佛两双蝶翼微阖。嘴角微噙着笑意。依稀让人想到他为了床上人甘心扇扇子的甜蜜。

凌东舞一颗心跳得极快。脸上不觉的有些发烫。刚刚觉得的凉爽的屋子。突然闷热起來。看着如此模样的萧昊天。突然惊出了一身汗。他是谁啊。是睥睨红尘。纵横天下的萧昊天啊。自己怎么能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这么多的宠爱。让自己拿什么來还。

这淮阳城里。正是自己和穆紫城当初两情缠绵的地方。想起穆紫城对自己说过的话。“你永远是我手心里的宝贝。”

。想起穆紫城对自己的百般呵护。自己和紫城哥哥虽然刚拜了一半的堂。可是自己已经是穆夫人了。自己怎么这么快为萧昊天的宠爱照顾而迷惑。